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宇靠在身上,手里拿着电话。
“怎么样?”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这次是给你面子。”
“你不是给我面子,”孟凡宇冷笑一下,“你恐怕是低估了陆远的意志力吧,韩旭要是真回不来了,陆远会毁了他。”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你问我要人,我给你了,你欠我个人情。”
“好吧,我会还你,”孟凡宇抬头看到陆远从屋里走出来,“在送走你的时候我不会让你痛苦。”
“给谁打电话呢。”陆远上车,把车座调低,准备路上睡觉。
“问路况,”孟凡宇发动车子,“不跟局里请假?”
“请假就走不了,现在不会批假,找我的时候再说了。”
陆远对于自己要去的地方并没有记忆,甚至在看到档案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在靠近这个城市的那条河的源头,一个沿河而建的小镇子,他的出生地。
“你去过吗?”陆远闭着眼问孟凡宇。
“没有。”孟凡宇想了想,也许去过,但不记得了。自己有多少事还能记得,真的不多了,除了自己必须要做的事,能忘掉的他都会忘掉,能记起的事越多,人就越痛苦,就像苏墨。
“你为什么肯陪我去?”陆远问。
“你让我陪你去,我就去了,有什么为什么的。”
“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像韩旭那样……我该怎么办……”陆远看着车顶,眼前浮现出韩旭昨天夜里冷漠而烦躁的眼神,心里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痛得他忍不住伸手按在胸前。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说了,我要是死了,你去陪我就是了,不用内疚,一刀的事,”孟凡宇右手松开方向盘,握了握陆远的手,“如果我不记得你了,你就杀了我。”
陆远手颤抖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呢。”
“只是说如果,没那么巧。”孟凡宇笑笑,如果我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那我也就没有继续存在于此的理由了,仅此而已。
36 小镇
四五月进山,还是有点早,特别是一路沿着河,没多久就一阵阵寒意透了过来。陆远从后座抓了件孟凡宇放在车上的外套穿上,车窗外看着一片阳光明媚,却并不暖和。
“开空调吧。”孟凡宇说。
“不要,”陆远摇头,“太闷了。”
陆远胸口有些发闷,这不光是因为风太大关着窗的原因,离那里越近,他就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压力,一面期待着能在那里弄清真相,一面又希望老屋已经拆掉。
“放松点。”孟凡宇笑了笑。
“如果是精神分裂,什么情况下第二人格会出现。”陆远沉默了一会问,这个问题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如果他能知道另一个自己什么时候会出现,那么会不会有办法避免这种情况。
“潜意识里你觉得某些事不想面对,害怕面对,或者觉得自己处理不了的时候,第二人格往往是保护性人格。”
“你觉得我是?”陆远有点不屑,“我要真是这原因,不用等到现在在,要裂早裂了……我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是前段时间给佳音打电话,我那会有什么压力?有什么事处理不了?那段时间屁事也没有。”
“嗯。”
“嗯是什么意思?”
“表面上看是不太像,”孟凡宇给出标准回答,“但潜意识之所以叫潜意识,它是你一般情况下无法觉察到的……”
“一开始我也同意这说法,”陆远皱着眉,“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不得不怀疑了,再说我就算是第二人格出来了,做的事也是没法理解的,韩旭发现了镜子的事,然后打电话给我,我接完电话就过去把他给劫了,然后再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认识我了……你不觉得这事实在是匪夷所思么!”
“那你觉得呢?”
“这里边,”陆远拍拍胸口,“还有别人。”
孟凡宇没说话,眼睛看着前方的路,陆远想明白这个,是迟早的事,他在意的,只是陆远的处理方法,他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才是孟凡宇最关心的。
“回去我给自己装套监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远低头把外套拉链拉上。
“如果是,你打算怎么处理?”
“还用想么,这是我的身体,谁也不要跟我抢。”
临近中午的时候,车开到了河的源头,一个藏在山沟里的小镇子。能看得出,早上这里有过圩场,地上散落着的烂菜叶还没有收拾,但人已经散光了,街上显得很冷清。
这是个很普通的小镇,人口稀少,只靠着一周一次的赶圩聚拢些人气,一散圩便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几个挑担子的人,几条晒太阳的狗。
“还好来得晚,这要早上到,车都开不进来吧。”陆远放下车窗,这条进镇的路看来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一条路,再往前开,就又出去了。
“这上哪找?”孟凡宇停下车,也放下车窗,打算找个人来问问。这镇上一共只有一个指示牌,正面显示这的地名,背面显示他们来的方向,除此之外,竟然再没有别的路标了。
“我去问。”陆远开了车门下去,几条晒太阳的狗立马站了起来,冲着他狂吠。
一个戴着草帽的男人坐在对面马路看着他们,这地方大概很少能看到轿车,他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孟凡宇的车。
“大叔,”陆远走过去,判断了一下这男人的年龄,大约五十来岁,“跟您打听个地方,您知道陆家岭怎么去吗?”
那男人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一口浓重的方言:“不知道。”
“不知道?”陆远愣了,资料上显示陆家岭就是这个镇的管辖区,一个本地人,居然说不知道这地方。
陆远往两边看了看,旁边还有个小姑娘正坐在树荫下玩泥巴。
“小妹妹,我跟你打听个事……”陆远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冲他害羞地笑了笑,扭头就跑了。
“啊,真是的,”路上再没有别的行人,陆远只得回身往车边走,“这什么鸟地方啊!”
