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需要她的同情。
又过了一会儿,颓废不已地靠在床上看了一会儿新闻联播,心不在焉中猛然听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陆飞觉得自己那颗年久失修的心脏又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心里不知是害怕畏惧还是别的感情,嘶哑着嗓子,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莫云。”外面的人
显得很着急,“陆飞,你怎么了?不来上班,也联系不到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快开门,让我进来。”
听到那孩子紧张的声音,陆飞却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起身披上外套,揉了揉自己鸟窝似的凌乱头发,打开了房门。
“你怎么来了?”
☆、表白
莫云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T恤,乌黑柔软的头发垂在耳廓,手里拿着一把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的伞,肩膀有一半潮潮的,显然是跑得太急,伞打歪了,淋了雨。
陆飞放他进来,才一坐下,莫云就洗了洗冻的红通通的鼻子,瞪着一双松树般乌黑漂亮的眼睛朝陆飞嚷嚷:“你怎么搞的?不来上班也不吱个声,搞得我们都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担心的?”
陆飞打了个哈哈,开玩笑道:“好啦,不就是今天没人帮你分担希特勒派下来的工作吗?别那么在意,人有的时候是需要偷懒的,不是吗?”
莫云气的想反驳他,可是刚一张嘴,感冒着凉的他又禁不住大大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陆飞沉默片刻,随即失笑,他昨天到现在,还没有真正轻松自在地笑过,把宽厚的大手摁在莫云的头顶上,揉了揉:“有没有搞错,你自己都被感冒折腾成这副德行了,还有闲情来关心我?”
莫云缩了下脖子,脸稍微红了红,随即用力揉揉鼻子,垂下眼帘道:“……陆飞。”
“嗯。”
“其实……呃,我曾经有个哥哥。”
“打住。”陆飞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瞪着莫云,“你接下来不会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吧?我用我爸爸保证,我绝对没有一个弟弟。”
“……”莫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想哪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我哥,早就走了。”
顿了顿:“也是这样的下雨天,他出了车祸。”
“所以……你今天没来上班,哪里都联系不到你,我就很担心很担心。”莫云闭了闭眼睛,“每次下雨的时候,心里都惶惶的,我去认领尸体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天气,他的尸体根本被撞得变形,血肉模糊的样子,我根本……认不出来。”
陆飞有些愣愣的,听他这么说着,莫云以前总是温温和和,对谁都是柔软谨慎地怯懦微笑着,虽然不曾得罪任何人,却也没有向任何人吐露过心声。
他突然向自己说这些,反倒让陆飞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把手按在莫云沾着细碎雨珠的黑色头发上。
“我……没有你消息的时候,真的是很害怕。”莫云轻声说,长睫毛像扇子似的打落,“陆飞……你也许不知道,其实你和他有很多地方非常相似。”
“我哥哥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只有你肯替我分担压力,会鼓励我,虽然你嘴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话,但是……除了我哥,再也没有别人,会一边自己说着不喜欢吃肉,把碗里的肉都挑给我,自己却把骨头嚼干净才扔掉。”
“咳……你别这么说。”陆飞挠了挠头,“我、我是真的不喜欢吃啦,我属狗的,就喜欢啃骨头,哈哈哈……”
莫云望着他,却没有笑,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陆飞对上他乌黑如墨的眼睛,那么认真的感谢,没有丝毫的虚假,就像莫云的眼睛一样,是最最纯净的墨色。
突然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冷不防塌陷了一下去。
莫云的确是个很能干的孩子,陆飞家里乌烟瘴气一团糟,他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把一切整理的干干净净,水池里的碗洗了,脏兮兮的地砖拖了,油腻腻的桌子擦了,就连陆飞扔在盆子里几个月前的臭袜子也统统被莫云搓了三遍肥皂。
陆飞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半天才说:“莫、莫云啊,你……你真的是个男人吗?”
遭到对方的白眼,陆飞咳嗽了几声,说:“那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纳闷,为什么同样是男人,你整理房间的效率和我整理房间的效率就差那么多?”
莫云板着小脸把破了洞的袜子往垃圾桶里一丢,说道:“把你扔到二爷家里做一个礼拜的佣人,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麻利。”
“没那么夸张吧……”
莫云拿眼睛横他:“你要不要去试试?让三爷帮你引荐一下?”
“咳,那倒不用了。”陆飞靠在门边看着莫云清瘦的侧影,沉默了一会儿,“……今天,程维没说我什么吧?”
“有,三爷说要扣光你这个月的工资。”
陆飞一下子跳了起来:“我靠!有没有搞错?老子才一天旷工而已,他就要扣老子一个月的工资?他比周扒皮还要周扒皮啊!”
莫云转过头来,看着陆飞急得直跳脚的样子,扑哧笑了起来:“傻瓜,你还当真了?”
“……”陆飞愣了愣,瞪大眼睛,“你……你耍我?”
莫云笑着凝视他,并不置否。陆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过去屈起手指,在莫云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拜托,你很过分啊。”
《
br》 “看你心情不好,所以才逗你玩的。”莫云卷了卷下滑的袖子,继续揉着脸盆里的衣物,“别不识好歹啊。”
“哟,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
“谢倒不用,付我钱好了。”
“陪聊费?多少?”
莫云伸出沾满肥皂泡的手,比划了一个手势。
陆飞哈哈笑了起来:“五十?你很便宜哎。”
莫云把衣服往盆子里一丢,瞪他:“你想的美,五千!”
