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修者不死心地在张府绕了一圈又一圈,但始终没有发现内阵入口,也没有看到那两名道士。
这些修者的行为除了引起张府家人的不快和担忧,其他修者似乎都毫无意见,他们正巴不得有人发现内阵入口呢。
看起来吵得厉害的熊梦洲和老乞丐,也并没有如某些修者希望的那样真正闹将起来,拌了几句嘴後就像没事人一样隐去了身影。
每个人都在等待机会。有些曾经见过面或有交情的修者凑到了一起,或传音或传符,一边分享各自的内幕消息,一边想办法拉拢好手,以便在等会儿必定会到来的夺宝战中多分一杯羹。
青云派弟子在清阳子的带领下回到听竹苑。
明冠子似乎有话要和清阳子说,一直紧紧跟在清阳子身後。
当天傍晚。
张府,听竹苑。
苑内的八卦井中冒出了一颗脑袋。
庚二转头四看,从井里一跃而出。
传山紧随其後跳出井口,两人都已隐去身影,气息也收敛到极点,不止听竹苑内的青云派弟子,就是周边的熊梦洲等也无一人发现这里多了两个人。
「怎麽出来了?」庚二自问。
「人家不喜欢咱们,把咱们踢出来了呗。」传山身上道袍已经化为飞灰,随手扯出一件黑袍遮掩住精壮的身体,语气一转道:「你觉得我们刚才进入内阵了吗?」
「怎麽?」庚二探头向刚爬出来的井内看。
「我总觉得刚才那怪物似乎想跟我们说些什麽,它好像在逼著我们出阵……」
「也许它希望我们在阵外帮它做某些事情?」庚二猜测。
「比如?它想让我们帮它,好歹也把话说清楚,就这样把我们踢出来,谁知道要怎麽帮它?」
「我只是说也许。也许人家单纯就不喜欢我们……有人来了。」
两人一起看向苑门。
年过四十、气质儒雅的张府主人张砚嘉抬头看了看天色,一脚跨入听竹苑花形拱门内。
传山拉住庚二,看著张砚嘉从两人身边经过。
「这人……」传山盯著中年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认识他?」庚二抬头问。
传山在翻自己的记忆,「先跟上去看看。我们从这里出来肯定有缘故。」
传山没说刚才那怪物和他打著打著就变得十分焦躁和急切。
张砚嘉轻轻敲了敲苑内小厅堂的雕花木门,道:「仙长,张某前来打扰。」
里面没有声音传出。
张砚嘉再次敲了敲门扉,「仙长,张某有事请教。」
雕花木门无声地打开。
清阳子盘坐在厅堂正中央的蒲团上,垂眸似睡非睡。
张砚嘉道了声「失礼」,一脚跨入厅堂。
门外,传山瞅见一派高人风范的清阳子,脸上浮起了一抹似嘲非嘲的笑容,神识传音道:「瞧瞧,这才是修者风范,哪像你,只知道吃。」
庚二默默地把刚从怀里掏出来的肉饼塞进嘴里,吃完了才丢给他一句:「你就像修者?」
传山一把抢过他掏出的第二张肉饼,狠咬了一大口。
庚二……怒!
「仙长,请问你们打算何时离开?」
清阳子彷佛已经睡著,低垂的眼眸没有丝毫抬起的意思。
张砚嘉大概已经习惯清阳子这种无视的态度,只自顾自说道:「您说还需要等一等,到底还需等多长时间?我能让府中家人和下人们先离开吗?」
清阳子仍旧保持沉默。
张砚嘉忍怒冲清阳子喊:「仙长?」
「闭嘴,吵什麽吵?」锦衣明冠子从里间走出,皱眉呵斥:「不是跟你们说了,没有吩咐不得来打扰吗?这种道家奥妙,告诉你也不懂。我师叔在修行,还不快滚!」
在厅堂角落修行的灰衣少年明荷子睁开了双眼。
张砚嘉怒视明冠子,负手冷冷一笑,「滚?这是我家,你们是客人,只听说主撵客,没听说过客撵主的。
「你们这帮道士来我家说是我家出了魔物要除去,否则魔物一出就会对整座临遥城不利,我因念著临遥百姓才答应让你们在我家作法除魔,也才会忍耐你们至今。可如今我这个屋主却连一点小事都不能询问,这是何道理?」
明冠子没想到一个小小凡人竟也敢跟他顶嘴,那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张砚嘉又冷笑道:「你们说你们来自青云道观,可我不但从未听过青云道观之名,而且……你们身为出家人为何却身著锦衣华服?更不修口德和人品?」
明冠子脸色难看,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什麽,再说一遍试试!」
灰衣少年担心地看看张砚嘉,又不太苟同地看了一眼明冠子。
张砚嘉单手负在身後,一手抚了抚颚下胡须,神色不惧地道:「再说一遍又如何?我张某虽已不是官身,可也不是可以被人随意欺骗和戏耍的无知乡绅,如若你们蓄意欺骗,此时离去还来得及,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有其他不义之心……我张砚嘉在本城县令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正在用神识偷偷观察这些人的传山忽然握紧了庚二的手。
庚二疑惑地看向他,用神识问他:「仇人?」
「不是,是恩人。」
明冠子大约从来没有被他眼中的凡人如此不敬过,当下就勃然大怒,挥掌就要给中年男子一点教训。
传山顾不得暴露与否,手一动就待救人。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清阳子终於抬头睁眼,袍袖轻轻一挥,化解了明冠子的攻势。
「师叔!」明冠子叫道:「这凡人对您如此无礼,师侄我……」
「不用。」清阳子睁眼抬头看向张砚嘉,淡漠地道:「六日後亥时除魔,到此之前的这段时间不要前来打扰,去吧。」
张砚嘉皱眉,清阳子的淡漠比锦衫男子的嚣张更加可恶,那是一种打从骨子里冒出来的不屑,对自己说话的口气就像是一种施舍。
这人真正岂有此理,如果不是……
一阵风卷上愤怒的张砚嘉,张砚嘉双目大睁,忽然就发现自己身体失去控制被卷到了天空,转瞬就被那股怪风给卷出了听竹苑。
传山一拉庚二,追上了那股怪风。
听竹苑内,明冠子面带不解地看向清阳子,「师叔,此人如此无礼,为什麽不让师侄给他点教训?也让他知晓凡人和仙家的区别!」
「他还有用。」清阳子似是不愿多做解释,只道:「让你们带的东西可都带了?」
「都带了。」明冠子抢先回答。
清阳子一指听竹苑院中那口八卦井,道:「你们按照我吩咐的,结成阵法在那口井周围打坐修炼,六日後亥时即可取宝。」
明冠子欣喜非常,「师叔,那宝贝真的还在?没有给人取走?」
「去!」
「是!」
听到传音的五人齐声应答,没人敢再多问,一起现身院中。
张砚嘉眼睁睁地看著自己飞出听竹苑、飞过父母所住的正堂。
看到的下人发出惊叫,张府一阵慌乱失措。
转眼间,张砚嘉就飞到了自己和夫人居住的东贤居院落。
院落中有自己喜爱的假山怪石,可无论再怎麽喜欢,也不至於喜欢到想要一头撞上去。
张砚嘉死死闭上了双目,这就是对仙家语出不逊的下场吧?
