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希望二皇子您记住曾经答应过他的事,顺应天命,成为这旷世明君。”
白苏猛然瞪大双眼,冷笑:“让他进来给我说。”
越小照哭得更加的悲戚。众人听着,莫不觉得心有戚戚焉。杯子中的茶已经溅出了大半,这站立在大殿的众人,也无一人敢上前提醒。
“怎么?你们不愿意去?”白苏冷冷的说。
“爷,爷,爷,他再也不能回来了。”
声嘶力竭的声音,如利剑穿破苍穹,啪地一声刺进了他的胸口。白苏的身体在发抖,嘴角却扯出三分笑来,蹲下身子,抬起越小照的脸,柔声问道:“小照,你在说什么?你们主子,他为什么不能回来?”
越小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算不上大的双眼,这会儿肿得好似两个拳头。“主子,主子,没了。”
“没了?”白苏轻轻的笑;“你说清楚点,什么叫没了?”
“没了,就是主子死了。他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越小照使出全身的力气吐出这句话,蓦然地,他感觉到,抬着他的下把手,突然间,力道大得就好似要将他的下巴捏碎一般。
“你说什么?”白苏笑问。
越小照痛得说不出话来,嘴唇上下翕动,依稀能看出他在说“主子,死了。”
怎么会没了?
又怎么会死?
他怎么会相信。他以为,白苏还是那个只有几岁的小孩子吗?轻而易举的就被他骗了。恨不得将面前这个说他死的人,直接活生生的掐死。“你们的主子,倒是聪明得紧啊。”白苏阴阳怪气的说。
越小照惶恐地睁大双眼。二皇子殿下,有些不对劲。他的表现,十分的不对劲。
“你说,你们主子在哪,我亲自去接他回来。”白苏松掉他的下巴,低着头,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襟。
越小照这才明白,原来二殿下根本就不相信他,活动了一下快疼痛不已的下巴,越小照说:“主子,他真的死了。”这一次,没有任何的颤音,肯定而直接。
啪地一声,他被身前那人,如踢沙包一般,重重的踹倒,撞在了石墙之上。白苏疯了般冲上前去,抓着他的衣襟吼道:“他怎么可能会死,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他怎么可能会死。”
“他在骗你,他从一开始就在骗你。”越小照不怕死的吼了回去。
白苏的双眼布满血丝,拳头,更是雨点一般落在越小照的身上。“你说他骗我,他为什么要骗我?他能骗我什么?”
越小照哪里是他的对手。忍着骨头散架了似地的疼痛说:“主子天生就有不足之症,算命的说,他活不过而立。在过几天,就是他三十岁的生日了。”
猛地一顿,白苏便觉得耳朵嗡嗡嗡地作响。视线,也在片刻变得模糊起来,他使劲的摇头,心脏的位置,却猛然地如被巨石压碎,黏成了粉末,鲜血淋漓的,痛入骨髓。
“小照,你一定没有试过削金断股的痛吗?”白苏一改先前的暴躁,抚摸着越小照的脸,狞笑着,循循善诱。
越小照本能的缩了缩肩膀。口中却说:“王爷走的时候,还在担心,你会受不了这个消息,而让我们一直隐瞒着。他一直说,要是他走了,你该怎么办?你一个人,该怎么活啊。”
“那么,他明明知道,还是选择了丢下了我吗?”白苏异常冷静地问道。
越小照流泪点头:“主子,主子很舍不得这个天下,很舍不得,二皇子您。是老天,不给他机会。”
第六十章:结局(2)
白苏闻言笑起:“那么,你是说,我应该逆天而行,将他的机会找回来么?”
越小照彻底的愣住,惶然地望着他。
“老天,不给他机会。你说,是不是他坏事做多了,所以,才只能活到三十岁。”
听了此话,越小照只觉毛骨悚然,悲愤地瞪着白苏吼道:“二皇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就算王爷对不起天下人,可却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啊。”
“我懂了。”白苏突兀地笑起,背转身去,将冷硬的五官藏在阴影之中:“我听你们的,即刻登基。”
诏书,自然是被改过的。当主持礼乐的司仪喊出跪拜吾皇的话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新帝,在那一刻低低笑了起来。他对着他的文武百官,说的第一句话是:“为君者,什么最为重要?”
百官齐声答道:“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新帝面带微笑,轻轻的颔首:“说得很好,那从今日起,农耕、商贸赋役加之三倍。”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便惶然地大喊:“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还请陛下三思啊。”
新帝只是笑,手心,早就被掐得稀烂,鲜血混合着汗渍,趟过伤口,浸湿了明黄色的龙袍。
若是当初,我告诉你这天下不是我想要的,你还送不送?