陆飞不笑了,摆出很严肃的一副脸孔:“太贵了,你应该给老顾客打点折。”
莫云也很严肃地望着陆飞,似乎在认真考虑该打几折这个问题。两人严肃地望了对方一会儿,陆飞突然注意到莫云脸颊上沾着一点飞溅上的肥皂泡沫,再也绷不住脸,忍俊不禁地替他擦去。
“莫云。”
“嗯?”
“谢谢你。”陆飞把手重重摁在他的头发上,用力揉乱,“能有你这样的好哥们,我也没什么可委屈的了。”
莫云的头发被他弄的乱糟糟的,黑亮的眼睛透过零碎的刘海望着陆飞有些苦涩的笑容,突然轻声道:“只能……是朋友吗?”
“嗯?”陆飞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笑眯眯的,过了老半天才猛然嚼透他话里的意思,停下手上的动作,愕然看着莫云微微泛着薄红的脸,“你……”
“没什么,开、开玩笑的。”见陆飞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莫云的脸愈发尴尬的涨红,慌忙低下头把盆内的衣服绞干,结结巴巴地说,“我把衣服洗、洗好了,放在这里……天、天晴了之后,你就可以把它们都晾出去了……”
莫云说完,头埋得低低的,从陆飞身边走过去,湿嗒嗒的手都来不及擦干,就低声说:“我……我先回去了……再见。”
陆飞茫然站在原地,看着他顶着通红的额头,惶惶然逃离。直到门“咔嚓”合上,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一个人错愕地在干净整洁的房间中呆站着,出神良久。
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仍旧觉得不可思议,莫云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是非常乖巧懂事的优秀孩子,这样的人很能引起成熟女性的好感,即使是GAY,要傍个只手遮天的大佬也不是难事。
陆飞就不明白了,自己一无是处,究竟有哪点能让莫云看上?想了半
天也想不清楚,最后突然记起莫云说的“你很像我哥哥”。
“……恋兄?”陆飞喃喃,顿了片刻,又烦躁地把自己埋进被窝里,脑袋钻到枕头底下,手不甘心地闷闷捶打着床板。
妈的,难道又是替身?
他是陆飞,他是陆飞好不好?!不是祝霖,不是刘景明,不是莫云的哥哥,他是他自己,是陆飞。
为什么总要靠别人的阴影来获取温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默默表示晚上在寝室煮粥喝的感觉很好……住六楼就是帅气,楼下查房大妈都闻不到八宝粥的浓烈香味……
☆、我真的要打标题吗?
翻来覆去烙面饼似的纠结了一晚上,于是,陆飞理所当然的失眠了,只到早上五六点钟才稍稍睡了半个小时,浅眠中还倒霉催的做了噩梦。梦里他被无数面镜子包围在中间,他在那些镜子里照出了各种各样的人脸。
程维的,祝霖的,莫云的,刘景明的,夏志英的。
唯独找不到自己的脸。
当他惊惶失措地拿手去摸自己的面庞时,摸到的却是一张滑腻的人皮面具,他急忙把它撕下来,可是撕下一层之后,脸上竟然还有一层遮盖着。
一层一层苍白无力的,别人的脸。
都是别人的脸。
第二天早上,单位里的同事都发现,陆飞精神极度不振,头发乱蓬蓬的没有打理过,还顶着两个熊猫眼圈。
“早上好。”心不在焉地进了电梯,和里面站着的一个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就靠在电梯旁开始上下眼皮打架。
过了一会儿才觉得那个人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看,陆飞萎靡不振但又无可奈何地抬起头,对上的却是程维那张冷冰冰的脸。
“早上好啊。”程维阴森森地说,混血儿一般立体深邃的五官此时却像吸血鬼似的可怕,“你还知道来上班?”
“经经经经……理?!”
陆飞一时舌头打结,你妈啊,难怪刚才电梯开了旁边等电梯的人都没进门,程维比门神还有效果十倍百倍啊!!为什么就自己傻里吧唧冒冒失失地往里面冲?
现在后悔想出去?晚了!进了贼船才发现同行的人是海盗,除了跳海,只能蹲在船板上等死。
“这个月满勤奖你被除名了,还有,我还要酌情扣除你的工资,我给你两小时,昨天积下来的工作全部给我处理干净,然后……”
陆飞急吼吼地打断他:“经理,我昨天是有情况的,我……”
程维危险地眯起眼睛:“上班第一天我教过你什么?”
陆飞语塞,噎了半天才从喉咙里小声挤出一句:“是,经理。”
话语里一万个不服气不情愿,那浓浓的怨气即便是嗅觉失灵的人都能感觉到,可程维偏偏不为之所动。
“叮咚。”
电梯到了,陆飞终于得以从贼船下来,出电梯时程维推了推眼镜,冷冷道:“跟莫云去说,午餐我不要吃艾瑞克厨师长煎的牛排了,那个德国蠢货如果还没掌握我的口味,就让他收拾包袱滚蛋。”
陆飞怕他再扣自己工资,连忙用力点头:“是,经理。”
顿了顿,又问:“那,您午餐想吃些什么?”
程维那双淡褐色的眼睛漠然望了望他,陆飞顿时寒毛倒竖,捉摸着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就听得程维说:“随便,你们自己看着办。”
天下最
难吃的饭,叫做“随便”。
天下最难办的事,叫做“你们自己看着办。”
程维的无命题作文让陆飞着实纠结地想要吐血。吃什么呢?他要吃什么呢?他妈的随便是什么?就是随便一个不高兴都能抽你一耳刮子啊!
连那个胖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