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巾纸擦拭筷子的时候,宋千夏在她对面落座。
与此同时,刚好有一群女生嬉笑着从旁边经过,她们带起的那阵风中传来了她们正在谈论的内容。
女生甲说:“讨厌啦,别这样,我又不是同性恋。。。”
女生乙说:“说起来,我们学校出了对Les这件事你们知道不知道啊?”
于是,女生丙来了兴致,说:“当然知道了啊,那么火爆的新闻,据说当事人就是视觉系温子然哎,至于另一个人,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和宋千夏好像的。。。”
随着她们的走远,声音也渐行渐远,直至不再能听清。
夹起一根青菜,温子然晾在空中,半晌,突然笑了。
“怎么?”宋千夏拨弄着饭粒,抬起头来。
“我们居然成为网络红人了,是不是很值得庆贺?”温子然微微眯起双眼。
“我说,你真的没事吧?”宋千夏一脸严肃起来。
“嗯。。。”温子然重新放下了筷子,然后用细小的声音,缓缓地说:“不管怎样,这一次,我不想放开你的手。凭什么让我们为了别人的目光而分开?”
闻言,宋千夏一顿。
嘴角缓缓上扬,她说:“子然,我什么都不会怕,只要有你那话。”
☆、30。我爱她
光线浑浊迷离,烟酒味肆意弥漫,劲爆的DJ舞曲充斥四周,声音震耳欲聋。整个世界都透露出一种香糜颓然的味道,挥之不去。
宋千夏独自安静地倚在角落处,似乎看不见那些拥挤着攒动的人群,也感受不到酒吧特有的激烈氛围。
手中的手机屏幕上,通讯录已经被翻开,上面显示着母亲的手机号码。
在十几分钟前,母亲打了电话给她,只是她没接到,于是,母亲又发短信来叫她回电话。
对于父母,她所持有的情感,已经变得有些扭曲怪异,她没办法坦然接受他们,也没办法置之不理。
只是,对于妹妹这件事,她无论如何也原谅不了母亲。
他们之间,如果不是必须的事情,决计不会电话联系,那么,这一次,是因为什么事?难道说,是母亲看了那些报导?
不可思议,她也会关注这些了?她也会因此而为自己着急了?那个女人,不是只会抽烟打麻将的么。
走进洗手间,拨出号码,宋千夏将手机贴到了耳旁,静静地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终于,电话接通,母亲那不带什么感情的声音传了过来。
宋千夏皱起眉头,强忍住挂掉电话的冲动,回答:“我死了,你也活不长。”
“喂,我需要三万块。”母亲冷笑了一下,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没钱。”宋千夏的眉头越发地蹙得紧了。
“兔崽子,装什么穷啊?你上次不是和出版社签了出画册的合同么?稿费呢?”母亲的口吻很难听,而且咄咄逼人。
“那是我的钱,凭什么给你?”宋千夏扬起了眉头。“何况,我现在还没有拿到稿费。”
“那你不是三天两头地在酒吧混么,怎么会没积蓄?”母亲和她说话时,言辞间总是止不住地带些难听的语气,就好像是两个对阵战场的死敌,谁也不肯放下手中的武器,非要将对方打成马蜂窝才罢手。
“我是驻唱歌手,赶一场也不过几百块,而且又不是天天唱,你以为我是出来卖的?”宋千夏终于忍不住,说话的声音也越变越大。
“哼。。。是啊,你比那些野鸡儿高级,你只卖给女的。”母亲的哂笑从电话那端传过来,犹如利刺,硬生生地扎入了她脑部的每一根神经之中。
“你什么意思?!”再也无法忍受,宋千夏一拳砸到了墙上,咬着嘴唇。
“你不是攀上了个富二代么,哈,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那丫头是富家孩子啊。。。怎么,你现在还哭穷啊?难道人家不肯在你身上花钱是么?没钱你不知道问她要啊?!”母亲语气仍旧嘲讽有加。
宋千夏全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最终,她翘起嘴角,说了一句:“姓刘的,有本事你就别找我要钱。”
“凭什么?我生你养你,把你拉扯大,你现在还想摆脱我啦?没见过你这么没心没肺的畜生!我不活了,我死给你看,我要让所有亲戚都知道是你害死我的,看你以后还怎么做人!”母亲突然如同发疯的母狮一般,张牙舞爪地,向着宋千夏吼了过来!
缓缓放下拿着手机的右手,宋千夏望着洗漱台镜中的自己,突然有些狂乱地笑了。
“那你去死好了。。。”张了张口,然而这句话最终却仍旧卡在喉咙处。
“哗啦——”
有人冲完马桶拉门走了出来。
宋千夏看了看时间,发现快到自己演唱的时刻后,转身走了出去。
***
翌日。
温子然做了许许多多的梦,一个连接着一个,混乱复杂,梦中的自己跳跃在多个场景之中,无法抽离。
在最后一个梦中,她看见自己和宋千夏挽着手站在一块草地上,谈论着《神曲》中的天堂是否存在,而此刻,但丁就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但丁说:“当然,只要你们见识过了地狱和炼狱,就能抵挡纯洁无暇的美丽天堂。”
然后,但丁如同被狂风卷离的细沙一般分解消散,她们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斗,旋转着,要将她们吞噬!
这时,她害怕地抓住了旁边的一棵藤蔓,然而,那棵藤蔓却突然伸展出来,在空中绕了一圈,随后火辣辣地抽到了她的脸上!