明知对方手段非常,却还是忍不住顶撞了对方,自己这个毛病啊,几乎害了自己一辈子,呵呵!
「老爷——!」张夫人扑了出来。
「快救老爷!」小书僮吓得大叫。
反应快的仆人一起向张砚嘉扑去。
张砚嘉已经等待著撞上假山的巨痛,甚至准备好了被撞个头破血流、骨断肉裂的下场。他倒是肯定清阳子不会弄死他,否则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一只手扶到他的腰间。
「老爷?!」身体完全脱力的张夫人被丫鬟撑著,用手帕捂嘴喊道。
「老爷您没事吧!」书僮扑到他的身前。
其他仆人也纷纷围到他身边。
张砚嘉睁开一只眼,咦?他竟然好端端地站在正房前?
张砚嘉两只眼全部睁开,转头看向院中假山,再看看自己所立之处,也看到了扶在自己腰间的一只大手。
张砚嘉转过头,一名胖墩墩的可爱少年正仰头对他笑。
张砚嘉也对少年笑了一下。这孩子是谁家的?儿子泽宇的友人?不过他为什麽穿著道袍?
「张大人,别来无恙。」
一道沉厚的男音在他身侧响起,那只大手也从他腰间离开。
张砚嘉猛然转身,就见身後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英伟男子正对他抱拳微笑。
这人没有穿道袍,却著一身黑衣,而墨色衣物在羲朝可不是普通人能穿著的。
「您是……?」
「张大人您可能不记得了,在下从军之前,曾有幸见过您一面,之後在下之弟更是受到您的多方照应。在下还以为您在蔚县近十年终於高升,没想到……」
「没想到我已经被罢官回家?」张砚嘉哈哈一笑,脑中拼命思索这对兄弟有可能是谁。
「张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您看……」
「对、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张砚嘉目光一转,发现夫人和书僮都在用一种惊讶、感激和畏惧的眼神看著高大男子和少年。
刚才是此人救了他?他们是如何来到内院?这两人到底是谁?来此又有何目的?
张砚嘉道了声失礼,先去安抚了夫人,又叮嘱一干下人不要多嘴,最後命书僮赶紧煮茶送入东厢房,并让他把管家叫来。
安排好一切,张砚嘉在前带路。
传山对张夫人颔首为礼,带著庚二跟上张砚嘉。
「你认识他?」庚二问。
「呵呵,真是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位。」传山低声笑。
他本无意现在就惊动本府主人和青云派一行人,但在看到此间主人竟是弟弟的恩师後就不得不出手了,正好他也有些事想要请教这座府邸的主人。
「他是我们老家隶属县城的县令,名张砚嘉,我从军之时他就是蔚县县令,官风甚正,民声也很好。後来听传海提起,才知他一直没有挪动,直到传海带领家人逃离家乡,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县官。」传山笑著说道。
「听传海说,张大人还是他的恩师,传海考上秀才後就得他资助,拜入他门下成为弟子,更是得他推荐,方能入京赴考,更不用提之後他还多方帮助传海和我家人逃脱官府追捕之恩。总之,我罗家欠他良多。」
「冥冥中自有注定。」庚二喃喃道。
张砚嘉回头,「小兄弟刚才在说什麽?」
传山和庚二一直用神识交谈,只有最後一句庚二才发出声音,张砚嘉完全不知两人对他的底细已经一清二楚。
庚二对他笑笑,「没什麽。我就是奇怪张大人不怕我们是坏人吗?为什麽看到我们一点都不惊讶?」
张砚嘉抚须大笑,「如果我没料错,刚才是这位侠士救了我吧?既然能出手救人,要嘛你们就是好人,要嘛就是对我有所求,那我又何必害怕你们?至於为何不惊讶……如果你们之前也看到某位道长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还露了几手仙家妙法,你如今也会像我这般镇定。」
「张大人好心性。」传山赞道。
「哈哈!别称我大人了,我如今已不是官身,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张叔,不愿意就叫我张三怪。」
「三怪?」庚二好奇。
张砚嘉大概看著庚二喜欢,慢走一步,与他同行道:「这是以前蔚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