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大家都以为韩大人会以“交出绛荏!”开口时,他果然就以这句话开口了。
可惜的是,这几天殛宇已经尝到了有一个女孩子在身边打点家务并且增添生气的好处,于是打定主意反对有人无故破坏。
他和子昂几乎是同时跳起来对着来人大吼了一声:“你说什么!?”
韩上明别过头,似乎努力让自己不看绛荏:“有人在绛荏湖边,发现了陈三少爷的尸体。”
“什么?”原本激情澎湃的两个人像突然被点了穴道一样僵在了原地。
子昂扑过去抓住了对方的肩膀,“你刚才说什么!哪个陈三少爷?!是不是子结?!”
随即,在韩大人几乎让人看不到的点头当中,所有人一同陷入了巨大的震惊。
陈三少爷——陈子结,陈子昂的弟弟。
绛荏幽幽地叹了口气,她转头望向身边的陆子瞻:“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子瞻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
韩上明最终还是把绛荏关在了他的府里。
在绛荏被关的第二天,陈子昂投案自首承认自己杀了大哥陈常研,并且证明大哥才是杀三弟的凶手,绛荏是无辜的。
陈子昂在公堂上公开受审的时候,顾殛宇和陆子瞻都到了现场,那个前天还笑着开他玩笑的家伙现在跪在堂中央,一字一句平静地交代着事情的经过。
然而顾殛宇注意到,他放在身侧的手,握着拳,正无意识地颤抖。
“昨天傍晚,大哥约我去绛荏湖边,我觉得三弟的死有蹊跷于是问他与此有无关系,他马上承认了自己就是凶手,并且劝我说反正子结是二娘所生,我二人才是兄弟,如此一来,少掉一人平分家产岂不是更好。还说什么干脆就把责任推到绛荏身上,让我也死了心,以后有了钱有的是漂亮姑娘!”
“我一时气极就把他推入了水底,谁知我再想去救他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声息……都怪我!毕竟是亲哥哥啊!他一定是摔下去的时候头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陈子昂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变成一串哽咽。
他交代得很清楚,英俊的韩上明大人便没有再做过多折磨人的审问,宣判了子昂三天后斩首,便叹着气把他下了狱。
过失杀人也是杀人,即算其情可谅,其行仍需接受应有的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花妖》是很久以前写的,主要起到一个引子的作用。
☆、花妖(下)
绛荏在知府府中百无聊赖地走,故事发展到这种境界真是不怎么精彩动人,她满宅子的转着,所过之处都开满了一地的白色细小的花朵。女孩边走边想,真是的,如果不是哥哥要我来我才不来呢!不知道这个时候殛宇子昂在干什么。
将近傍晚的时光,却干干的没有半点雾,不知怎么的就让人心情烦躁了起来。
突然她看见了一个人,背影像极了陈子昂,看样子是向韩大人的房间去了,绛荏又碎碎念了几句,好不容易又重新打起了精神跟了过去。
细腻的白花开了满路,绛荏在门口听着屋内两个人的谈话,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哥哥,你说对了,这个韩大人果然有问题。”
很快,三天后子昂问斩。
子昂低着头,蓬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神情。他任由人推搡着走上了行刑台,自始至终没有抬起眼再看一看生长了几十年的北阳城。垂下的眸子里暗淡无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世界上,多少人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们难道,就不应该再被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顾大少觉得这样很没有道理,却也无法做些什么。
但当顾殛宇在人群外别过头不愿看到昔日好友人头落地的惨状时,刽子手一刀落下,却惊起了非同平常的人群骚乱。
“花?花!”
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殛宇险些被推倒,一把抓住了边上的子瞻。
花?
是的。青绿色的藤蔓缠过刽子手的手和肩膀,鲜艳到张扬的花像谁大笔的泼墨画,那最艳美的鲜红像嚣张霸气的炎川,壮烈而浩荡地奔腾到整个画面,水蓝色的茎叶如染墨而成的涟漪。
像澎渤的瀑布飞流直下,浩浩荡荡的轰隆声在耳畔化为烟云,那细碎的鲜艳几乎要从空气里溢出来,仿佛一首美得惊人的歌。
殛宇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叹,就看到绛荏轻盈的跳上了台,在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解开了子昂身上的绳子扶他下了台。
回头时女孩狡黠的一笑,在花的背景下竟美得摄人心魄。
而绛荏所看的地方,一个很像子昂的男子跟着舞动在他眼前的白色花朵走了过来,双眼空洞失魂。
赫然正是堂堂陈家大公子,已经被子昂“杀害”了的——陈常研。
众人的表情终于由惊叹变成了惊恐。
一行人很快回归了公堂,韩大人一副公正严明的脸,一拍惊堂木:“谁扰乱法场!还不给本官一个交代!”
然后就见一个人被从人群中推了出来。
顾殛宇很纳闷地回头:“推我出来干什么,难道要我说‘真相只有一个!’再来一个重复杀人现场的惊人回放吗?”
子瞻一脸黑线,绛荏倒是很激动:“公子上啊!绛荏想看公子慷慨陈词揭露幕后元凶的嘛!”
于是顾某人只有顶着女生的热切目光,回头望向堂上大人:“你爷爷的,你小子以为我们好欺负吗?没有人证物证就直接判死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陈常研那猪头不是好好的活着吗?为什么还斩我们家子昂?!是不是你们两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下交易怕被子昂发现所以才想赶紧杀人灭口以免横生枝节啊!”