“什么叫睡醒再说?嗯?给我起来,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出了这事儿,你也还能够睡得安稳?!”绿色的藤蔓突然生出嘴巴,恶狠狠地对她说。
猛然惊醒,潜意识地拿手覆住被打得麻木的面颊,温子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妈。。。您。。。”
床旁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局促不安神情严肃的舒琳,一个是面色赤红神情骇人的母亲李丽。
“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啊!”
没等温子然反应过来,李丽就将手中的报纸一下子掷到了女儿的脸上。
纸张落到脸上,带过一阵风,惹得温子然不禁闭上了双眼。
将报纸拾起来,然而,温子然并没有展开来看。
母亲会十万火急地飞到这边赶来学校训斥自己,会因为什么呢?想也不用想,自然是因为那件事了。
“我和你爸早就跟你说过,宋千夏那种有娘生没娘养的丫头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和她混在一块儿,迟早会学坏,你偏偏不听,还背着我们继续和她混,现在好了吧,跟着她淌上这么一滩浑水,你心里舒坦了吧?!”李丽说得额头青筋暴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手足无处安放。
舒琳在一旁看得干着急,然而却又不敢吭声,只好默默地退到了自己的写字台处坐下,并拿出一本书摊到了面前。
“子然,你告诉妈妈,你可以学好,对不对?”顿住身形,李丽重新站到女儿身前,问。
温子然缓缓地捋了一把头发,然后将手中的报纸放到一边,抬起脸,定定地望着母亲,过了半晌,她一字一句地说:“事实是,我爱她,而且,我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学好的事情。”
顷刻间,房间内的温度再次降低了好几格。
李丽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突然觉得是那样的陌生。
她的女儿,向来都不会公开忤逆自己的;她的女儿,向来都是乖乖地,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她的女儿,是学校老师们的骄傲,是班上同学们的榜样;她的女儿。。。
“跟我回去,立刻,马上,收拾东西!”李丽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然而,温子然却是如同石化了一般,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然而看着母亲的眼神却是一种斩钉截铁的执拗。
“给我回去!”隔了几秒钟,李丽终于爆发,一把拽住女儿的手腕,将她拖了起来。
重心不稳,踉跄之下,温子然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头也磕在了凳子脚上。于是,舒琳赶忙跑过来扶住了温子然的手臂。
透过散落在面颊上的发丝间望去,她看见母亲拉开了衣柜,并从中取出了一套棉衣。
“换上,马上跟我回广州!”
还来不及说话,棉衣就被丢了过来。
“班长,你妈现在在气头上,你就先别惹她了。”舒琳小声地对温子然说。
紧抿嘴唇,泪水滴落,温子然缓缓站起身,一边脱下睡衣,一边换上衣裳,然而,在扣上最后一粒扣子时,温子然头也不回地,就拉开门飞奔了出去!
☆、31。回家
要找到千夏!
此刻,温子然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想。
跑出寝室,左拐,上楼,朝着宋千夏所在的宿舍跑去,喘着气望了望身后,确定母亲没有追上来后,她伸出手,急促地敲打着宋千夏的门。
可是,没有动静。
该死,暗暗地低咒了一声,准备掏出手机给宋千夏打电话,可这时,温子然却发现,自己忘记把手机拿出来了。
心底一下子就变得冰凉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温子然顺着宋千夏的寝室门坐下,咽了口唾沫,闭上了双眼,只觉得背部有凉气一点点地渗入,可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只是希望千夏能够快点出现。
她开始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希望能够从中听到宋千夏的。
千夏走路时不急不慢,也许是腿长的关系,即使懒洋洋地迈着步子,别人想要跟上,也不能放慢速度。
过了一阵子,温子然感觉到面前被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于是睁开了双眼。
“子然,你要乖 ,跟我回家吧。”是母亲。
李丽望着自己的女儿,突然一改先前的强硬口吻,缓缓地俯□,冲着温子然伸出手,满眼的怜惜。
李丽更加地肯定女儿跟着宋千夏只会痛苦和不学好,所以,她一定要带着女儿离开这里。
温子然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楼梯处有三三两两的女生谈笑着跑过,她才抬起了头来,点头。
淡淡地推开母亲的手,她自己站了起来。
是呢,这样下去真的没有办法,即使现在逃避,那么,将来又能够如何呢?
所以,温子然决定了一件事——回家,同父亲摊牌。
同母亲办理了些许手续后,温子然拎着行李包,推开了宿舍门。
冷风呼啸,如同密集尖锐的刀片,抽打在身上,沁心的疼。
回头时,她看见玻璃门后的舒琳在冲自己比划着一个手势:加油!
抿了抿唇,温子然的笑容却显得憔悴而苍白。
放好行李,拉开车门,坐进去,温子然取出手机,拉出通讯录,上上下下无目的地翻找着,最终停在了宋千夏那个名字上。
然而,就当她打算联系千夏时,一只手臂却突然从面前伸来,在她意料之外突然一下子就抽走了手机。
温子然抬起头,满脸错愕。
然而,李丽却只是淡淡转过身去,说:“你暂时还是一个人静静想想比较好,我不希望你再和她联系,这不光是我的意思,这也是你爸所希望的。见到你爸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吧?他脾气古怪,不过一向疼你,只要你肯好好认错,那么,他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司机,虹桥机场。”李丽没有转过头,对司机说。
四肢略微颤抖着,逐渐变得麻木,温子然的头疼又开始发作了,靠在座椅上,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来,车子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