《尖白5·生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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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白5·生于死地-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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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体臭。
艾伦想,说不定在他把枪口对准老邓肯的时候,对方害怕得失禁了。他不知道罗德尼为什么要留着这张臭气熏天的床,也许是缅怀死去的父亲,一种病态的恋父情结,也许是其他什么常人无法理解的情感,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在这个令人作呕的房间里被十几支枪环绕着等待了将近一小时,终于有幸看到罗德尼·邓肯。他比想象中年轻,比那天晚上麦克透过窗户看到的还年轻,因为他没有穿着正式场合谈判时的装束,但脸上的神情冷酷依旧。看到他,艾伦不禁又想起露比说过,老邓肯六十多岁让年轻妻子怀孕的事。
这个世界真的好乱,什么离奇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除了这张恶心的床,房间里还有几张座椅。
此刻罗德尼就坐在对面,隔着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的距离,大概他觉得在那么多人的环伺之下,这种距离就很安全,而且不会在两个杀手面前显得太胆怯。尽管搜过了身,对职业杀手还是应该多些忌惮,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身上还藏着什么杀人的秘密武器。
艾伦好好看了他一会儿。
这位年轻的黑道首领继承了母亲长相上的优点。艾伦从他的脸上很容易推测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挑选娇妻的眼光。至少罗德尼没有长得像他的父亲,不是那种满脸阴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坏蛋的家伙。从某方面来说,他不说话时甚至还有一点书卷气,这种气质在任何人身上都很美好,但一想到这是满手血腥的邓肯家族的头目,艾伦无论如何也欣赏不来。
“你们好。”罗德尼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你好。”艾伦说。麦克没有出声,他还是不太习惯和黑道人物打交道。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第一次也是在这里。”
罗德尼皱了皱眉,这件事他不提,对方居然先提起来。
“不错,第二次。但那次我们没有正式见面。”
艾伦翘起腿,往后靠着摇晃起椅子。罗德尼立刻朝他看了一眼,艾伦不以为然。露比说他缺乏教养不是没道理,不过这次他就想试试罗德尼什么时候会发火。
“这么说,这是一次正式见面。”
“你可以这么认为。”
“见面的目的是什么?”艾伦问。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你会在这里把我们切成碎块?”
罗德尼的目光没有移开,说不准是不喜欢他轻佻的态度,也顺便判断一下他的脑子是否正常。
“你有把握我不会把你们切成碎块?你们杀了我的父亲,按理说我们面对面坐着,讨论的不是该不该把你们切碎,而是该切成几块。”
“那你到底想切成几块?”艾伦说,“我不喜欢单数,不管好事还是坏事都应该成双。”
麦克从旁观察罗德尼对于艾伦这种随意挑衅的反应。
要了解和洞悉一个黑道头目的想法其实不难,可要了解洞悉一个没感情的怪物就没那么容易了。罗德尼·邓肯在成长的过程中清除了所有可能会夺走父爱的对手,他的几个哥哥还有一些家族中的旁系血亲。这样的人,当他看着别人时,内心到底在想什么。麦克无法解读他的思想,或许他真的在思考一个人能切成多少块。
“这个问题如果你还没有想好,我们可以稍后讨论。”艾伦说,“我想知道是谁告诉你我们杀了你父亲?”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错,可也没有无缘无故吹来的风。或者换一种方式问,你为什么到郊外的旧别墅去?”
罗德尼冷冰冰地看着他说:“我发现你一直在提问,你不会以为我动用那么多人把你们带来这里,是为了解答你的疑问吧。”
“当然不会,但我又有点怀疑,你动用那么多人是为了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那里?”
麦克向他看了一眼,艾伦的问题层出不穷,罗德尼却没有如预想中那样被激怒。
“因为我本来是想抓住他,差一点要追上的时候,你们把我布好的天罗地网破坏了。”
“原来是这样。”艾伦说,“那你的网子可不太结实啊。”
“是不太结实,但好歹抓住了你们。传说中的杀手白猎鹰。”
艾伦笑了。
罗德尼问:“你笑什么?”
“对不起。”艾伦还在笑,“真不好意思,我知道不应该笑。气氛好不容易搞得这么严肃,真应该保持下去,不过传说中的杀手白猎鹰,这样的说法太好笑了,好像那些故弄玄虚的电影。”
罗德尼没有笑,麦克也没有,但麦克不笑不是因为不好笑,是因为挑衅罗德尼的威严有艾伦一个人就够了,火上浇油不是他的爱好。罗德尼如果是想制造什么紧张气氛,这下算是全完了。他用来威慑手下和对手的压迫感在艾伦的一笑之下荡然无存。
为了挽回这原本还算严肃的气氛,麦克问:“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我当然知道。”罗德尼说。
艾伦的椅子不晃了:“是他告诉你我们杀了你父亲。”
“是的。”
“他是谁?”
“一个职业杀手。”
“一个杀手告诉你另外两个杀手杀了你父亲,这可不怎么道德。”
“职业道德在这个圈子里只是你们自己标榜的准则,没有人真相信你们会严格遵从。”
“这倒是,哪里都有竞争,更何况是杀手。”艾伦说,“既然你要追杀他,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也知道他是幕后主使?是他策划了谋杀你父亲。”
“我知道。”
“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去过那栋旧别墅之后。”
“怎么会发现?”
