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多小时足够产生一百种可能,意识到这点张春不禁焦急起来,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张春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直到一扇门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看着石壁上的门框,上面并没有门板,看来应该是像上次看到的那种暗门,闭合上几乎不能发现。此刻门大大地敞开着,手电筒的光照过去,门框里漆黑一片,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张春小心走到门口,往里探进头,房间的轮廓在光束中呈现出来。房间不大,横竖约六七米,没有任何装饰,除了正中间停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不是南方惯有的方形棺和圆木棺,而是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看起来更像个棺椁。在棺材边上还散落着几块碎骨,白森森的看起来有些渗人。墙壁上画满了像图腾又像符咒的壁画,黑糊糊地一片,完全看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张春不自觉走了进去,一脚刚跨过门口就有一股怪异的味道扑面而来,张春总觉得这种味道在哪儿闻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他走到棺材边上停下,指尖触碰到棺材盖,像是冰块一样异常冰冷,手指惊异地抖了两下,再顺着棺材的外壁摸下来,触感变得凹凸不平。张春随即蹲下来,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看出上面刻着图案,由于光线不足加上棺材异常吸光,张春只能将光线集中在一小块地方仔细辨认,然后缓缓移向另一头。开头上面刻的是他上回来时见过的多脸黑影,密密麻麻站成一片,由于它们奇怪的构造张春也分不清到底朝的是哪个方面,不过刻得异常精细,恍然间就觉得是缩小的一群黑影在面前一样,让张春不由毛骨悚然。接着往前,黑影占了大部分的位置,剩余的地方像是空白,只有几条简单的线条,看不出是什么。直到快要到头的时候,张春看到像防洪堤一样的建筑,猛然发现那些线条似乎是张地图,他来回再看了几遍,越看越觉得是地图,却无奈看不到全图,认不出是什么地方,他甚至有种想拓下来的冲动。片刻之后张春站起来,手电筒对着棺材,仿佛受到蛊惑一般,心里担心着棺材之中潜藏着危险,手却不听使唤的使劲推过去。相互摩擦的声音在静寂的房间突兀又惊悚,张春使足力气,蹬着双脚终于将盖子推开一角,他小心翼翼拿着手电筒照进去,里面却什么也没有,甚至连灰尘也没有。张春有些失望地松了一口气,然后退出房间打算继续去打出路。刚走出门口就听到四周全是叽叽的声音,张春清楚的记得那是什么发出来的,果不其然,他一转身就看到有着许多张脸的黑影朝他移动过来。张春连忙转身朝着没有黑影的方向跑去,接着在岔道的拐角处又发现被堵住了去路,只好再次转换方向,接连几次下来张春不禁觉得那些黑影像是在为他指路,他经过的岔道总有黑影堵着,但又都留了一条给他通过。果然,没过多久他终于找到了下来的入口,只是累得够呛,他喘着粗气准备爬上去却就遭到一阵猛踢,夹杂着硬物砸在身上。张春心里直骂娘,护着头又缩回洞里,然后用手电筒朝上面照过去,只见安若如同一只斗鸡站在那里,双眼狠狠地瞪着洞口。张春心里暗自惊叹安若的强悍,说道:“安若,是我。”
安若听到张春的声音,全身绷紧的神经顷刻松懈下来,瘫坐到地上,有气无力地说:“吓死我了,你突然之间就不见了,我还以为被鬼抓去了!”
“哪里来的鬼?”张春反问道,虽然经历车祸安若却也没真见过鬼,张春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添油加醋,但回想刚才安若的架势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自嘲地笑了笑,问道:“我们进来后发生了什么吗?”说着他打量了一圈,也不确定就是开始他们进来的房间。
安若诧异地看着张春说:“我一直在找出口,然后你就莫句其妙地跳进了那个坑里,一下就不见了,我想追都追不上。”
“你一直在这里,没离开过?”张春迷惑地回瞪着安若,他是听到安若的惊叫,然后安若消失才追过去的。
“没啊,我一直站在你旁边?”
“那你惊叫什么?”
“惊叫?我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摸了我的手一下。”安若说着视线转了一圈,露出一脸后怕的表情。
张春深吸一口气,大脑里浑噩不清,手电筒的光越来越暗,他下意识拍了两下也没见变亮,于是说:“我们先出去吧!”
安若连忙点头,首先跳进了那个洞口,依然是那个入口,却不再通往那个地下迷宫,而是原路返回,两人终于安全回到了地面上。安若在宅子里前前后后都看了个遍,张春像随从一样跟着,虽然没有什么新发现,但这样参观这座宅子也不错,总体来说这宅子修得很讲究,门窗的朝向,屋脊的走向都很有名堂,连他一个外行人也看出了蹊跷。最后安若在东厢一间卧室里停驻下来,从桌椅到门窗都很气派,陈设也很整齐,除了灰尘和蜘蛛网基本没受到破坏,张春估计这个房间住的就算不是家主也是很有身份的人。安若从一进来就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但表面积了一层灰,张春看不出上面画了什么,只是隐约看到有人物的轮廓。安若盯着画一言不发,表情也随之定格,像是一时心绪难平。过了许久,张春看到她嘴角微微轻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对张春说:“我们回去吧!”
