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每人一方笔墨纸砚,写好之后就交给上座的鉴赏官。
矮小的身子爬上擂台,抓着桌上的一支笔弯弯扭扭的写下十四字。
待到所有人写完,鉴赏官也品评完毕。
抚着下巴的胡须,反复叨念着歪歪斜斜的十四个字,琢磨不透。
看它笔力生疏,只能是勉强有些文字功底。
“赏花归去马如飞,酒力微醒时已暮”鉴赏官眉一皱,对着台下说道“这是何意?不算作诗的。”
台下也哄笑声一片。
喜庆的日子,拿人逗逗乐充实一下气氛也不足为奇。
小男孩从人群里钻出脑袋站出来。
“回大人的话,小民写的这却是一首诗”
“何解?诗的格式至少也是四句,你可有得?”
“大人且听我道来”
台下不停有人教唆他下台,鄙夷之声一浪高过一浪。一个穷人家的小孩在台上显得突兀。
小男孩捏紧双拳站在台上,不卑不亢的用稚嫩的声音倔强的念着。
赏花归去马如飞,
去马如飞酒力微。
酒力微醒时已暮,
醒时已暮赏花归。
鉴赏官听出眉目后。大喜,赞道“小小年纪作此佳句,压尽千古无诗才啊”
周围人听着鉴赏官赞赏着,也纷纷祝贺道。
小男孩拿着手中的奖金,在台上望着她们的方向高兴的挥着。
忍冬与紫苏对视一眼欣慰的笑了,孺子可教也。
这其实是一首回环诗,记得当时自己在书里看到,是当时苏轼去拜访秦观时,秦观却不在家,于是苏轼通过小厮写信去询问他的情况,秦观却只回了这十四个字。
诗赛一结束,人群散去,忍冬和紫苏走向台上的小男孩,见他一脸兴奋。两只眼睛里闪着意想不到的光。
“恭喜你”忍冬摸摸他的脑袋说道“给,你的花蓝,回去照顾你母亲吧”
“哥哥谢谢你,谢谢姐姐”
小男孩拿过花篮将一朵玫瑰送给紫苏,稍后又从篮子里拿了一朵玫瑰出来。
“哥哥,你低下头来”小男孩一脸神秘。
忍冬将脸凑过去,一朵鲜艳的玫瑰就别在了自己的耳边。
“哥哥,你可真漂亮。”小男孩眼里泛着喜悦的光芒。
出于女子的本能,花别在头上都是正常的,可一想到自己现在是男装,笑着的脸就僵了。
有点羞恼的将花扯下,慌忙间,胡乱拉扯,将束发的丝带扯落,一头青丝散落披散腰间。
人面桃花相应红。
丝带轻飘飘地掉在地上,可偏偏红色的玫瑰却像是跟她作对似的还别在耳边,屹立不倒。衬得黑亮的头发越发有光泽。
小男孩看着眼前如花般娇美的人,惊讶的大声道“原来哥哥不是哥哥,是位漂亮的仙女姐姐。”
忍冬伸手揽着秀发,黑发在夜里泛着幽幽的光泽。
她转身欲走,回身那一霎,她看到了那张妖异的脸。她怔住了,抚着发丝的手颤抖了一下,惶惶不安地看着他,像只受惊的兔子,那般柔美可爱。
惊退一步又像遇到猎人般仓皇无助。
娄月泽自从草地上醒来,就去**苑找过他,可是那里的下人说他与紫苏出去了。
他本是嫉妒的,怕他喜欢上紫苏,就一路马不停蹄地追来。
他隐在树干上看着他对着小男孩耳语着什么。最后见那小男孩获奖后高兴的朝他挥着小手。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聪明举世无双。
羞怒的她眼眸如水,脸颊绯红,对于自己的出现愣在那里,风拂起她黑如墨的发丝,亮出她精美的脸颊。
她惊了,他更是惊了。
他心里的重石忽然被搬离,变得眼明心亮。豁然开朗。弯翘的嘴角泛起欣喜的笑。
是她!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在林间翩然起舞的女子。
忍冬一路小跑着,什么都管不了了,
她要离开。她只要离开。
乌丝飘扬中,她离开了他的视线。
那个纤弱的身影。
离开了…
016再见炎煜
坐在铜镜前,忍冬看着铜镜里的人,仿佛觉得陌生了很多。美丽绝伦的脸上是失落的。