艾伦准备好了一长串问题来攻破罗德尼的防线,要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黑道头目一一回答真的很难。可令他和麦克都感到意外的是,罗德尼对于这个问题却回答得相当快。
“因为我和他有过一段相当密切的合作,可以说,我对他的了解比他以为的要多,从他告诉我杀父仇人会出现在那栋郊外别墅开始,我就产生了怀疑。”
这个答案倒不怎么令人意外,罗德尼和随便哪个杀手合作都不稀奇,或者不该说合作,他的脑子里没有合作这个词,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利用。
“你雇用过他,多少钱?”
“你很想知道?”
“当然,打听一下对手的行情。”艾伦说,“看看我们的中介人有没有克扣酬金,钱对职业杀手来说很重要,付出多少代价就该得到多少报酬。”
“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一定是一笔不得了的钱。需要付出这么一笔钱的委托会是什么?艾伦和麦克同时想到了邓肯家族的血腥史,要说在那段争权夺势的家族争斗中,没有几个职业杀手在里头起作用是不可能的。一个神出鬼没的杀手很容易为这样的事件推波助澜。
“虽然我们合作过,但不代表我们之间有交情。”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事情可以变得很复杂,也可以变得很简单,这取决于罗德尼的最终决定。
“我本来想先杀了他,然后再杀了你们。但是看来你们也在追杀他,为什么?他没有按照约定支付佣金?”
“钱倒是付了,可他又玩了个新花样。他手头有个人质,以此要挟让我们东奔西跑陪他玩游戏,或许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更深一层的计划。”
“这样挺好。”罗德尼说,“我们不妨合作一下。”
“什么样的合作?”
“我有一个委托,可以让你们有机会亲手杀了他。”
“我懂了。”艾伦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让我们互相残杀,干掉其中一方,然后你再对付剩下的。这样你的杀父之仇就全都报干净了,黑道中人的想法好让人惊叹,好像什么难题都可以用杀人这种简单的方法解决。”
“我本来没有这个想法,你提醒了我。”
“你没有这个想法?”
“如果职业杀手只是按劳取酬,我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多仇恨。就好像没有人会恨一把刀、一支枪和一发子弹。只要杀掉真正的幕后主使,杀父之仇可以一笔勾销。”
这样的合作听起来真的非常诱人,似乎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杀了那个暗中捣乱的杀手和与邓肯家族为敌之间不存在抉择困难。当初利奥躲着锡德家族的情景他们可是历历在目,被黑道家族盯上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虽然还不至于应付不来,但总归煞风景。想想看他们正在愉快地度假,结果从熙熙攘攘的市场里冒出几个黑衣人,不由分说地乱开枪,要多扫兴有多扫兴。
可这又算是什么混账事,好像他们就成了人人可以拿来用的武器,一会儿这个人让他们去杀那个,一会儿那个人又让他们来杀这个。
“你们看起来好像很不情愿?为什么?你们本来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是啊,我们本来就是干这个的。”艾伦说,“可不是白干。”
“你没有听清我的条件?我可以不计较你们在这个房间里枪杀了我的父亲,这报酬难道不够丰厚?”
“好吧。我有点心动。”艾伦问麦克,“你说呢。”
“我们能不能讨论一下?”麦克说。
“当然可以。”罗德尼看看他,“但是我要提醒你们,讨论结果决定你们的生死。不要太久,五分钟。我没什么耐心,等久了就会改变主意。”
说完他站起来,居然真的离开了房间。
艾伦先到窗口看了一眼,这栋被烧过的房子,院子里一片漆黑,但还是可以看到下面到处游荡着罗德尼的手下。
麦克说:“别看了,你不是想跳下去送死吧。”
“当然不想,我就是看一看那只小豹子在不在。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和他合作?”
“很应该。他提出的条件不算差。”
“非但不差,简直太美好了。”艾伦说,“他连杀父之仇都可以不计较,让我感到很危险。”
“不过我们也别无选择,除非你愿意经常搬家,居无定所。”
“我不喜欢。所以我们应该接受。”
“没错。”
“这也是一举两得的方法,只要能找到他,抓住他,杀他之前让他说出朱蒂的下落。”
“就这样决定。”
艾伦问:“我们讨论了有几分钟?”
“最多才一分钟。”
“那剩下的时间干嘛?”
麦克看着他说:“你的脸上怎么有点脏?”
“哪里?”
“别动。”
他凑过去,捧着艾伦的脸颊亲了一下。
“四分钟。”艾伦亲昵地蹭着他说,“暴君只给我们一分钟,罗德尼还真是慷慨。”
麦克从他的下颌一直吻到耳垂,停留在他耳边,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B计划了?”
“当然。”艾伦呢喃着回答。

45。回到……

波比·瑞普利站在警局大厅的走廊上,靠着墙,拿着一个已经被捏得不成样子的咖啡纸杯。
那台投币咖啡机就放在大厅的角落里,原本白色的外壳因为频繁使用而变得陈旧不堪,表面有很多划痕和一些投币等待的人无聊时留下的涂鸦,运气不好时还会发现“咖啡”的字母O中间粘着块嚼过的口香糖。
这台咖啡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难喝,而事实和印象完全一致。瑞普利往里面投了几个硬币,用纸杯接了一杯,只喝了一口就全都倒进旁边的水桶里。
他想起了那个因公殉职的杰夫瑞·巴里,想起他对这个咖啡机的评价,虽然只是点头之交,印象却深刻得要命。怎么会这样?是因为人一旦死了就会变成一个独具代表性的符号吗?
这咖啡真是难喝得像屎一样。唉,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他又没尝过屎的味道。
瑞普利捏扁了纸杯,心情很糟糕。
眼睁睁地看着嫌犯走出警局大门,这种事轮到谁都不好受,可又能怎么办。就算找人抱怨,对方也一定会好言相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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