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摇了摇头,我没有答应任何人的任何事。
看我我不知所云的样子,顾鹏飞接着说,我来这里仅仅是想为自己找个合适的工作而已,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愣了好一会,总算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勾起的嘴角里明显带有没辙的意味,你的情我领了,我不会觉得我欠你什么的。
这样最好,他立刻轻松地挤挤眼睛。
反正……自始至终都是你最了解我,我忍不住轻声说着,心底突然涌起来一股失落。
过奖了,我只是不想卖人情给你,你欠我的人情已经够多了,哈哈。
学校那边怎么办?我突然想到了这茬儿,说,你不是还要读研吗?
离考试还有两个来月,在这段时间我会帮你们摆平寰宇那边的事情,你们觉得可以了之后,随时让我离开也没关系。
他说完后,我不知怎么想起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成语。
我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我认了,反正公司已经是旭升旗下的了,程序规范,手续合法,我只不过是帮你们打打杂……
我是说旭升没必要做到这一步,我忍不住纠正他说,既然让你坐上那个位子,就不会过河拆桥的,读研究生也可以边工作边读……
哈,他立刻听相声似的笑出来,别天真了,苏锐,你真的以为陈旭阳会容我?
喂,到底是你清楚他还是我清楚他,我有些不甘心地拉住他的袖子,低声说,其实,陈旭阳真正的意思是……
后话来不及从喉咙吐出来,身后突然插进来一句,顾鹏飞,你来得很早啊。
陈总……,顾鹏飞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另一套,可以称之为交际化的浅笑,那下面肌肉的律动其实很复杂。
我紧闭着嘴唇没说话,姓陈的了解这是冷战期间的信号,自然也就没加以理会。
到我办公室来谈吧,他的语气还算不失风度,接着对我说,苏锐先回自己办公室,一个小时后到会议室开会。
十点整的会议,他总算在大家都落座以后以最稳健的步伐和最胸有成竹的表情走了进来,虽然早就已经知道陈旭阳将要宣布的决定,但当顾鹏飞利落地起立,说出自己将要担任寰宇的主管的瞬间,我不由地倒吸一口气,背上的鸡皮疙瘩也应声而起。
从会议开头就如芒在背的白妮几乎摔了本子,陈旭阳没有在意她激烈的反对,拿出了一份刚刚签定的合同书,上面没有写明期限,他说,我任命的人,只有我能废除,没经过我的同意,谁也动不了他。
而和后来几乎失控的会场不同的是,顾鹏飞一直没有任何表情,他默默注视着同样一言不发的我,而我看着与陈旭阳并排而坐的他,胸口中出现一种微妙的疼痛。
已经过了几年了呢,似乎我们都没有找到真正想要的东西,今天又一起回到了原点。
我有时在想,如果时光能够倒转,要我选择不要遇见顾鹏飞或者不要遇见陈旭阳,我会选择前者,因为那完全是一个无法摆脱的毒瘾。
当天下午顾鹏飞就去了寰宇报道,听说员工几乎要放鞭炮欢迎他的正式回归,为此陈旭阳总算松了口气,对我说,一切终于都步上正轨了,而白妮在会议结束之后就找到他发了一通脾气,丢下一句“我再也不想管你了,你准备好怎么和老爷子理论吧”之后从公司副总裁的位置上人间蒸发,听说已经早早预定好了回美国的机票。
就在一切大势已去的迹象之后,某个平静的中午,我刚刚负责完一个项目方案的最后完善,之前听说公关部的请客送礼,陪酒陪玩的花招都用尽了,才总算让百般挑剔的甲方心悦诚服地接纳,这年头,只有埋头苦干的能力无疑已经顶不了半边天了,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很多时候挖空心思地想出一个好的方案往往比不上一个红包或一条好烟来得有说服力。
新的工作还没有接手,姓陈的也一早出差去了,难得有空闲的时间坐在办公室看看报纸,正想着待会还能无比幸福地打个盹儿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
不敲门就闯进来一贯是陈旭阳才会做的事情,一瞬间我以为他提早回来了,可定睛一看,站在面前的人居然是小纯,他做贼似的立刻把门反锁掉,微微喘着急促的气看着我。
我一下站了起来,瞪大眼睛又从头到脚检验了一遍,没错,是这小子,化成灰都没走眼。
你……你不是回英国去了吗?
他顾不得解释我的疑惑,突然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那表情活脱脱跟死了娘似的,苏锐哥,求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我吓得赶紧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成何体统,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吗非要闹得哭天抢地的?
这一下更好了,他的眼泪刚还在眼眶里打转,这下子全做离心运动给甩出来了,配合着变调的嗓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不见了……我等了两天都没有回来……
苏锐哥,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的,请你告诉我,告诉我我就一定不会再烦你了。
我被他说得满头雾水,等一下,我根本没听懂你的意思,谁不见了?
