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音乐会开始了,灯光暗淡下去,两人站在安全通道里,只有血红色的安全指示灯幽幽吐息着蛇一般的光,映在程维英俊挺拔的面容上,显得很诡异。
夏志英没有听音乐会,他的肺都快被程维这个人渣气炸了。程维步履稳健气定神闲地转身推门回音乐厅之后,夏志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低声咒骂着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背后是萨克斯钢琴小提琴一齐奏响的乐声,夏志英毫无留恋地把它们抛在了脑后。
☆、晚饭
一路开车飚在三环路上,车窗大开,寒冷的夜风灌入车中,呼啸的气流声在耳边隆隆直响。夏志英踩着油门,嘴唇紧抿,板着脸径直开到了程维位于城东的豪华别墅外。
以前他有公事的时候,时常会去程维家找他商量,然而自从祝霖和程维同居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程维家雇佣的门卫看到有车朝别墅大门驶了过来,礼貌地上前降他拦下:“先生您好,请问您找谁?”
夏志英降下车窗,沉着脸对门卫出示证件:“我来找祝霖的。”
对方是夏家的大少爷,就算冲在那辆价值不菲的兰博上,门卫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立刻熟练地造就一张金刚不坏的笑脸,说道:“请夏先生稍等,我打电话找祝先生确认一下。”
过了半分钟,门卫从值班房里出来了,恭恭敬敬地替夏志英打开了高耸森严的别墅大门。
夏志英无心欣赏一路上精美的绿化布置,径直跑到别墅楼下,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它,暖黄色的灯光洒了出来,他一抬头,就看见祝霖端着汤碗从厨房走出来。
“……”穿着简单居家服的祝霖看着门外气喘不匀的夏志英,平凡无奇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诧异,“志英,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眼前的男子清清瘦瘦,由于屋子里开着空调,他没有穿拖鞋,苍白的脚直接踩在打了蜡的地板上,消瘦兀突的脚踝□在空气中,柔顺的黑色短碎发垂在耳廓,手里端着的一碗法式杂鱼汤正冒着腾腾热气。
夏志英嗓子一堵,半天才支吾着说出:“……嗯……你在……烧饭?”
“饭早就烧好了,但是我忘记把鱼汤保温起来了,所以刚才拿到厨房去热了一下,这样程维回来可以喝。”祝霖温和地笑了笑,把鱼汤搁进餐桌上摆着的电子炉里,又对夏志英说,“你今天没有加班吗?”
“……嗯……”
“那进来坐吧,饭吃过了没?锅里还有很多,程维一个人肯定吃不下的……”
“你在等他回来?”
祝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夏志英会问这个,半天才点了点头:“是啊。”
“……你自己吃过了吗?”
“还没有。”对上夏志英的眼神,温和的男人笑了笑,“没关系的,反正我还不饿。程维工作很辛苦,平时如果没人再照顾他的话,大概会累坏的。”
《
br》 夏志英看着桌上满满当当摆着的菜,不知为什么就想像到了程维和李莉在高档餐厅里喝着红酒吃着西餐的模样,心里不由地烧起一团酸涩的怒火。
他是多么希望回家的时候,能看见公寓里亮着一盏等着自己的灯。
他梦寐以求的这些,程维轻而易举地拥有了,可是那混账却丝毫不珍惜,把祝霖为他亮着的灯当垃圾一样踩在脚下,踩得烂碎,踩得只剩一滩稀泥。
眼前的男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完全被恋人辜负了,正照料着餐具,一边淡淡问了夏志英一句:“对了,程维他最近总是要去开会,志英,是不是年终多事,你们都忙得脱不开身了?”
“……嗯。”夏志英垂下脸,零碎的刘海垂在额前,不知为什么就替程维把谎说了下去,只是眼睛涩涩的,心里更是堵得厉害,“……最近高层干部都挺忙的,程维的事情很多,白天忙完了,晚上还要继续……”
喉咙一哑,话又说不下去了。
夏志英盯着自己的脚背,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像程维那样,把谎言说的像童话故事那样动听。
所以才会得不到那一片在黑暗里等着自己的灯光吧?
祝霖盛了一碗法式杂鱼汤给他,夏志英捧着细腻精致的白瓷碗,低着头,默默地一口一口喝完。祝霖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有些歉意地笑着说:“不好意思,芜菁和藏红花芯放多了些……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的……”
“没关系。”夏志英连忙说,“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话是这么说着,咽喉却被藏红花芯的香味刺激得很难过。他知道这锅汤完全是按程维的口味来煮的,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他还有什么资格挑剔?
祝霖听了他的话,微微怔了怔,这句话里饱藏着的感情太露/骨,他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他凝视着夏志英,清秀的眉略微苦涩地凝蹙起,半晌,他把手覆到夏志英头发上,轻声说:“……抱歉……”
“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道歉啊,只是多放了藏红花而已。”夏志英笑得很明朗,眼睛几乎都要眯成两条线。
他明知道祝霖并不是因为法式杂鱼汤而道歉,却故意会错意,他到底在逃避些什么,他自己也不愿意知道,只是不想听到祝霖亲口拒绝,就这样仓皇地躲藏着。
汤还是一口一口喝着,却再也品不出滋味来了。
第二天,陆飞完成了手头的
工作,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他收拾掉了桌上的东西,正准备离开。对桌的小王却在这时扬了扬手里的话筒:“陆飞,你的电话。”
陆飞有些诧异地挑起眉,来报社工作也不过一个多月,平时负责的也不过就是些鸡零狗碎的事,有谁会找他?
于是他随口问了一句:“谁啊?”