一头青丝瀑布般垂至腰间,白色云雾襦裙外罩着绣着淡紫色藤萝花的纱衣,云髻低垂,几缕发丝落在胸前精灵般俏皮,脸颊略施粉黛,唇不点而朱,眉如新月,眼似秋波。冰肌玉骨,
对镜微微一笑,镜中人儿像云外的仙子般脱俗雅致。只是眉色间略有愁容。
“倾国倾城。”紫苏拿着檀木梳梳理着忍冬的黑发,发丝长而柔,像上好的丝缎。对着镜中的她赞道。
忍冬从镜中看着身后的紫苏,微微抿着樱唇道“一直都着男装,突然间换回来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是男是女不都绝色吗?我们的冬儿谁比得上”
忍冬勉强笑笑,心情还是不怎么好。“我想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好好放松一下”
“不管去哪里,你都是我唯一的亲人。”紫苏在她鬓上插上一只兰花簪,梳妆算是完成了。看着忍冬说“留下你在这里最美的回忆,我收拾细软,在这里等着你。”
“这里的回忆太多,离开竟有些不舍得。”
又是这片翠竹林,它依旧那么的葱翠,那么的生机盎然,虽然早已物是人非。
这是自己第二次穿着女装来到这里,每每一到这里,自己的心才能静下来。
张开双臂,感受着夜风,它如此的凉爽。
我来向你们道别,我要走了。
竹叶们似乎也懂得分离的气氛,‘嘻嘻刷刷’地发出响声。
远处一声声悲伤地笛音传来,声声泣血。一如自己此时糟糕的心境。
舒甩水袖,玉手纤纤,将紫色的纱缎抛出。
足尖轻点,来回旋转,紫纱缠住四周的竹干。
素手一番,握住纱缎,借力在空中盘旋。凌空垂下一条条紫色纱缎,纯洁而优雅。
一阵花香送往鼻尖,吹动紫色轻纱,一个身影朦胧间出现。
脚尖勾住一旁的薄纱,顺着纱慢又缓缓落下,发丝随着下降的风力在空中飞扬。一层层的纱慢飞舞,那纱慢里的身段妖娆,面庞若隐若现。
旋转,不停地旋转,一条条紫色纱缎被她握在手中,她就像一尾灵活的鱼儿在大海里轻快的遨游。手腕翻飞间,腰肢舞动间。
一朵紫色的花朵就在她的手中展现,梦幻的紫色美,纱质的花瓣,就在吹笛人的注视下缓缓升上半空。
曲毕,舞毕。
夜风温柔,将纱幔吹起,忍冬离开的手被人拉住。
“别走。我知道是你”
耳旁轻轻的呢喃,不用回身,她都知道是谁,因为太熟悉。
没想到这么温暖的他也会吹出这么悲伤地曲子。
忍冬一直没转身,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炎煜静静地看着她,这是他第二次见她跳舞。那般的美丽,那样的动人。看得自己心碎。
“我早该想到的”炎煜的眼里有着惊喜,也有一瞬间的悲伤。她纤细手腕上的水晶石耀眼夺目,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跳舞时。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舞姿”炎煜依旧是春风拂脸般温煦笑容。
炎煜拉着她的手没有放,炎煜专注的盯着她,轻声的说“是我愚笨,到现在才明白你是女子”
炎煜看着眼前自己朝思暮想的容颜,心里泛着凄苦,他无言地将苦水吐下肚子里:可惜晚了一步…
望着他憔悴的容颜,你过的好么?忍冬在心里轻声的说。
“小家伙你可是骗苦了我啊”炎煜看着忍冬低垂的眼脸,想起这些日子的挣扎,满脸苦笑。
他一直觉得忍冬的身上和自己找的那位姑娘有很多的相似点,只是自己知道得晚了一步。
“那你会治我欺瞒之罪吗?”她的眸一如她的话,淡淡的。又有些玩笑。
如今我该如何称呼面前的你,炎煜?三王爷?或近或远,只能用一声‘你’来代替。
炎煜摇着头看着她,心里是喜的。
转瞬间却又是悲伤的,是自己太过偏执,太过世俗,放弃了她。
如今挽回,会不会为时已晚?
