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与毫不费力就将凤桐的手撇开了,手中力道一紧,唰啦一声,凤桐那如雪白皙的身子袒露在外,秦梦与面上一窒,扬手扯开凤桐发上的缎带,乌黑长发就如流泉泄了他一身。
“好美的人啊。”秦梦与痴痴一笑,压住了凤桐的手倾过身子就袭了过去。
手背上霍然一震,秦梦与立马松了手。一张雪白披风临空盖来,落在凤桐身上,凤桐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用披风死死裹着自己。秦梦与恼怒仰头,见白梧站在不远处,双目骇然地看着他。
“你好大胆啊。”
“楼主,属下只是,阻止楼主做错误的事情。”
“我要什么用不着你来安排!”
“楼主,万万不可啊。你这样做,会把自己给毁了。莫忘了,凤桐他是个男子。”
秦梦与身子一顿,恍然像是惊醒了什么。他看了眼前的凤桐,他咬破了自己唇,泪水覆了一面,沾湿了他的脸。
天,我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秦梦与站起身来,看了白梧一眼,扬开步子便离开了厨房。
天空阴沉的郁结着,宛若秦梦与的神情。天边沉浸着一片凝结的灰沉,微微低吟着。一场大风来,在扬州的街头卷起一堆白雪。冰冷里带有丝丝的清香,定眼一看竟是那雪白的琼花。秦梦与打着一把青色的伞,站在人来人往之间,双目淡然,心里总有一种空虚起落着。
苍瘦的指攥了攥伞骨,乌发抚在他如玉的脸上。美丽的眼低垂着,看着脚底之下那缕清尘,卷着几些花瓣飘逝。
也不知道这些离落大树的花,失去了依托之后,究竟会去哪里。
秦梦与抬眼,随着那风的去向,慢慢看了过去。如水清澈的眼微微一颤,一直紧抿的唇微微张开。
柳忆同正站在不远处,但似乎没有看见他。
就在这时,天空那道沉吟终于怒斥了起,抑制不住的悲戚倾城而落,打在那把青花伞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雨雾在那白衣上弥漫起一阵朦胧。周身的人都在尽力奔跑着找地方躲雨,那白衣好似无处可躲,在人群里跌跌撞撞。
一个扛着包的莽夫横撞过来,擦过那白衣的肩膀,柳忆同一个踉跄,往前栽去。手臂上霍然一紧,柳忆同一顿,回过脸来。当他看着雨中如丝如雾的脸时,亦不住惊了惊。秦梦与将他扶好,将伞送到了他头上。
“下这么大雨,为什么不找地方躲。”
“我,我不知道躲去哪里。”
“随处一个巷子屋檐,都是地方。”秦梦与秀丽的眉目微颦,如水的眼睛看着柳忆同,他脸上一片苍白,脸眉色好似都褪了尽。亦不过三十的男子,为何看上去竟如此苍态。
“巷子太远,屋檐太闹。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只想回家。”
刚刚说完,柳忆同身子一倾,秦梦与立马扶住了他。手触到他的身子,虽然是被雨水浇过,却异常烫手。
“你生病了。”
“不碍事……”
秦梦与抿了抿嘴,脱下了身上的狐裘,扬手披在了柳忆同身上,伞全然移到了他头上。斜雨横溅,染湿了那青色的肩头。柳忆同面容顿了顿,抬手欲呼:“你的身体……”
“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柳忆同面容上划过一丝丝神色,半响他淡淡一笑:“免了,那种地方,不是你去的。”
“为什么。”
“你应该茶馆里去,喝上一壶清茶,听听民间的故事。”柳忆同说得很恬静,他那张白皙纤弱的脸上带着一阵温和的笑。
秦梦与愣了愣,渐渐地他的肩膀不再冰凉。青花伞重新移回到他身上,柳忆同解下狐裘,扬了一扬,雨珠就如断了线而飞溅出去的珠子,打在了秦梦与的脸上。温暖重新回到肩膀上,那白衣却消失在雨中。
单薄的身子,踉踉跄跄。
秦梦与回过神来,街上已经一片静,只听见雨打在叶上的声音,声声叶叶,叶叶声声,那,是一种别离的倾诉吗?