“女人,听上去还是个挺年轻的女人。”小王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睛。
陆飞将信将疑地从他手里接过话筒,喂了一声。
“陆叔叔。”话筒对面传来夏志英的声音。
陆飞一脸怒容地回过头去瞪着那个不正经的家伙,小王却恶作剧得逞地做了个无声的捧腹大笑状。
陆飞朝他挥了挥拳头,骂道:“神经病。”
“嗯?”
“不是说你。”陆飞忙对着话筒说,“对了,你怎么会有我单位的号码?”
“你上次就是用这个号打到我手机上的。”
“啊?是吗?”陆飞摸了摸头,依稀是想起自己为了节省话费,上次确实是通过公司的电话打的,不由地有些尴尬,清了清喉咙,“有什么事?”
夏志英问:“陆叔叔,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有空,干什么?”
“我能到你家吃晚饭吗?”
陆飞愣了一下,夏志英听出了他的犹豫,很快地说:“呃……如果麻烦的话就算了,我可以在店里吃……”
“不麻烦。只是……”陆飞看了看时间,有些困扰地说,“现在很迟了,我还没回家,等我烧好饭大概都要七点了,你不饿吗?”
“没事的。我平时吃饭也挺迟的。”
陆飞松了口气,说:“那就好,你晚上六点半之后来吧。想吃什么?”
“随便。”
“想吃鱼还是肉?”
“都好。”
“……你还真不挑啊……”
电话那头的夏志英笑了笑。
“那就这样,没事的话我挂电话了。”陆飞说,“下次打我手机吧,我等会儿发个短信给你,你把号码存一下。”
“嗯。好。”夏志英很听话。
陆飞挂了电话之后,小王朝他挤眉弄眼:“谁
啊?还来你家吃晚饭?”
“美女。大美女。”陆飞没好气地回他,顺手抄起旁边的报纸,不轻不重地敲了那小子的脑门一下。
托上次倒卖音乐会门票的福,冰箱里的存货丰富了不少。陆飞从里面拿出一盒新鲜的夹心排骨,倒进煮沸的热水里,漂去上面的血沫。
平时自己做饭都是草草应付,并不会介意口味,可是今天他烧的格外仔细,陆飞过了十多年单身汉的日子,偶尔有这么一次给别人做饭的机会,就弄的好像颁奖似的隆重。
不过再隆重,菜也就是那么一些,三文鱼车厘子这种东西标价高得让他望而却步,他只能买些排骨和草莓改善生活。
临近晚上六点半,夏志英很守时地敲响了陆飞家的门,陆飞拧开门锁,外面的青年裹着白色的厚棉衣,脸颊冻得有些红,厚厚的浅棕色的围巾质地柔软,将他的脸庞衬托得很温和。
“我给你带了点心。”夏志英笑眯眯地提起手里的塑料袋。
陆飞想到上次他带的点心是榴莲酥,天生对榴莲反感的陆飞顿时胃部一抽,面色不佳地问:“这次又是什么?”
“草莓慕司。”
陆飞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无奈道:“……甜食啊……”
真是个小孩子。
夏志英走进陆飞家,把点心搁在桌上,熟门熟路地摸去厨房,回过头问陆飞:“要帮忙吗?”
“不用了,已经烧好了,你去坐着,我帮你拿碗。”
“哦。”夏志英笑了笑,“陆叔叔,辛苦你了。”
“……”
陆飞看到他充满朝气的笑容,不争气地心跳加速,连忙转过脸,去摆弄那些锅碗瓢盆。
果然是一个人孤独得太久了,胸腔之下跳动的那颗脏器,如今已经连那么一抹随意的微笑都免疫不了,竟然也开始学着那些年轻人蠢蠢悸动起来。
陆飞苦笑。
却仍旧不自觉地在那蓬勃温暖的笑意下,挪着犹豫的步子,迈得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虫已捉,呵呵~
☆、吻
“陆叔叔,这个糖醋排骨真好吃。”
“是吗?”陆飞第一次被人夸奖菜烧得好,心里暖了起来,便把盛着糖醋排骨的盘子往夏志英面前推了推,“那就多吃一点,不要客气。”
“嗯。”
“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陆飞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心想他真是饿坏了,又打了碗鲫鱼汤给他,“喝汤,别噎到了。”
“嗯,谢谢。”夏志英又解决掉一块排骨,然后抬起头来,正对上陆飞蕴着笑意的眼眸,于是问道,“陆叔叔,你怎么不吃?”
“啊?”陆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咳两声低头闷闷扒了两口白饭。
正淡而无味地吃着,突然一双筷子横了过来,把一块色泽鲜亮的排骨放在了他的碗里。
陆飞差点被呛到,却见夏志英抿着唇微笑:“你也多吃一点,不要光看着我吃。你看你都不怎么长肉。”
“我无所谓啦,都是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应该吃得清淡些。这样有利于健康。”
夏志英笑了起来,细软的刘海下是一双温柔的眼睛:“那就是说,今天这一桌荤菜都是为我烧的了?”
呃。
陆飞一时无言,举着筷子瞪着对面那个五官细腻的青年,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犀利,真是一针见血。
夏志英眨了眨眼眸,浓黑的睫毛在并不是很明亮的日光灯下显得愈发暧昧,含蓄深邃的阴影斜投在高挺的鼻梁上,看得人连手指尖都火烫了起来。
“陆叔叔,你人真好。”
夏志英轻声说,眼神很诚恳,表情很专注。他伸出手来,狭尖的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一下,然后轻轻碰上陆飞的脸颊。
他的指腹触感很细腻,年轻的肌肤就像水凝成的一样。
可是陆飞看着他,却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