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手他人
楔子
承安七年,外族赫连一氏忽然兴起,侵犯中原边境,当今圣上不知为何,前些年勤理朝政,后些年却忽然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致使兵力衰微,大乾江山正值岌岌可危之时。
于是,乱世出英雄,乱世也出奇人。
现如今,有三个人的名声虽不能说是响彻江湖,但凡是在这乱世中摸爬滚打的,若说不知道这三人,难免不会被人骂一句孤陋寡闻。
一是杀手刺梅,两年前第一次受雇于人,便成功让迦业教教主莫卿襄这个人从人世间消失,从而声名鹊起,名噪江湖。据传闻他俊美无比,单是用美貌也能杀人于无形,可偏偏从未有人看见过他的长相,只是有人看见过他的脖颈上描有一朵五色梅,因此得名刺梅。
二是江湖百晓生百里芜弦,听说他知晓的秘密多如牛毛,且非常喜欢收集江湖上的各种秘闻。可是,对于辛辛苦苦收集来的秘密他却从不珍惜,此人曾放出话来,二十两银子便可换个秘密,哪怕有人拎着壶好酒来,他都肯换。但是他的行踪飘忽不定,几乎无人知道他究竟所处何处,只怕百里芜弦的所在,也算是这个江湖上的一大秘闻了吧。
三是逸嵋渊内的十里斋斋主,人称瞻玉公子。十里斋是个神秘的组织,成立至今吸纳了大批有名的能人异士,但却隐匿于逸嵋渊内,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神秘莫测。众人对这个组织揣测纷纷,有的人猜它因内讧早已解散,有的人猜它和五毒教一样正在研究杀人秘器,有的人猜瞻玉公子重病不起……总之,这个组织如一颗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一直叫人惶恐不安,而瞻玉公子,就是控制这个炸弹导火索的人。
杀手刺梅究竟长什么样子?
百里芜弦究竟在哪里?
瞻玉公子会不会点燃那根导火索?
一段有关“三个秘密”的故事。
第一章
碧井轩是浅川顶好的茶馆,听名字也知道,店老板是取了碧螺春的“碧”字,杭州西湖龙井的“井”字拼凑的店名。这里泡制的茶,茶叶根茎分明,色泽沉郁,入口微涩,之后由涩转甘,满口馨香,余味无穷,饮尽之后,将茶叶沥出,杯底也无一点渣滓。
这样的茶艺,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爱茶之士前来品瞻,小小一个浅川,倒是人气颇旺。不过今日却是不同,并非说是门庭冷落,反倒是今日茶馆里的人数竟比平日多出了一倍,不仅是座无虚席,甚至连茶馆外边,都围了一群人。
透过人群间的罅隙,能看到,在这群人的中心,赫然站着个男子,唇上两撇小胡子,额前,两鬓松散的落了几缕碎发,刚好搭在肩上,他身形颀长,穿着月白色的衣衫,手中执一柄合着的白扇,腰间别了一根竹笛,身前一方案几,俨然是个说书的样子。
“大家都知道那曹一番吧,人称什么?仁义大侠!多么响亮的名头,只可惜啊,不知道他的恶行的人大多被他所蒙蔽了,这样一个名声,完全被他这个人给糟蹋了!曹一番因使得一手好双剑而闻名江湖,那对双剑,黑玉做的剑柄,百炼钢铸的剑身,双剑一出,凌光四射,在气势上就压了对方一大截。但是,至今从未有人质疑过他那双剑的来历。说到这里,不知各位是否听过徐州凌家,这徐州凌家是早些年还在江湖上有些名声,到了如今,凌老庄主逝世,他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身体虚弱,从小就只读诗书,不练武功,凌家威势已是大不如前。凌老庄主当年威慑江湖之时,手中使的,便是这对双剑,老庄主百年之后,将这对双剑葬于陵墓之中,可是,谁能料到,那曹一番为了得到此宝,居然挖了凌老庄主他老人家的坟!并谎称这是自己所有,行径之卑鄙,令人发指!还不止如此,曹一番贫苦时结有一发妻,姿色虽不出众,但是持家有道,温婉贤惠,后来曹一番发迹,取了一一堆姨太太,他嫌发妻人老珠黄,竟叫妻子给那些姨太太们做丫鬟使……”