秦梦与走进茶馆里,拢了伞,抖了抖身上的雨珠。仰头便看见那说书先生在台上喋喋不休地说开了故事。八成都是秦楼一些琐屑事情,时而说道琼花,时而说道了秦梦如。秦梦与有几分疲倦,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伞靠在了一边。
青色的伞倾注了一地的水,沿着石板地慢慢蔓延开去。秦梦与就这么静静坐着,耳畔能够听见水流的声音。那是因为,他一片心寂。
“哎,好了。故事就说道这里,老规矩,有钱给钱,没钱捧场。”柳梦将匣子打开,碎银铜板入了满怀。当他满面欢颜看着匣子将要满上时,霍然迎面一袭青衣,桌上赫赫出现一锭金子。柳梦一愣,仰起头,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极为漂亮的男子,尖削的下巴还凝聚了几些雨珠子。
他笑得妖娆。
“秦……”
“嘘。”苍瘦的食指抵住了那花瓣一般的唇,眉眼弯弯一笑,“我是想请你给我说些故事的。这些钱,可是足够?”
“够,够……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故事?”
秦梦与微微一笑:“我要听秦楼过去的故事。”
“啊?”
“不知这位小公子是否赏脸。倘若小公子愿意替我讲,那么……沉梦楼天字号,今夜亥时相见。”
夜沉,降至亥时。
那碎烛晃了一脸的情绪,有忧,有苦,亦有愁。雪白贝齿微微咬了咬下唇,美丽的眼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指。桌上放了一壶酒,两个玉杯。半响,一双如水的眸看向窗外的夜空,下过雨的晴空尤为透亮,迎面而来的气息都是那么地沁人。
秦梦与深深吸了一口气,辗转门外传来了几声叩响。
“秦公子,我,我是说书的那位柳小生。”
“请进。”
吱啦一声,门被推开,一袭白衣跨了进来,手中的匣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扎子药。柳梦走了进来,秦梦与正向着他微微笑着。柳梦回了个笑容,转身合上了门,走到了桌边来。
“坐下吧。”
柳梦将药放在桌上,在秦梦与对坐正襟坐了下去。第一次与秦梦与如此咫尺,柳梦亦不知为何,心紧绷了起。有些窒息地看着烛光里的那个美人。
“你生病了?”秦梦与看了一眼桌上的药。
“没,没有。是为家师买的,家师长年多病,要靠服药才得以维持身子。”
“哦,看来你还挺孝顺的。”
“小梦的命是师父给的,自然要对师父善始善终。”柳梦双眼熠熠生辉,唇齿间振振有词。秦梦与见了,不住掩嘴轻轻一笑。
“你叫小梦?今年多大了?”
