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怜被水儿这副模样逗得只想笑,非常好心的他压抑随时爆发的笑声,故作严肃地告诫她:“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人家好歹是个王爷,你‘死猴子’‘死猴子’地叫他,叫他颜面何存?换作他人早治你个大不敬了。”
“切!”从鼻子中哼出个不屑的音节,水儿很不给面子地把头一撇,直接无视莫怜的告诫。
“我说怜弟哪,你这样子憋著笑,身体可要当心呐。”被这两个人联合取笑的景卿终於开口了,语气中满是无奈。
“不碍事,不碍事。”莫怜故作正经地推推手後,调侃起了这不对盘的二人,“我说二位,从小到大,你们每次见面都要斗上一斗,这都是为了什麽呢?莫不是想做对欢喜冤家?”
“谁要跟她做欢喜冤家了?”
“还不都是为了你!”
景卿与水儿非常默契地同时出声。
回应他们的是莫怜一阵爆笑声,至於二人话中的意思他并未深究。
虽然隔了五年的时光,景卿却没有与他生分,甚至,知晓了他与莫彦的那般不堪的关系後,仍对他心无芥蒂,莫怜由衷地感谢上苍把如此好的知己送回到他的面前。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的好兄弟是抱著对他怎样的旖旎念头才与他如此亲近。
隔间才落座的莫彦一字不差地将三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心中一阵酸涩。
是因为莫怜快乐无忧的少年时光让他酸楚,还是水儿的那句“还不都是为了你!”让他嫉妒,他自己也无法辩得清。
也或者,是因为在他人面前敞开胸怀笑得畅快的莫怜让他莫名地感到陌生和惊慌。
白日里与景卿会面,水儿找了机会来捣乱,晚上去应酬万喜儿,水儿如何找不出理由跟随他同去,莫怜落得轻松。
只是,这回来到丞相府门口,却让莫怜觉出些异样来。换做是平日里,万喜儿定是在与他会面前推掉一切应酬,这回府外分明停了架马车。
是进门,还是让门房告知喜儿,自己先回去,下次补上?莫怜有些拿不定主意。
与他踌躇心思相反的是,他已推开了丞相府的大门。
越靠近与万喜儿相约的琴阁,越教莫怜忐忑不安。
这丞相府是不是太静了?
果然,一切反常在他无人通禀之下私自进了琴阁中得到了解释。
还未进门前,他便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那些声音让他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不堪回忆,当他打开了那扇门,教他看到了怎样的情景!
自横梁垂挂下的链条将一双葱白的手紧紧捆在一起,光裸的肌肤上遍布著斑驳的血痕,头软软地垂著,无法著地的脚在空中摇荡。
人,看似早已陷入昏迷。
原本神气活现的人是怎麽被折磨成这般地步的?
莫怜胸口涌起滔天怒火,该死的!是谁把喜儿折磨得如此凄惨?我定叫那人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莫怜身後一道低沈的声音响起:“看够了吗,落老板?”语气中难掩著浓郁愤怒和汹涌杀意。
谁能在他毫无防备之下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身後?谁的身上有如此强烈到让人胆颤的杀气?
莫怜心中一个机灵,出自本能的便向身後之人出手。
一时间,刀光剑影,险象环生。
“枯叶蝶莫怜!”
“吴越王钱元瓘!”
待看清对方面目时,惊叹之余,二人纷纷收了手。
“哼!难怪喜儿他宁可忤逆寡人,也要招惹你!”挡住莫怜看向万喜儿的视线,吴越王钱元瓘双手环胸,拿一副睥睨众生的嘴脸嗤笑著。
“即使你怨恨他招惹我,你也不该将他折磨得这般凄惨!我真後悔当初将人托付与你!”怨愤难填的莫怜怒斥钱元瓘。
却不料莫怜的这番话正抚了钱元瓘的逆鳞,钱元瓘怒上心头,拿剑指著莫怜,句句相逼:“哼!既然将人交付与我,你何以还会与他上床?我如此折磨他,你心疼了?我是不是该算上你,让你尝尝比他痛上百倍的滋味,让他也为你心痛一下,可好?嗯?”
──我要你尝到比我痛苦百倍的折磨!我要你恨我如我恨著你一般!
是谁在耳边吐出如此怨恨的话语,在脑中一遍一遍回放?
突然间,莫怜的神情一阵恍惚,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一头栽了下去,将发泄了一半怨气的钱元瓘惊在原地。
第十三折 梦魇随来无君怜
拨开重重迷雾,入目的是一个晦暗的地牢,这个地牢寂静得可怕,偶尔听到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显得异常突兀。
踩著地上的水洼一直走下去,地牢的最深处是一个牢笼。
“叮当~~~叮叮当当~~~哗~~~”
“啪~~~啪~~~啪~~~”
交错著的两道声音打破这一室静寂。
牢笼之中。
一条由坚硬无比的乌铁自玄铁制成的横梁上垂挂下来,将一双如玉的手紧紧捆绑住,手腕处几道深红的血痕随著晃动的手铐若隐若现,未著片褛的身体在半空中荡漾,一条蘸了盐水的皮鞭在上面划开一条一条豔丽的痕迹,纵横交错,遍布著条条早已结痂伤痕的脸上是一片木然,无神的眼好似穿过屋顶看向遥远的地方。
这张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是如此地熟悉,却又异常陌生。
啊!是谁呢?到底是谁?脑中好似塞入了一大堆的东西,又好似有很多东西要爆开了。
痛!痛!痛!