炎煜伸出手,刮着她的鼻子,看着面前日思夜想的容颜,多少次,都会在梦里出现。以为只要放弃就能忘记你,谁知,它就像梦魇,始终纠缠。
“我…一如当初,舍不得”话与思念脱口欲出。
这话也让忍冬眼眶泛红。还记得那时自己被匕首刺伤胸膛,他来看自己时就是这么说的。
炎煜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将它打开。一些干了的荷叶静静躺在他的手心。“这是当初你遗落在雨雀亭里的荷叶。我一直保存着”
终于,泪水决堤。
眼泪一滴滴自精致的脸颊流下。
炎煜,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过得幸福?过了今天,也许我们就不会再见了。
“不管我的身份如何,我们之间的友谊仍在”她的话像把尖刀。快而粉碎。撕裂了彼此。
应该嘲笑自己的无知还是幼稚,早在他成亲那日,自己和他之间就注定了分离,
就算如何的不舍,终究也是错过了,我要的也是唯一的爱,既然如此,现在我们之间只能存在的就是友谊。
多么讽刺…
炎煜看着手中被抽离的手,身体的空气与血液都仿佛随着那只离去的手而全被抽干,这一刻让他窒息,苍白了他俊美的面庞。炎煜扬在空中的手无力垂下。
忍冬背对着他,努力平复着声音,平稳着跌跌撞撞的脚步,让它恢复正常。
“忘了…祝福你”这是忍冬转身的那一刹说出口的。
“还有…对不起”这是忍冬迈出步伐后,离去三五米时说的。
她的语气在炎煜听来相当的生疏且决绝,可是炎煜却没看见转身的她早已是泪流满面。
再见了,炎煜。
再见了,**苑。
我之所以先转身离开…是因为不想让你看到我的软弱与孤单。
至少,现在最后能给自己的,就是留下仅剩的一点尊严。
风直直的吹,吹进心脏,那么刺骨的凉,炎煜怔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步伐,早已使不出力气追上去。
相同的人与事,却早已面目全非。
忍冬一步步走着,步伐似乎有千斤重,也许本就不属于这里,只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所以我作了片刻停留。
017默然离开
当自己把真实身份告知红嫣娘时,她虽有惊艳,但并不惊讶。
她说她早在那次叫自己为巡抚办寿的那天早上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不知道穿回女儿装的你会这么的美”
“我们要离开了”忍冬现在竟然有些舍不得红嫣娘了,说实话,她并不是个坏人,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会回来吗?”红嫣娘依依不舍地说着。
“也许会吧。也许不会。”
“我会等你们回来,**苑随时都欢迎你们”
这一天,离月都城像是苏醒了,整个都城被弄的人仰马翻。
就连**苑也被人津津乐道,所有百姓都知道,这几对人马都是为了寻得同一人。
主位上,娄月泽阴沉着脸,端着茶杯的手都能发觉骨节的咯格作响。
“还没找到吗”声音寒冷得让人直打哆嗦,没了以往平日的嬉皮笑脸。
“回庄主,已经出动了庄里大半的人手,还是,还是……”
回话的人跪在地上,有些仓皇失措。
茶杯哗啦一声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发信号给叶驰。”
“是,属下立刻去办。”
玉王府内
“夫君,您歇息一下吧,这画像你都画了一整天了”
弥雪国的公主淡儿软糯糯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放下手中的银盘,将一盅凤梨汤放在桌上。
炎煜看了一眼凤梨汤,又回想起她制的果酒,收回视线,更加努力的画起来。
“只要让他们拿着画像去找,定能找到”
炎煜看着画中人的笑脸仿佛就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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