孟凡宇下了车,在陆远肩上拍拍:“我来。”
陆远靠在车门上,看着孟凡宇向那个男人走过去,掏出烟在男人身边蹲下,拿了一根递过去:“师傅休息呢……”
男人本来没什么动静,看到孟凡宇递过来的烟,脸上露出了笑容,伸手接过烟:“啊,散圩了,没什么事。”
陆远跟着走过去,有点郁闷,一根烟就笑了?这老乡真实诚。
“师傅是本地人么,”孟凡宇把一盒烟都放在那男人手里,“拿着抽,我那还有。”
“哟,这不好意思啊,我是本地人,你们要去陆家岭?”男人接了烟塞到衣服里,“去那里做什么,十几年没人去了。”
“那没人了吗?”陆远插了一句。
“早没人了啊!都迁到镇上了……”男人看了他俩一眼,“你们是找人吗,人都在镇上了,陆家岭已经没有人住喽。”
“老房子都还在吗,老辈儿原来在那住着,现在没人在这儿了,我们就是想去看看老房子。”孟凡宇说。
“哪家的?”男人似乎有点警惕。
“给我们指个方向吧,我们大老远跑过来的。”孟凡宇帮男人点上烟。
“就是顺着前面出镇子,走三四里有个岔道,拐上去开一会有个旧水库,从水库后边拐上去就是了……”男人拿个树枝子在地上划了一下,“你们找哪家的房子啊?”
“陆劲东。”陆远往车子那边走过去。
“谢谢了啊,师傅。”孟凡宇拍拍男人的肩,也站了起来。
男人愣住了,半天才看着陆远的背影追了一句:“你是……陆家的那个……陆杰还是陆远……吧?”
陆远猛地站定,转过身看着那男人:“你认识陆劲东?”
“……不认识不认识……”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站起身来扭头就走。
“你等等!”陆远一看他要走,急了,冲过去拉住他,想想又松开手,从衣服里拿出证件在那人眼前晃了晃,“我公安局的,有话问你。”
那男人看到在阳光下闪着亮光的警徽,一下就呆住了,也没敢仔细看这警徽里面倒底是什么内容,吓得有些语无伦次:“警察同志……便衣同志……我真不知道啊……我就认识这么个人,别的我都不知道啊……老早的事了……”
“上车聊会,就随便问你点问题,你知道就说,不知道也没事。”陆远拉着这男人走到车边,开了门把他推上车。
“你这是滥用职权啊……”孟凡宇在他耳边低声说。
“比一盒烟管用,还不花钱。”陆远看他一眼,也上了车。
“我也姓陆……我叫陆有利,”男人坐在车后座上,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我原来就住在陆家岭,那块靠山边,一下雨就发山洪,镇上就把人都迁出来了……”
“你说的陆劲东儿子的事,你知道些什么?”孟凡宇问,递了瓶水给他,“别紧张,没事,慢慢说。”
“陆家的双胞胎儿子啊,陆杰和陆远,我不记得哪个是大儿子了……两个孩子进山里玩,只出来了一个……”陆有利抬头扫了一眼陆远,嘴有些哆嗦,“你是陆……”
“我是陆远。”陆远迅速地回答,这人说的内容是笔录上没有的,进山里玩?
“像啊……真像啊……你和老陆真是长得……”
“继续说两个儿子的事。”陆远打断他。
“你不知道吗,你自己的事啊……”
“问你你说就是了,别的不要管。”
“哦……”陆有利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十几年了,我也记不太清了,小孩子没事都往山里钻,平时也没有人管,那天就是俩孩子进山了,出来的时候就剩一个,身上都是蹭的伤……问啥也不说,老人都说肯定是进了枯鸦洞……”
“枯鸦洞?”陆远追问,“是个什么洞,为什么当初警察来询问的时候,你们没有提?”
“那时候谁敢说这个洞啊,邪得很邪得很啊,进去的人没有能出来的,”陆有利压低声音,“听说是……阴阳交界的地方啊……”
“什么?”陆远听到这话是真正吃惊了,什么地方能叫阴阳交界,“洞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没人知道在哪,听说以前进去的都没出来。”
“都没出来?”孟凡宇转过头来看着陆有利,笑了笑说,“那小孩子怎么能进去了还能出来?”
“所以说邪啊!而且不是有一个没出来么!出来那孩子出来话都不说了,”陆有利说到这里,又停下,上上下下打量着陆远,“就是你……你怎么……”
“接着说。”陆远从身上孟凡宇的外套里摸出烟来递到陆有利手上,帮他点上。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那个洞,我们小时候上山找过,没找到,是不是真有,也不好说,所以警察以前来问的时候也没敢说,封建迷信啊。”
孟凡宇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敲着,枯鸦洞?难道陆家岭还有个出口吗?他不知道自己是根本不知道呢,还是忘了。
“只是传说?”陆远要是放在以前,这种话是不会信的,什么邪不邪的,还阴阳交界,黄泉路口吗?但现在,他却希望从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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