“十七……”小梦的话语弱了下去,方才被秦梦与这么一笑,令小梦软了下来。他不知是否自身对话语把持不住而令秦梦与嘲笑了。
秦梦与点点头:“还很年轻。就是不知道你对过去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要关于秦楼的事情,我可听说过很多很多。怕是你刚刚接任位置那年起的故事,我都能倒背如流。”
“哦?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我师父。当年师父亦是扬州街头一个说书先生,说的亦是秦楼的故事。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师父便没有再说了。直到两年前师父收留了我,日日夜夜讲秦楼的事我听,小梦才得以将此复述成篇,替师父赚些药钱。”
秦梦与脑海中隐隐浮动一些残卷,却是无从拼凑,他抿了抿嘴,问道:“你师父叫什么。”
“柳忆同。”
夜雨又冷起,那把青伞在花雨中泛起一层朦胧的雾。秦梦与站在雨中,那在地上漫开的水渐渐湿了他的靴子。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突然便又是雨疏风骤。如此阴晴,比人变得还要快。
该问的话秦梦与都问了,想知道的东西小梦亦讲诉的七八成。如今,就靠自己去将这些残卷一一拼凑。回忆起当年所发生过的事情。
他的记忆果然是被封印住了,难怪,这两年来脑中都是一片昏沉。就仿佛被一个迷宫带着走,根本找不到一个正确的出路。秦梦与垂下眼眸,雨雾黏在了他修长的睫毛上,就如泪珠一般怜人。
回到秦楼,白梧和凤桐切切迎来,替他脱下了沾湿的狐裘,又拿过毛巾擦拭着他湿透的发。秦梦与慢慢抬起眼,看着两名属下一脸急迫,半响他淡淡一笑。
“你们做的一切,我都明白。要是我有什么过错,只当是原谅便好。”
两人一顿,不解地看着秦梦与。
“今早的事情,对不住了。”
凤桐脸上一顿,半响煞红一片,他紧紧将秦梦与的狐裘忸怩着:“楼主,你,你对属下说这些,岂不是折煞了属下。属下……从来就没有怪过楼主。”
秦梦与负着手,风雨里略显英姿。半响,他将头一颔,道:“我出去了一整日,哥他有没有找我?”
“没有。倒是琼花姑娘,等了你一日。如今她该还在楼上。”
秦梦与点点头:“我明白了。”
走上那九层之巅,入门便见琼花伏在桌上睡了去,桌上放着九碗冷歇了的药。冰冷空气中海残余着药的味道。秦梦与眉头一蹙,拿起端盘依次将药泼出了窗外。而末,他回过身子,见琼花还睡得安稳,不住拿起塌上的狐裘将她裹起,抱上了躺椅。
秦梦与坐在床边,侧着头看着睡梦中的琼花。冷傲的脸,紧颦的眉。云发雪容,咋亦是美人一出,却不知为何辜了年华甘愿留在他身边。其实,这两年以来,琼花对他的无微不至他是明白得紧。只是……
秦梦与微微垂下了脸,看着阴暗的地面,盘旋着一丝青烟。
“我只是喜欢她,却不曾爱她。无论她对我有多好,我都无法爱她。可不知为何,我压上哥的那晚,心里竟然是如此快感。难道,我是一个与人相异的男人?”
霍然,一阵响雷划过天际,明灭瞬即,把秦梦与心提了起来。他站起身,将窗户合上,漆黑屋里,只听见雨砸在窗上的噼啪响。
“柳忆同……这个名字很熟悉,却偏偏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秦梦与呢喃着,半响那青色身子一倾,转身出户,往楼下走去。
秦梦如睡在迷梦里,被响雷惊醒。狂风吹得窗子噼里啪啦砸响,他微微睁开了眼睛。
“下雨了?”他扶着头坐起了身来,掀开被子下地,欲要将那窗子合上。当又一闪电划过时,一道长影投到了他的门前,风骤然起怒,扬起了那丝丝青发。秦梦如一惊,很快地看向门外,秦梦与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衣站在门口,看见他醒了,绝美的脸上微微一笑。
“你,你来干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你,问你几些东西。你倘若肯一五一十回答我,我就保证再也不会碰你。”
“……你想知道些什么。”
“先坐下。”秦梦与道了声,转身将门合上,扣上了栓。走到床边,秦梦如意识下挪了几步,秦梦与在他身边坐了下去。
“你每天送药来让我喝,一天就是九碗。让我迷迷糊糊,记忆总是错乱的。直到一天,我发现了一些东西。你给我喝的药里含有一种很特别的物质,我每饮下一次,便昏沉一次,本来快要醒起的东西,再度被遗忘得一干二净。后来我问过余医师才知道,那特别的物质,就是曼陀罗。所以,从几天起,我就不再喝你送来的药,渐渐,让我记起了一个人来。”
“……谁。”
秦梦与看着秦梦如那张苍白的脸,水一般的眸直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