然後,便看到了那个执鞭之人的脸,因愤怒憎恨而扭曲了的英俊的脸。
那、那副容貌,明明、明明应该长在被吊著的那人的脸上!
这是怎麽回事?
还有,接下来,这张脸的主人会如何对待被吊著的那人?
“凭什麽只有我一人痛苦著?!凭什麽只有我一人恨著?!我要你尝到比我痛苦百倍的折磨!我要你恨我如我恨著你一般!”
是了,就是这句话。
再接下来呢?应该是被压在地下狠狠地侵犯吧。
的确,当再次看过去时,那人已被压到了地上,被人像对待狗一般地从背後猛然进入。
可是,为何在那人被刺入的一刹那,心会那麽地痛?
明明,刚刚看到他被吊著的样子时还是一副无动於衷的感觉啊!
那双偶尔仰起来悲痛绝望的眼睛刺得心如碎了一般。
忽然间,眼前一道白光闪现。
“醒了?”
冰冷的话语突然传入耳内,缓缓睁开酸涩的眼睛,莫怜一时无法适应目前所处的环境。
“我这是,在哪里?”一开口便是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的嗓音,莫怜的心中却是在苦涩地想著,那场梦魇,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它从记忆中抹杀掉,甚至於会被相似的情景刺激到。
“喜儿的府内。”僵硬的回答来自於坐在床沿边椅子上将脸撇向一旁的钱元瓘。
“谢谢。”
“哼!鬼才让你感谢!莫怜,寡人曾警告过你,如果你侥幸活了下来,就给我滚得远远的!三年後的今天,你为什麽又要出现呢?”钱元瓘拿出王者的气势,犀利的目光直逼莫怜。
“我……”莫怜有些心虚,这的确是自己承诺过的,而自己也的确抛弃了过往的身份,只是……
“呵!你的出现,是不是又要带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呢?六年前,因为你的助力,梁朝军被击得溃不成军,致使三年前我们吴越国从梁的属国变成唐的属国。这回,你是想帮我们吴越国成为大国吗?”钱元瓘似真似假地询问,而望著莫怜的眼里除了探究,还有一丝不为察觉的戒备。
“我不过是把这里当作我的栖身之所,并未想做出什麽事来。”莫怜真挚地解释著。
只是,身为吴越国帝王的钱元瓘并未相信,继续审问他:“那麽,以莫家堡食客的身份问喜儿要兵器锻造授任书,你的真实目的又为何呢?”
“我……”这回莫怜真的被问得哑口无言了。
只要是莫彦想要的,无论什麽,他势必会为了他不折手段地得到。而莫彦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兵器锻造授任书,他隐隐地猜到他为了做什麽。
“哼!你最好给我安分点,这是我对你最後的警告!如若不然,休怪寡人不顾喜儿的情面,让你彻彻底底在这个世上消失!”言毕,钱元瓘拂袖离去,临出门时,以威胁的语气下逐客令,“看你的身体已无大恙,收拾收拾,可以滚回你自己的地方去了!还有,以後不要让我看到你围在喜儿身边。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麽事情来!”
“是,王上!”莫怜恭敬地应道。
丞相府外。
看著拖著疲软身子出来的莫怜,绿柳一阵揪心,慌忙上前将人扶上马车。
车厢内,绿柳急急地询问:“是不是魔症又发作了?”
“有那个迹象,刚刚又昏过去了。我们快点回去吧……”倚靠在绿柳的肩上,莫怜说得有气无力。
“这些天来,你每天都要发作。我怕……”剩下的话,绿柳梗在了喉间。
定了定神後,他开始哀求著劝慰莫怜:“公子,随我去会稽寻那医圣冷剑秋医治吧!”
“不!我说过,五个月後,如果我没有死,我的一切随你处置!现在,我只想陪在他的身边!”坚定的语气不容反驳。
“公子,你真傻……”绿柳苦笑一声,後又低声自语,“而我,更傻。”
傻傻地看著你义无反顾地爱别人,傻傻地陪著你痛彻心扉,傻傻地等著你慢慢死去。
第十四折 竹篮打水把怒迁
夜虽已深沈,然,莫怜的卧房内,烛火未灭。
“你说什麽?那个万喜儿毁约,不给你兵器锻造授任书?”听完莫怜的陈诉,莫彦暴跳如雷。
苦苦盼了九天,今天特意在莫怜房中等候,居然得到如此糟糕的消息,怎能不教他怨愤。
“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强忍住因“美人迟暮”发作而引发的骨痛,莫怜虚弱地回答。
而暴怒中的人怎会发现他的忍耐,只是一味地数落指责他:“哼!你告诉我,你要怎麽做啊?用你那肮脏身体换取行不通,莫不是要交付你那颗丑陋不堪的灵魂?哼!我莫彦可不敢让你如此牺牲呢!”
白日里让他感受到的酸涩心情,加上现在因无法得到自己迫切想要东西而产生的愤怒,使得莫彦的情绪一并爆发了出来。
从鼻中哼出的不屑音调,字字句句中的羞辱,将莫怜破碎零落的心击成粉末,他只觉脑中嗡声一片,毫无征兆地便轰然倒地。
没有出手将人扶住,只是以冷眼旁观的态度看著他倒下,莫怜迟疑地伸出脚踢了踢蜷缩在地上的莫怜,撇撇嘴,埋怨道:“哼!我一训,你就装晕,演技真是不错。”
“喂!起来!跟我装晕,也可以适可而止了吧?”踢了几次之後,仍未得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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