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恨你。………那已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很久了不是吗,你现在这麽做有什麽意思。
就算我也忘不掉你又怎麽样,毕竟习惯很难改的,这是你说的,说完,我看著发愣的他,轻笑一声说,现在这样不好吗,陈旭阳?
一点都不好,他斩钉截铁地纠正我,我不在乎你到底爱谁,我也不会去弄明白了,……就算你心里还是只有顾鹏飞……现在我只想你跟我回去,这个要求也很勉强吗?
你干嘛又提到他?我的有些抵触地反问。
提到他你很难过?无奈这种人就是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难过什麽?我生硬地说,你是指他结婚的事情麽?
离开我之後,你为什麽没有回他那里去?他那时也还在等你。
没那个脸。我突然变得比较失去耐心了,很奇怪为什麽明明是他穿得比较凉快,我的脸色却更青。
他微微动著开始失去血色的嘴唇,我想知道……顾鹏飞对你来说究竟是什麽?
我沈默了一小会,总算堂堂正正地对上他的眼睛,平静地说,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陈旭阳似乎有点措手不及,身体轻微摇晃了一下,目光从我脸上逃也似的离开了。
随即他失神般地苦笑一声,混乱的呼吸特别明显,声音也带著种从未有过的消沈,僵硬地吐露,那……那我算什麽?这麽多年了,我算什麽?
……,我沈默了更长时间,又平静地说,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你当做什麽。
上楼的时候,他在雪中间泡了十来分锺的脚已经失去完全知觉,步伐不稳了,皮肤从青白很快变为通红,肌肉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也打架得热闹。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架进了屋,不由分说塞到被子里,看到他眼睛眉毛缩成一团的样子似乎难以忍受,我拾起他低垂的手哈了几口热气,正想著要给他放洗澡水的时候,他猛地拉下我的胳膊,圈住我的脖子,狠狠咬住了我的嘴唇。
我的身体随著他的纠缠倒在了床上,他拼命地撩起我厚重的衣物,钻进我的怀里,被冷空气侵袭过的牙齿突然含住了胸前敏感的红色,我一个激灵绷紧了身体,很快他扯开了一切阻碍他视线的东西,粗暴地将我翻了个身,抓住我的腰从後面进入。
这一次似乎要顺利许多,他不再节制,任性地突刺起来,那生猛的节奏将我撞击得神志溃散。
那里面像被他拿著刀枪棍棒狠狠搅动著,一点间隙都没有了,早已淡忘了做爱这种感觉的我,结果就是加倍的敏感和脆弱,在他软硬兼施的手段下汹涌地泛滥起来,思维跟不上了感官的节奏,根本封锁不住。
淤积成了一潭死水的身体总算被激活起来,瞬间将肉体难以言语的疼痛淹没,我死死攀住床头的栏杆,几乎没有抗拒便沦为了欲望的奴隶,汗水顺著脸颊的轮廓滴下,和渗出嘴角的唾液混杂在一起,几乎打湿了整个胸膛,我放肆的叫喊,尽力将双腿分得更开,敞开大门接纳著他的掠夺,在招架不了的攻击中一次接一次地攀向顶峰。
突然到达高潮的时候我哭了出来,情绪像是野马脱缰四散狂奔而去,被吞噬在排山倒海的快感之中,汹涌的绝望紧接著蔓延开,持续地徘徊在脑海深处。
陈……旭阳,你要杀了我吗。我的眼泪不断滑落到枕头上,一副弥留病人般的衰样。
他忍住了释放的冲动,仍旧没有停下,却隐约发出生涩的笑声,你既然要想方设法跑掉,先担心明天怎麽下床吧。
我虚弱地望著他,在我们身体依然连接的这一刻,我突然想要就这麽抄把刀一抹脖子,结束自己这条贱命。
脑袋里闪现这个念头的时候,他一把卡住了我的喉咙,听著我呼吸受阻时的艰难咳嗽,说,你死了算了,我犯不著为个死人生气。
这是我还有力气听清楚他在说什麽的时候,他最後留下的语言,真有趣,我们的思维竟然还这麽同调。
赶到车站的时候离发车只剩下最後几分锺,阿川见到再次手脚皆全完璧归赵的我时,眼睛瞪成了车!辘那麽大,如同见到本人借尸还魂。
还没等他开口,陈旭阳跟著过来了,大包小包地提著,阿川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这些是我来之前从重庆那边带过来的,有他爱吃的,麻烦你……
话才说了一半就没声了,陈旭阳一言不发地看著我们把行李放好後,便转身走下了车厢,我缓慢地跟在他後面,留下在原地不明所以的阿川。
他走到月台上站住了,边把烟拿出来点上一了根,边转过身对我说,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飞机是什麽时候?
