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深吸了一口气,睡意也因刚才的事消了大半,此刻看到夏树狼狈的样子没忍住笑了起来,见他手里一把抓着的不知是杂草还是树枝。张春惊讶又无奈地笑着说道:“这啥?这么半天你就弄这个去了?”
夏树愣了愣,看着手里的东西半晌,然后看向张春一本正经地问:“这个烧不着?”
“不是。”张春回了一句就再说不出下文来,这不是烧不烧得着的问题,生火取暖怎么也得耐燃一点,他不禁怀疑起夏树的生存能力,虽然张春也没有过野外求生的经历,但也不至于连基本常识都没有。安慰性地拍了拍夏树的肩膀说:“不用了,我已经不冷了。”衣服穿得并不厚,夜风一吹确实已经干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难受。
“好。”扔了手中的草,伸手往张春身上一摸,夏树还是不禁皱了皱眉。
张春没理他,回到刚才坐过的石头上捡起被拆成几块的手机,迅速组装起来。完成一系列动作,张春按下了开机键,祈祷着千万别坏。
滴滴哒滴哒。
手机的开机铃声顺利响起,张春从没觉得这声音这么好听过,首先由视觉反射给大脑的是时间,5月3日2点26分,完全没有预料到已经这么晚了,然后看到左上角竟然有三格信号的时候张春差点叫起来。不过,没等他叫出声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张春在惊讶诺基亚质量的同时还想着谁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起来,没等他出声对方就炮轰了一串过来。
“擦,这半夜三更的你又上哪摸鱼去了,玩失踪上瘾了是吧!告诉你,你下次再这样哥哥就再不去找你了,这么大的人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你要出什么事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党吗?”
听到方锦的怒吼,张春愣了半秒反应过来,他一晚上没回去方锦肯定是急了,不知道又打了多少未接来电,顿时觉得暖洋洋的,又一阵过意不去,声音自动温和下来,说道:“我没事,就跟同事下了趟乡,这不是信号不好嘛!”
“你就编吧!你们学校老师说你一下课就急冲冲跑了,你当我几岁?谎话也说得有点技术含量,还下乡,你以为你当知青啊,现在不流行了。”
张春想着要怎么解释,电话那头却沉默下来,听到方锦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下来像是思考了什么严肃的问题,再一开口张春就觉得沉重起来。
“张春,你要是真遇到什么事一定得告诉我,咱俩这么多年兄弟,有什么哥哥能不帮着你嘛,就你那脾气除了哥哥我还有几个能听你瞎扯的。”
“你没事吧?”张春听着方锦这语气就觉得不对,这人平时没个正形说话没遮没拦的,这慎重其事的态度反倒让他不安起来。
“没事?我他妈见鬼了。是真的见鬼了,在东岭,你平时就神神叨叨的,又失踪又失忆的,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方锦的声音说着便颤了起来。
听到这话,张春先是一愣,心里更加不安起来,不过想到方锦这会还能给他打电话应该没什么事,于是说道:“我真没事,马上回去,你别乱走,我屋书柜的抽屉里有东西,你带着。”
没等方锦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就如方锦所说张春除了他没有其它可以称兄道弟的朋友,也不是他故意冷漠拒人千里之外,只是发生过因他而起的事连累了旁人就再不愿与人走太近。方锦这人就是个奇葩,张春刚上大学那会,方锦比他高了一届,刚好来接待新生,见张春对人总爱理不理,他就偏去招惹他,一来二去,一些神神鬼鬼的事他既没信也没被吓走,反倒跟张春称不离铊,一起插科打诨起来。
夏树看着张春,突然靠过来轻声对他说道:“他命中有福,不会有事的。”一贯的笃定让张春平静不少。
“嗯。”张春点点头,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沉默地往路边一坐,夏树跟着坐到他旁边,两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公路的两端坐等着。中途经过了几辆车,但却没一辆肯停下来,张春几乎要打瞌睡的时候夏树忽然推了他一把,说:“有车。”
张春睁开眼发现自己半靠在夏树身上,他揉了揉僵硬的肩膀站起来,看到不远处的灯光伴随着嚓嚓声越来越近。张春走上前挥着手臂,喊着:“师傅,刹一脚。”
“小伙子,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半百老头探出头来盯着张春,用干哑的声音说着。
见真有车停下来,张春兴奋的冲过去,也不介意是辆什么车,他不好意思地对老头笑了笑,说:“我们是来露营探险的,可是在山里迷了路,好容易走到这里,又不小心掉进了河里,行李都丢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呐,一个个都没个紧要,我这是送菜去城里,不嫌就上来吧。”
“谢谢您,这真帮大忙了。”张春连忙道着谢回头对夏树招手,见夏树慢吞吞走过来,张春也没管他不情愿的表情,过去拉了他一把,老头开了车门让他们进去。张春这才发现原来这是辆农用拖拉机,小四轮后面搭个拖斗,连块挡风玻璃也没有,实在不是装人的。张春和夏树挤着一个座位连门都关不了,老头看着他俩,张春尴尬地一笑。
“我抱你。”夏树毫不犹豫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往张春腰上一抱,他挤到座位上落座,再把张春摁在自己腿上。于是门终于顺利关上了,张春却得一直低着头,脖子实在难受,他又不能现在说下去,只得忍着,老头什么也没说嚓嚓嚓地开着拖拉机继续前进,嘴里还哼着曲。
拖拉机的速度实在让人难以恭维,他们到了县城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发白,老头靠在路边,对张春说:“前面那条街右转再过一条街就是车站了,你们可以去那坐车。”
张春忙点头道谢一并下车,这一路最遭罪的就是他的脖子,用手捏了两下实在是杯水车薪,他只得伸着懒腰叹气。
夏树走到他旁边,伸手握在张春的脖子上,轻轻揉着,说道:“很疼?”