“现在就走?”张春奇怪地看了看安若,又看了看那幅画,他很想将画取下来看看上面究竟画了什么,却到最后都没行动。
安若点点头说:“嗯,现在。”
两人走出宅子,张春发现安若眼中又有了神采,不再像之前那么低迷,不忍好奇她发现了什么,问她却也不说,张春也不好再多问。然后整个下午张春就带着安若在H市里瞎逛,直到天黑才回到酒店,临进门前,安若突然对张春说:“谢谢你,张春。”张春没反应过来安若又补了一句:“这是代沈宛秀说的。”
张春因这没头没脑的话弄愣住,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安若已经进屋将门关上,他只好回自己的房间,脱力地往床上一趴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 张家镇
黑暗的巷道里,张春用尽全力在奔跑,手中的电筒随着他的动作,光线一前一后不停地晃动,耳朵只能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他身后被一群黑影追赶着,不同于之前那种缓慢的速度前进,而是紧跟其后,他没有丝毫放松的机会。张春仿佛呼尽最后一口气,再也跑不动,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喘气,结果一抬头发现面前多了一个门口,他看了看身后的黑影毫不犹豫地进去。双脚刚踏进门内还没有任何动作,身后突然就落下一扇石门,他被关在了里面。张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会被困在里面,手电筒照了一圈,至少庆幸了一下那些黑影一只也没追上来。接着他终于发出能不能出去的问题,如果没有机关这石门以他的力气是绝对不可能徒手将打开的。转而他又打量起周围来,这时他才发现这个房间正是白天去过的地下石室,他小心走到房间正中的棺材旁边,棺材盖已经被合上,他记得他离开的时候是把盖子打开了的。于是他再次鬼使神差地推开了棺材盖,几乎毫不费力,里面本应是空无一物,干净得一层不染。但当他拿着手电筒照过去时,棺材里却蹲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男孩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着头,脑袋几乎平卧在脖子上,就在张春跟前与他对视。男孩和皮肤奇白,白得完全不像是人类该有的程度,眼睛如同野猫,睁得圆圆的瞪着张春目不转睛,张春怔在原地同样一动不动。男孩突然伸出一只手,指甲又长又尖,上面还沾着没有凝固的血迹,忽然他一把抓住张春的衣服,张春吓得连忙后退,直到靠到墙壁才停下来。双手扶在墙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并不是因为男孩的样子可怕,只是这画面看起来实在是诡异,男孩的动作又太过突兀。忽然张春感觉面前一阵寒气,他连忙将手电筒照过去,男孩赫然蹲在他身前,像狗一样蹲着,还用舌头舔了舔手背,然后仰起头盯住张春。就在视线的交汇中沉默了许久,男孩的表情突然变得凄厉又痛苦,两手一把抱住张春的双腿,张春惊异得手电筒掉落在地上,男孩张开带着血的嘴唇。
“花儿,救我!救我!”男孩开口,却变成了夏树的声音。
张春大吼一声惊醒过来,全身是汗,他还躺在酒店的床上,但那个棺材里的男孩却一直盘旋在眼前,挥之不去。张春靠在床头拼命抽烟,原本他半个月才抽完的一包烟,现在不到两个小时就抽完了,然后无事可做,他又怎么也睡不着,就这么睁着眼睛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张春一起床一去了张守宁家,张守宁打开门看到张春,一脸惊喜和意外地说:“花儿?你怎么突然来了?”
张春叫了一声二叔,顿了两秒,说道:“我有事和您商量。”张守宁打量了一番张春,才让他进屋,到了客厅还没坐下张春就直言说道:“我要给张尧年重新下井,立个牌位。”
张守宁愣住,盯着张春看了半晌才说:“花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既然你们张家都没人给他烧香上坟,那我替你们做。”张春毫不忌讳地吼出来,“二叔,你也不忍他死了也不得善终,魂魄不能超生,是吧!”
“张春!”张守宁冷眼瞪着张春,怒道:“这事轮不到你来,张家的事你少管!”
张春一愣,看着张守宁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张守宁第一次对张春发火这么大火,他咬咬牙说道:“二叔,这不是轮不轮得到我管的问题,而是我必须要这么做。再说,你不是说过我也姓张嘛?”
“六爷也不同意你这么做的。”张守宁越说越气,扬起手想一巴掌打下去,却没下得去手。
“二叔!”张春加重语气叫道,声调却软了下来,“夏树他困苦一生,我只想让他能入土为安。”
张守宁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花儿,六爷生前一生都被人摆布,但现在全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当初他肯听我的,如今也不是这种结果。花儿,这是他欠你的,也是我们张家欠你的。”
“什么叫当初听你的如今不是这种结果?”张春仿佛被这句话刺痛,心脏紧紧缩在一起。
“你三岁的时候,有一次不怎么爬进祠堂,还在香案上睡了一觉,结果还尿了裤子。”张守宁不合时宜地说起张春儿时的糗事,张春不由眉头紧皱,张守宁接着缓缓地说:“原本滴水不可能会进的祠堂就因为你那泡尿浸坏了香案下镇鬼的符纸,张尧年才有了空隙出来。”
听张守宁这么一说,张春突然就乐了,他觉得他尿得实在太值得了,不自觉笑了出来。
“你还笑!不然怎么会出这么多事。”张守宁瞪了张春一眼,话越说声音越沉下去,“你也不至于受这些苦。”
“我不觉得我受过什么苦。”张春断然说道。
“花儿,不归你的终究不归你,无论祸福都是生平业报,张家的因果不该报应在你身上。”张守宁说着低下头叹了一大口气,像是不忍再看张春一眼似的。
张春瞪着张守宁,无比坚定地说:“二叔,过去的事没人能再去左右,我现在只做我现在想做的事。”
张守宁再抬起头来,张春已经转身离去,他无奈地叹气说道:“花儿,凡事都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