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珍说:
“休养连的同志为了照顾我,多分了两斤,我坚决不要。”
“风格高,好样的。”
“高啥?我年轻,应给老同志多分一点。”
“对,我把你这个意见告诉他们,给老同志增补一些肉,算是特殊照顾,你们这支部队是‘特殊连队’嘛。”
贺子珍笑了起来。
陆
夜晚,八月的草地,秋风凉,凉风透过藏民斑驳的牛粪墙,吹进小屋,让小桌上的酥油灯扑闪扑闪,贺子珍在酥油灯下,用一块红绸做背心。
毛泽东回来,见贺子珍在缝制一块红绸,问道:
“子珍,干吗?”
“天气凉了,钟月林小妹没有棉衣,这几天又病着,我用手枪盒子里的红绸,替她做一件背心。”
“一块红绸怎么够?我手枪里还有一块。”
毛泽东取出自己手枪里的一块红绸递给贺子珍,神秘兮兮地眨眨眼:
“我还有好东西呢。”
“什么?”
毛泽东打开铁皮挑箱,取出一包羊毛:
“昨天,陈昌奉他们弄到一头羊,杀了,羊毛给了我,过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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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留着吧。”
“不,给钟月林,放在你做的背心里,岂不更好。做好事要做到底嘛。”
贺子珍接过毛泽东手里的羊毛:
“你真好!”
贺子珍发现毛泽东非常困倦,问道:
“这几天,你们天天开会,没完没了,和张国焘谈得怎样?”
“一言难尽,这个人不好对付呀!”毛泽东无奈地摇摇头。
贺子珍有些不解:
“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对付不了张国焘一个人?”
“人家人多枪多,有所仗势呀!”
“张国焘这么厉害?”
毛泽东实在太困了,点燃一支香烟提精神,抽了两口说:
“今天上午,博古在会上批评张国焘,说他那个不同意北上的方针,主张进攻西康的计划,是麻雀飞进阴沟里头。红军到了那里,很容易被敌人封锁,不就成了瓮中之鳖?”
“张国焘说什么?”
“这还了得,张国焘暴跳如雷,大喊大叫,说部队北上,不冻死也会饿死,北上错了,他拒不执行。”
“那咋个办?”
相濡以沫(4)
“我准备给张国焘带点水去。”
贺子珍睁大眼睛:
“你说什么?”
“我叫刘英同我一道去,说说张国焘,《红楼梦》里不是说女儿是水做的吗?”
“看你说的。”
“我们说话,容易和他们争吵。女同志可能要委婉一些,具有阴柔之气,看他是否接受。”
贺子珍微微一笑。
毛泽东叹了一口气:
“唉!张国焘这块顽石,不知什么时候才点头呢?”
柒
中国西部四川巴西村寨的夜晚,是这般的冷寂,这几乎是人迹罕至的蛮荒之地,除了白天因有红军的活动为它带来几分生气之外,夜晚则沉沉睡去,仿佛地老天荒似的。夜半,邓六金惊拍着贺子珍的房门:
“快开门!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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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打开柴门急问:
“六金,这黑灯瞎火的,出了什么事?这么急?”
“连里通知,赶快出发。”邓六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现在?”贺子珍问。
“就现在,马上走。”
“为何这么急?啥原因?”
“不知道,子珍,赶快准备走就得了,问这么多干吗?军事秘密。”
贺子珍不敢怠慢,慌忙收拾东西,随邓六金离开柴屋。
贺子珍与邓六金摸黑来到一个小小的平地,朦胧中见那里已聚集不少人,没有人大声说话,只有交头接耳的轻微的声音。
侯政站在队列前对大伙说,声音不是很大:
“刚才接到上级命令,叫我们立刻出发,规定三条纪律:一、路上不准打火把;二、不准讲话;三、不准咳嗽。赶快秘密离开这个地方。”
贺子珍小声问身边的邓六金:
“出了什么事?”
“谁知道?”
贺子珍轻声对邓六金说:
“这几天我受凉了,咳嗽怎么办?”
邓六金做了一个用手捂嘴巴的动作。
贺子珍点点头。
侯政宣布完三条纪律,轻声对大伙说:
“赶快出发。”
贺子珍、邓六金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高一脚低一脚地急急出发了。
邓颖超正在患病,坐在担架上,也随大伙走了。
休养连的董必武、徐特立、谢觉哉几个老人,也随大伙在暗夜里悄悄离开了巴西。
走了约莫十多分钟,他们身后依稀响起一阵寥寥的枪声。
捌
休养连的人在暗夜里糊里糊涂地走了半宵,黎明时分来到甘肃的一个小村子——俄界,才算喘了一口气。侯政通知在这儿歇下来,听候上级的命令,再行动。
贺子珍在俄界的临时驻地门口,看见毛泽东与洛甫等中央队的人急急路过,喊了一声:
“老毛!”
毛泽东停了下来,盯着贺子珍:
“子珍,你们也赶来了,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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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里去?”
“我刚从总部开会回来,回驻地。”
“昨晚走得那么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国焘搞分裂,不把他甩掉不行,我现在有急事,详情以后再告诉你。”
贺子珍凝视着毛泽东步履匆匆的背影,叹了口气:
“唉,这个张国焘。”
玖
毛泽东在俄界开会回到驻地的路上,发现小路边的阴沟里有一包东西,停了下来,他蹲下看了看,对身边的陈昌奉说:
“你去把它拣起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陈昌奉跳下水沟,拣起来一看,是人家扔下的羊下水,欢喜地对毛泽东说:
“主席,羊下水。”
“拿回去打‘牙祭’呀!”毛泽东高兴地说。
毛泽东从陈昌奉手里接过嗅了嗅:
“嗯,有点异味。”
“主席,能吃吗?”