被夏树吓了一跳,不过比起自己动手这感觉要舒服得多,加上他的确感觉脖子要断掉似的,也就没闪没躲,只是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夏树才松开手,说:“回去了。”
张春想起当务之急,在拖拉机上他就给方锦又打了好几次电话,手机座机全没有人接,他打过来的号码无法接通。两人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往老头指的方向走去。
到了车站张春才知道他们竟然出了省,虽然距离也不算太远,大概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从口袋里摸出两张湿嗒嗒的钞票,售票小姐不禁瞪了张春几眼,最后态度极不端正地扔了两张票给张春。等张春拿着票准备上车的时候才发现夏树很抗拒,其实之前在上拖拉机前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但夏树表现得没这么明显。
“怎么了?晕车吗?”张春问道。
夏树摇了摇头,轻声说着:“没,走吧。”然后走在张春前面上了车,找了最后一排靠窗背光的位置。张春刚想说后面容易晕车,却见夏树裹着还未完全干透的衣服缩在一角,脸埋在头发里紧闭着眼。张春没再说什么,只是坐到他旁边,将窗帘整个拉到夏树旁边把车窗挡得严严实实,靠在他边上看着他。
☆、第七章 深巷里的黑鬼
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过,太阳明晃晃的。一路过来夏树的脸色就非常不好,一脸纸金色,下了车几乎连站也站不稳,张春原想问他去不去医院的,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问出口。他不知道有些东西是以前没注意到还是夏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也许两者都有,但他却不愿多想。一出了车站,张春便拦了辆车把夏树塞进去,直接回了住处。
进了门,张春扶着夏树回自己的房间,关好窗户拉紧窗帘,连灯也没开。然后,他盯着夏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他:“还需要做什么?”
夏树坐在床上,缓缓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张春,接着摇了摇头,轻轻喊了声:“花儿。”
“那你休息一会儿。”张春说着从柜子里取了两件衣服,一件扔给夏树,一件自己拿着出了房门。
刚开门进来的时候张春就已经知道方锦并不在,不是他不担心,只是他累得不轻,加上穿着一身湿衣服吹了一晚上冷风,没发烧已经是万幸了,夏树现在的状况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张春无力的进了卫生间,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洗个热水澡恢复□力。
从卫生间出来,张春感觉轻松了许多,从冰箱里翻出一盒牛奶,倒了一杯喝下,然后拿出电话先是给学校打电话请了两天病假,然后找出任何可能找到方锦的号码都拔了一遍,结果都一无所获。他疲惫地躺到沙发上,思维不听使唤地开始胡思乱想。
“花儿。”
张春听到声音睁开眼就看夏树蹲在旁边,脸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惯的苍白,比起之前的金色要好看许多。张春坐起来,看着墙上的挂钟,他原只是想休息一下却不料睡了三个多小时。
“戴上,不许再摘下来。”夏树不由分说地拎着一条红绳往张春的脖子套了上去。
看到挂在胸前的那块玉环,张春想起在列车上强喂给夏树的事不禁心里一阵抽搐,余光扫过夏树,却看不到任何异样。张春吸了口凉气,问道:“这玉是什么?可以告诉我了吧!”
“传家之玉。”夏树脱口而出。
“我,不……”张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想问的不是这个,更不想得到这样的回答,心说着你的传家宝玉硬塞给我做啥。
“我没后人。”夏树看着张春自然而然地补了一句。
张春愣了半天,最后只是看着夏树认真地说了句:“我会好好保管的。”
“嗯。”夏树满意地点点头,脸上没有变化,眼中却一片暖人的笑意。
“方锦!”张春突然惊呼一声,然后跳起来冲进方锦的房间胡乱翻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除了乱还是乱,并无异样。转身准备退出来时他注意到方锦床上的衣服,是昨天早上他跟方锦抢热水的时候弄湿的,跟方锦认识这么多年知道他绝对不会允许一件湿衣服在他床上过夜,虽然就此断定过于武断,但直觉告诉他,方锦昨天没有回来睡觉。
张春恍惚地走回客厅,夏树递了一张报纸到他面前,首先映入眼睑的标题是‘东岭再发奇案,土中挖出青年尸体’。
“方锦,他,不会。”张春首先联想到方锦,有些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夏树忙拉住他。
“昨天下午的事,不是方锦。”
张春接过报纸,快速看了一遍不禁放下心来,报纸上的内容大概是建设队在挖一块泥地的时候挖出了一具青年的尸体,奇怪的是那块地表面并没有近期挖掘过的痕迹,但尸体鉴定出来的死亡时间离被挖出来的时间不超过一天,而尸体没有任何伤痕和病症,属于自然死亡,暂时没有查出死者身份。张春并不关心青年的尸体是怎么被埋进去的,更不关心他怎么死的,他只关心既然不是方锦,那方锦现在人又在哪里?
理了理思绪,张春问夏树:“你说方锦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夏树摇了摇头,看着张春无精打采的样子眼神也跟着黯淡下来,习惯性地拍着他张春的肩说:“去问知道的人。”
“谁?”
张春惊讶地望着夏树,若是问方锦的行踪,应该没人比张春更了解的,连他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