冰……我找不到他了,手机也打不通……他说着使劲儿抹掉了眼泪,稍微镇定了一下情绪。
我一边想着你叫得可真亲热,一边让他坐到椅子上,又倒了杯热水给他,放在他冰凉的手中说,你冷静点儿,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早就已经回学校去了吗,我听陈旭阳说是他亲自送你的啊。
他搭拉着颓丧的脑袋,低声说,恩……他们是送我去搭了到上海的飞机,本来我应该在上海转机飞伦敦的,可我……立马又搭了回重庆的班机。
你说什么?我差点没连下巴都合不拢了,那么说,你是一个人偷偷溜回来的?陈旭阳不知道?
他点点头,满带委屈的说,如果告诉他的话,他又会逼我走的,所以我也一直不敢告诉你,今天是因为没有办法了……
什么时候,你已经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没有回家吗?那你住在哪里啊?我忍不住蹦了一连串问题出来。
一个多星期了吧……我一直住在冰的家里……
什么?我下半身的反射神经再一次差点将我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你们一直住在一起?小冰前 两天还说你回去了,他是在骗我?
小纯慌忙抬起头来说,是我要他跟你守口如瓶的,因为我知道你和我爸在一起,怕他会知道我还在重庆的事情……
先等一下,我想先搞清楚一件事情,我说着重新坐好,深呼吸一口说,你们是不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你不需要我解释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吧?
我……我们没有。他突然低下头说,声音很小声,他不想。
我几乎在心底里大大松了口气,小冰,真难为你没把事情搞得更离谱。
这样就好了,你只是想和他做普通朋友吧?我试探性地问着,尽管我也不认为一个人会为了普通朋友把飞机当的士坐。
可面前的这家伙完全不给我面子,把这问题当成春风佛面后,自顾自地说,我给他钱,他也不愿意。
你给他钱让他做?我也不想在祖国的花朵面前显得很落伍很封建,但实在无法抑制老一辈所产生的匪夷所思,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了?
一开始就知道了,他说得仿佛蜻蜓点水,我跟着他看过他工作的地方,说完似乎注意到我表情的复杂,他补充到,我在国外也认识一些做这种工作的人,我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也不想在乎他的过去,只是怕他迫于生计不是出于自愿,所以才给他钱……
可是,照常理来说,任何人都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人发生关系吧?我的措辞已经尽量婉转。
那是当然的,他叹了口气,所以我也劝过他很多次,他没有一次是听了的,到了后来我每次提起这个,他索性根本不理我了……
我从上海跑回来之后,就去了RAINBAR找他,他跟我生了很大的气,最后还是让我进了屋子。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我今天总算明白姓陈的为什么对这件事情如此大惊小怪了,它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能够控制的范围。
我不知道,小纯仿佛失神般慢慢地说着,我不想在国外接受什么精英教育,只想回来上所普通的高中,这样至少每天都有机会见他。
可你想过没有,要你爸知道了,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小纯摇摇头,先别管这个了,自从前天他出去以后就没再回来过,走之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征兆,到现在已经两天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怎么办?会不会遇到了危险?
你去过RAIN找了吗?
去了,第一时间就去了,可老板发誓说他没有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前天,就是我在陈旭阳家里碰见他的那天,虽然陈旭阳要求过他离开小纯,但按照小冰的性格,应该是不会把这个当回事儿的,他消失得这么坚决,一定还有什么理由我不清楚。
那天上午在陈旭阳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呢?一定有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我问,小冰他,对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冷漠?
他想了想,有点不情愿地说,差不多吧,有很多时候态度还很差,像存心拿我出气似的。
我明白了,我吐了口气,你还是暂时别跟这儿瞎掺和,他应该是在躲你,你就不要这样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了,越找他越不会出来的,由我出面成功率比较高。
那太好了,我还正在想要不要报警呢,他说得一脸严肃。
报警……,我额头差点滴下颗黄豆大的冷汗,像小冰这种三无人员又在肆意进行非法交易的家伙被警察找到的同时估计也就相当于抓捕归案了。
看着他明显是不放心却又稍微松口气的表情,我禁不住问,我说,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地方?
呃?他好象很是愣了一下,难道这个问题很奇怪不成?
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很漂亮。
听到这个答案的感觉很微妙,怎么说呢,是失望吗?但又不像,好象不是因为这么肤浅的原因似的,但若是真的因为这个原因的话,又让人觉得这不是在说谎,因为小孩子单纯喜欢外表漂亮的东西无可厚非。
还有呢?不只是这个吧?
你说还有?他很困难地皱起了眉头,我没想过,也不知道,难道你知道吗,你喜欢我爸的理由是什么?
这下我反而被问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
他轻轻笑了笑,你觉得因为外表爱上一个人,或者因为钱而爱上一个人很肤浅很可耻吗?我觉得再正常不过,最重要的是,只要都是爱他就好了,管那个诱因是什么,结果是爱他就行了。
呵,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你这个论点我可是第一次听到。
锐哥,你的脑袋跟不上潮流了,他仿佛说得兴起,情绪在瞬间回升了起来,你可别当我还是毛孩子,我可是知道,你很喜欢以前我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个顾大哥。
呵呵,所以呢?我托着脑袋,饶有兴趣地听他说下去。
你可以跟我爸打个商量,让你跟那位大哥继续来往,你在我爸那里住一三五,去他那儿住二四六,不很好吗?反正……爸爸也不会打算再婚的了。
小朋友,相信我,只要你爸知道了这馊主意,你这小命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