明天晚上。
那你路上小心,我说著迟疑了一下,低下头,将戴在脖子上的戒指取了下来,走到他面前递了上去。
这个,该还给你了。
他拿烟的手僵在半空,呆呆地看了我少说一柱香时间,感觉我的胳膊都举酸了,才伸出手来,接了过去。却在下一秒又拉起我垂下的手,将戒指重新放回了我掌心上。
我的家教没坏到要把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留著吧,万一的时候,好歹能换几天饭钱。
话已至此,我没有再说什麽,将这唯一的纪念品纂在了手里。
火车要开了,快上去吧。他开始催促我说。
恩,我轻微地答到,挪了下脚步,回过头说,再见了。
上次不辞而别的结果就是,我们两年都忘不掉对方,这次不一样了,说了再见就一定会不一样,已经不会有什麽能留下了,从我决定逃走的那一秒锺开始,今後几十年都会是陌路人,他永远是那个样子,我也不会改变,唯一不同的是我比他更清楚,起点错了的话,就算是今天再想回头,也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他猛抽了几口烟,微微弯了下嘴角,再见,小锐。
上了车後,车厢门在身後立刻关闭了,我缓缓挪到座位上坐下来,阿川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确定没有危险後才说,真有你的,我以为你铁定不会来了的,你们昨晚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我没有回答,默默地把视线投向外面,看见他背对著车厢,把才抽了几口的烟扔在了地上,用脚踩灭後,朝出站的方向走了,还没走出多少步却又停了下来,背影被柱子挡住了一半。
阿川顺著我的目光看出去,不忘怂恿到,现在要下车的话,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没几分锺,车身微弱晃动起来,窗外的景色已经开始倒退了,悠然地,像慢慢从我的心脏上方碾过去,不痛,却会在某一个点上,忽然喘不过气。
离我越来越远的陈旭阳没有动,随著火车的加速,他突然蹲了下去,我看不到他低埋著的脸,他逐渐变成窗外风景中的一个配角。
真是的,阿川摇摇脑袋,放弃般地感叹了一句。
我想睡一下,别吵。我打断他带有煽风点火性质的说话,斜了下身子,靠在椅背上。
这家夥只给我安分了几秒种,便下巴漏掉般的开始念叨,他给你买了那麽多东西,你要打开看看吗?
……你肚子饿了的话就不要客气。
还是你了解我。
听著他毫不客气地拆包装袋的唏唏嗦嗦声,我微微睁开眼睛,望著上方接连倒退的树梢和北方无云的天空,身体的不适还隐约存在,彻夜的纠缠却已经像这光景一般急速远去,和两年之间所有的事物一样,全部,无一例外地闪现,消失。
阿川一边咀嚼一边看到对著窗外发呆的我,问,你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啊,我笑了笑,只要我们能流浪到美利坚去,没准还真能。
喝,你还真这麽潇洒地挥刀断情了,看不出来,我本来还想把肩膀借给你靠靠呢。他郑重其事的语言透过塞满食物的嘴而变得尤其欠缺说服力。
我松开微微出汗的手,把那已经被捂热的戒指重新带在了脖子上,藏到衣领里面。睡觉的时候被那石头磕痛过好多次,取了还真有点别扭了。
阿川,你找了那麽久的那个人叫什麽名字?
他被我毫无预兆的问话愣住了,停下了进食的动作,干嘛?
没什麽,突然觉得有点可怜你,我长吐了口气,又抓抓脑袋,决定把陈旭阳最後的背影抛在脑後,万一我认识呢?
哈,他像听到一千零一夜般大笑起来,兄弟,等我中了福利彩票的时候,也别想遇到这种破事儿。
说说而已,那麽小气,我忍不住激他,你独占欲没强到这个地步吧?
得了,他特自信地摆摆头,他恨透热的地方,死都不会往重庆跑。再说你真以为世界这麽小吗。
他说完,像突然又想起了什麽,顺口加了句,不过,你那位陈先生说我和他知道的一个人重名呢。
我怎麽没听说过。我想也没想便顶了回去,他那帮狐朋狗友里就没有姓雷的。再说你以为全中国就你一个人叫雷川的麽?
好了,算我多嘴,我们不讨论这个,他头一回主动叫停,间隔了一会儿後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还有,本大爷早就不姓雷了。给我记著。
说完,这厮嘴角一开始轻松的弧线不知不觉垂了下去,脸上的肌肉也像是上满了的弓,突然拉紧了。
一路上聊著睡著,等姓陈的塞给我们那包吃的被阿川独吞得差不多的时候,火车停靠在了南京站。我们提著一堆破铜烂铁下了车,穿过兵荒马乱的人群,站在这个陌生城市的领土上,那个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我又将停留在这里多久,从一个城市颠沛到另一个城市,没有幻想,只有最实在的生计,像个最普通的凡人般浮浮沈沈,已经是我两年生活的全部。
故事应该到此结束了,起码当我面朝完全陌生的人群时,是这麽觉悟的,这些迎接我们的神情都冷漠又呆滞,那应该就是生活的真相,不管曾经多麽轻狂和逞强,最後总是逃不过,归到一个最单调最麻木的轮回上。
我爱的人,他们都还在啊,只是我却不知道,把爱过他们的我丢在了什麽地方?
刚到南京的头两个星期,照常是一堆例行公事,我们忙著找住的地方,水土不服加上挨饿受冻的,那头野生动物倒是一落地就能生根发芽活蹦乱跳,没闲几天就忙著出去打工了,我一个人呆在新租的屋子里休息了几天总不见体力恢复,终於在半个月之後的某天晚上,难受得从噩梦中醒过来,全身像被火烤一般疼痛,喉咙干得发苦。
就算不去找温度计也知道至少是三十九度的高烧,阿川出去打夜工至少得凌晨五六点才落窝,我趁著尚还有体力行动,忙挣扎著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把衣服往厚里穿了一阵,锁了门去搜寻能暂时救个急的地儿。
拼命控制住剧烈的眩晕感挪下楼之後,强撑著在附近转了一圈,找到了家药店,胡乱买了些感冒药,又怕吹了冷风加重病情,赶紧往回走,到了楼梯脚的时候就开始吃不消了,我克服了想五体投地的冲动,一步一步爬上楼,是手脚并用的那种爬。
掏钥匙的时候手开始发抖,钥匙落在了地上,我连忙弯腰去捡,这一下去就没再起来,眼前的景象倒转了一圈,然後听见自己的脑袋撞到了门上的声音。
意识倒还残留了些,只是没力气站起来了,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挪动我的身体,我虚弱地睁开眼睛,面前的黑色影子比照相机暴光不足还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