顾大少爷深吸一口气:“说不定你才是终极大坏蛋由于对童年孤独的生活产生了心理阴影所以见不得他有我这么个好哥们啊!(子瞻由温雅地频频点头突然切换到一声“嗯?”)或者一出生就全家被仇人灭口,一个人过着受人白眼漂流在外的悲惨生活于是心理变态了啊!……”
顾某人还要说什么,被冲上来捂住他的嘴并动作连贯的将其丢出场外的子瞻及时制止。
陆子瞻拍拍手,回过头看向脸色正变得像跑马灯一样的韩上明大人,微笑着说:“其实,前半部分,他还是没说错的。对吧,韩大人?”
男生微微偏头,温润如玉的笑脸亲切动人,让正在台上与他对峙的韩大人都不由一愣,然而琥珀色的眸子里却隐约闪着蛊惑人心的光,“你是要陈常研大公子来作证呢?还是绛荏呢?”
这盘棋下得不算久。
不过也到了“将军”的时候吧?
绛荏躲在窗口,于是发现在屋里与韩上明说话的,并不是子昂。
“陈大少爷有何赐教呢?”韩大人请对方坐下。
“我一向不爱废话,那么,反正子昂求死,你就干脆给他一死,像你上次教我装死,不也就是为了让那个小子上当吗?那我也不计较你错手杀了三弟的事,等我继承了整个陈家,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绛荏咋舌,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了一出贼喊捉贼的闹剧。
韩上明微微一笑:“陈公子果然演技高超,不过可别忘了计划是我想的,我要的,可不止是一点点‘荣华富贵’而已。起码,我们也该三七分成吧!”
陈大少爷一点头:“好!三七就三七!你三我七,事成之后你要城东绛荏湖的地也给你!”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韩大人轻轻摇了摇手,表情优雅的像是在品茶,“我是说,你三,我七,”他英俊的脸上挂出一种奇怪的笑,“别忘了,子昂可是在我这儿画押签字了,你可是杀害自己亲三弟的,凶,手,哦!”
陈常研的脸唰的一下变成了白色:“原来你让我演那出戏的真正目的是这个!你!你!……”
韩上明不等他骂出以下的话,不紧不慢温柔地问了一句:“还需要考虑么?”
果然头号反派还是比配角的位置更吸引人吗?……
子瞻说完的时候,韩上明大人的表情就像中秋月夜闹花灯一样生动了,好半天后,他铁青着脸叹了口气,然后突然换了副表情抬起头来:“那又怎么样呢?你以为这是哪?哼!这里,可是我说了算!”
话尾的傲气还没有扬起来,青绿色的藤蔓就破地而出,“唰”地把韩大人绑得牢牢实实。韩大人来不及大叫,大朵的鲜艳花朵已经将他覆盖。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簌簌的抽芽声。
子瞻叹了口气,回头望向绛荏和殛宇。
韩上明当然没有事,不过被吓得不敢再出门,被人从花堆里挖出来后马上向上级请求了调任。不过陆子瞻也无法再在北阳待下去,作为毫无背景的外来人口,公然在公堂上与官为敌通常都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绛荏哭得红了眼睛,殛宇表情别扭,只有子昂挥着手大声告别。
看着这群热血青年,白衫男子拢了拢背上装满草药的包裹,轻轻叹口气,还是走到顾殛宇身边把他单独拉到角落里。
陆子瞻淡淡地说:“我要走了。”
顾殛宇别别扭扭地回了一句:“我看出来了。”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么?”陆子瞻抚额。
“呃,那一路走好。”虽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跟这家伙混熟的,但总归是青梅竹马,说完全没有不舍得那铁定是假的,不过要真说不舍得,顾公子也说不出口。
陆子瞻突然捏住顾殛宇的下巴。
顾殛宇错愕。
这是演的哪出?
“我走了。”陆子瞻又说了一遍,语气强硬,说话的时候狠狠盯着顾殛宇的双眼,好像是透过他的双眸瞪着谁,“你好好照顾你,自,己。”
顾殛宇有那么几秒产生陆子瞻并没有在看着自己的错觉。不过也就那么几秒,眼前的人恢复到温润如玉的常态,幽幽地又叹了口气:“那把你的玉佩送我作鉴别礼物吧。”
“……”顾殛宇突然有种前面都是在灌迷魂汤,这句才是重点的感觉。
在陈子昂不明所谓的笑容中,陆子瞻拉着百般不情愿的顾殛宇回来了。
后者一脸被吃了豆腐的小媳妇样。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很名贵,但毕竟也是自己戴了十几年的玉佩,也曾想过要作为传家宝贝的东西,就这么容易拿来送了人,顾殛宇那个心痛啊!(心痛你就拒绝啊……)
而且陆子瞻你这用来交换的是什么,豆子么?脑子里突然浮现“红豆生南国”的诗句,顾殛宇连忙打了个寒战。
陆子瞻把从顾殛宇那要来的龙形玉佩收进怀里,对子昂和绛荏点了点头,走上出城的吊桥。
日头尚未完全升起来,早晨的空气还有些许湿润。
身材纤长的白衫男子回过头来说再见。
那一秒,仿佛有美得像炎川般浩荡大气的花朵从整个背景中开出来。
浩浩荡荡,恍若烟霞。
衬托得陆子瞻姿态文雅,清逸温和,无可比拟的风姿愈发惊世骇俗。
男生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忽然美得妖娆万分。
殛宇揉了揉眼睛。
子瞻还是子瞻,小桥流水也还是小桥流水,他忽然的就有些舍不得了。
数日之后。
顾殛宇百无聊赖的靠在椅子上,突然对一边的绛荏说:“我想看花,你再变点花来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