“不要紧,洗干净,多煮煮,高温消毒。”
相濡以沫(5)
毛泽东回到驻地,见贺子珍在煮野菜叶子,屋里弥漫着一种苦味,毛泽东大声对贺子珍说:
“子珍,我为你带来了一样好东西,赶快给我弄弄,今天,我们美餐一顿。”
贺子珍从陈昌奉手里接过一瞧:
“哟,羊下水,哪里弄来的?”
“问这干吗?有你吃的就得了。”
贺子珍捧起来嗅了嗅:
“嗯,变味了,一定有好几天了,还能吃?”
“用火烧烧,开水煮煮,今天你不要走了,替我弄弄,我们一起用这个东西招待一个贵宾。”
“谁?”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贺子珍一撇嘴:
“人家抛弃的东西,还要招待客人。”
“子珍,你不知道,是张国焘把我们搞得这般狼狈,在巴西那个地方,多危险,我们如果不走,可能要和张国焘干起来。现在,部队缺粮厉害,已经断粮好几天了。有的饿得不行,只好割马肉煮来吃。唉,牲口也遭难呀。”
“那还要得。”
毛泽东叹了口气:
“呃,甚至还有杀马的,把马杀了,我们那些重伤员,如何走出草地?”
接着毛泽东又说:
“子珍,你不知道,战士们饿得不行,连三军团政治部作战处长黄克诚的马屁股,都给人家偷偷割了。害得黄克诚夜里不敢深睡,只得用手拉着缰绳困觉,如果有人下手,他手里的缰绳一动,‘盗贼’就不敢下手了。”
贺子珍深表同情地说:
“这不是常言说的‘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嘛!”
“嗯,黄克诚真是用心良苦。战士们之所以敢动干部的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以说‘铤而走险’!黄克诚见战士们饿得不行,决定把自己的马交给战士们宰了。”
“救命要紧!”
“对!救命要紧。黄克诚做的对。”毛泽东赞扬道。
毛泽东一席话,坚定了贺子珍吃毛泽东拣回来的羊下水的念头,对毛泽东说:
“放心,我一定替你做好这道菜,招待你的客人。”
一会工夫,门外响起一声:
“主席。”
毛泽东打开小门:
“哟,提前来了,彭大将军,有请!”
彭德怀迈进小屋,见贺子珍在,高兴地说:
“贺子珍同志,你也在这里。”
“是老毛把我留下,接待彭军团长,当个临时招待员,也算个陪客。”
毛泽东莞尔一笑,对彭德怀说:
“子珍给我送衣服来,由于我弄到一个好吃的东西,不会做,叫子珍烹调一下,好让你我好好美餐一顿。”
“啥?”彭德怀笑了起来。
毛泽东神秘兮兮地:
“现在不告诉你,一会便知道。”
一会,贺子珍端上一大碗煮好的羊下水,放在桌上,乐呵呵地说:
“打‘牙祭’啰!”
彭德怀傻了眼:
“主席,你今天请我吃这么好的东西?供给部照顾你的,我岂能吃?”
贺子珍在一旁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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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供给部,是人家丢下的,老毛拣来招待座上客。”
毛泽东瞅了一眼贺子珍笑笑:
“供给部就供给部,什么拣来的,子珍,你不要乱说。”
彭德怀看了看贺子珍,又看看毛泽东,不知谁说的对。
毛泽东倒了两碗水,在自己面前与彭德怀面前各置一碗,说:
“老彭,今晚没酒,咱们以水代酒,开怀畅饮。”
“行,今晚在主席这里吃个高兴,压压惊。”
毛泽东对贺子珍说:
“你也来吃,我看你也有多日没见油腥了。是吗?”
毛泽东边吃边对彭德怀说:
“老彭,你和林彪的部队,听从调遣,昨夜神迅离开巴西,彻底甩开张国焘,立了大功。”
彭德怀回答道:
相濡以沫(6)
“不赶快走不行,我看张国焘有野心。”
“是的,我原以为你是个粗人,其实,你粗中有细,离开巴西前,你已经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发现张国焘不对头,便加强军团的警戒,做到万无一失。”
贺子珍在一旁专心致志地听着毛泽东与彭德怀的谈话,完全明白了,那天夜半三更为啥急急离开巴西的原因。
贺子珍又听毛泽东对彭德怀说:
“我们先走一步,四方面军的同志,肯定会跟上来的,我估计不用多久的时间。”
贺子珍边给彭德怀碗里舀羊下水边说:
“军团长,你辛苦了,多吃一点。”
“谢谢,这日子,大家都辛苦,你怕主席不辛苦,不操心?”
毛泽东会意地点点头:
“我们走这步棋,完全是张国焘逼出来的,这段日子,是有点惊险,我看是中国共产党走过的最黑暗的日子呐。”
家庭矛盾显端倪(1)
壹
中央红军离开巴西危险地区,秘密进军俄界,稍事休整,对张国焘分裂红军的错误,在党内高级干部传达,统一认识之后,来到甘肃南部大草滩,这是一个回、汉民族聚居的地方。
贺子珍与邓六金、危秀英等红军女战士,戎装麻鞋、头戴军帽,腰束皮带,脚缠绑腿,有的还配着手枪,一个个离开宿营地,到回、汉民族聚居的村子里,开展群众工作。
村子里的老乡,看见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一个个睁着好奇的眼睛,不敢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