若是,我对你说,从一开始,我最想要只是你的心,你给不给?
若是,我愿放下所有,跟你远走天涯,你,还带不带?
又狠狠的握紧拳头,就算当初说了,你也还是会一意孤行吧。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若是。
既然,你残忍地毁去了我所有美好的希望,那么我便毁了,你最在乎的江山吧。
新帝猛地收起笑声,冷冷的扫了百官一眼,说:“平摄政王司祧坟冢,焚烧摄政王府,凡祭祀、保留司祧任何物品者,杀无赦。”
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自偌大的殿内幽幽地响起。彷如冷风穿透,寒人心魄。
众人再也无人多言,皆垂下头,摇头叹息。
天下,不日将会白骨成堆,血流成河。
宫人们去疏桐殿收拾司祧曾经留下的一切东西时,恰好碰见新帝正立于一副画像前,黄色的龙袍摇摇曳曳,冷硬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只是,在宫人将那幅画取走时,新帝的目光也没有片刻的移动。
后来,才听殿内的宫女们私下里说起,那幅画,是当年摄政王送给二皇子的丹青。十几年从来不曾取下来过。
当天晚上,摄政王府燃起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夜半,又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整个京畿都彷如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之后,关于司祧的所有,再也无人提起。
白苏登位三年,后宫宠姬无数。每日酒池肉林,荒淫无度,荒废朝政。怨声四起,终于在他下令驱逐白锦澜时,百姓揭竿而起。
第五年的夏天,白锦澜领着万马千军,与朝中的关睢景里应外合,逼宫篡位。
携剑闯入新帝的寝宫时,才发现,殿内的一干嫔妃,莫不是穿着男装,绾着发冠,一副翩翩君子的形象。而最让他觉得心悸的是,每个人的五官,都与死去了的摄政王出奇的相似。
而被世人憎恶的君王,则是一身素淡,静静的立于窗前。如门外茏葱的翠竹,静守一方天地,将天下所有人都置之身外,哪怕,身旁围绕了了三千的佳丽。
白锦澜无声的上前,还没开口,便听那年轻的君王,轻声的说道:“你说,这些年我造的孽,比起司祧来,谁要胜些?”
白锦澜一愣,随后怨毒的说道:“你为什么要毁了他为你铺就的一切。”
年轻的君王扭过头来,看着他轻轻的笑:“若是,我不做这些,该如何去地狱里面找他。”
白锦澜猛地一怔,又听他说:“以前的白苏,太干净,而司祧,又太脏。两人一起死的话,只怕是一个飞往极乐,一个打下地狱吧。现在,我跟他一样,死了后,我是不是就能找到他。”
原来,荒淫无度,恶事做尽,只是为了死后两人可以相逢。
白锦澜突然说不出责怪的话来。只是怔愣地看着他。
“愿以为,我毁了他最爱的一切,他就会回来。哪怕,是回来找我报仇。只要他能回来,那也就是好的。可是,我一天一天的等,每时每刻的盼,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就连做梦,他也不肯出现。”
“二哥。”五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叫他。司祧死了五年,白锦澜也就恨了五年。他恨白苏,疯狂的恨着。那人,到死也在为他打算,他倒好,轻而易举的便毁了他所有的努力。
可是如今,看着站在面前的男子,就算千锤百炼,早就心如铁石,却还是忍不住哭了。
情深清浅,又岂是外人看得明白的。
白苏轻轻的“嗯”了一声。回头,笑着对他说:“你今天,是来送我去找他的吧。”那脸上的向往,让他暗暗地心惊。
这个希望,这些念想,只怕,他从来不曾说于别人听过吧。喉咙实在是堵得厉害,白锦澜握紧了剑鞘,轻轻的点头。
“那么,动手吧。”白苏抬起下巴,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白锦澜握着剑鞘的双手,在发抖。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司祧会甘愿为了面前的人付出一切。白苏对司祧的感情,什么时候会比司祧少。
“我,给你一个痛快的。”扬起的宝剑,喀嚓的一声,穿过那人的喉结,见血封喉。没有任何回生的希望。
应该极痛才是,他却看见那人在倒下的时候,咧着嘴角无声的笑起。仿佛,看见了什么一般,那样的欣喜若狂。
是他回来了吗?白锦澜下意识地四下张望,除了惊惶的嫔妃和肃然的将士以外,身后,再无别人。
而躺在血泊中的那人,睁着双眼,直直的望着他的身后。那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幸福。
白锦澜低低的叹气,弯腰将那人的双眼合上。试了一次又一次,那睁开的双眼,始终都没有合上。
同年,白锦澜登基为王。改国号为同治,追封白苏为天怜王。开启了长达百年的同治安好的盛世年华。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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