那人滔滔不绝地细数那个名叫曹一番的所谓大侠的恶迹,声音不大,却是字字清楚,掷地有声,众人听得也是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就被带入那情境中去,只恨不得亲手将那曹一番大卸八块。可是,正说到了这曹一番如何欺瞒世人,贼喊捉贼之时,说书人声音一顿,醒木一拍,道:“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人群发出扫兴的哗然声,接着,只见说书人歉意似的扬了扬唇角,随即白扇一开,端着从每个人面前走了一圈,有的人明白听书给钱的道理,给了几块碎银,有的人不愿交钱,便当做没有看见,立刻回头离开了,这说书人倒也不恼。
绕到半路,扇子落在一位墨色衣衫的男子的眼前,那男子长得十分俊美,但又并非一般男子的英俊,一双眼眸如甘泉似的清泠,五官都跟画上去的一般恰到好处,只是下巴处长了一颗极细的痣,像是被人用毛笔点上去的,因为肤色白净,才凸显了出来。他不语,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从袖中掏出一锭白银,约莫有二十两左右,放在说书人的白扇上。
说书人起先一愣,随即笑了一下,道:“多谢公子。”
男子仍是一言不发,点点头,端起身前的茶盏,饮了一口。
说书人也不多留,又绕到了其他人的面前,一圈走完,润口费也收了个差不多,他便踱到柜台处,拣起一粒碎银,道:“结刚刚那杯茶钱。”
店老板自是高兴极了,摆了摆手:“您只要常来,这茶钱都免了。”
说书人将扇子上的散银都收入自己囊中,白扇一摇,将那一粒碎银往柜台上一置:“明日?怕是以后都不会来喽!”
不光是店老板,茶馆里的众人均是一怔,店老板将身子凑过来支支吾吾地问道:“那……那您书还没说完呢?”
说书人眉毛一扬,一边摇着扇子扬长而去,说话的声音也就越飘越远了。
“书?什么书?这曹一番为人心狠手辣,你们有这个胆子听,只怕我还没这个胆子说呢。”
茶馆内众人均都变了脸色,瞧着比来时,都白了许多。
只有刚刚那下巴上长了颗痣的清俊男子,面色仍是不改,他饮完了最后一小口茶,将茶钱放在茶盏边上,随即站起了身子,也离开了。
再看门外,说书人的踪影已是早就不见了。
在浅川溜达了一阵,吃了点东西,待百里芜弦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薄暮映着浅川内百余户人家房上的青瓦,房梁下燕子归巢,浅浅的阴影折射出了些黯然幽沉的味道。他踏进房门,第一件事就是撕下了唇上的两撇小胡子,脱去了些老气,眼睛虽是深邃,但是也闪着奕奕的光,加之挺拔的鼻梁,薄削的嘴唇,一眼看上去,说是俊朗,并不过分。
今日在茶馆饮茶,捧一盏清浅茶水,看着街上行人如织,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一时兴起,走到茶馆内闲置的说书案几后,一拍醒木,随口讲了一段近日得来的江湖秘闻,倒也挣回了茶钱。
想到此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那个不语的年轻男子,墨色的衣服,冷峻的表情偏生配上了那美如好女的的五官,竟是说不出的摄人心魄,这叫百里芜弦对他越发的兴趣盎然起来。
这样的人,背后若是没有什么故事,算是辜负他那副容貌了吧。
用过晚饭,借着烛火读了会儿市井上卖的拙劣的小说,百里芜弦被书里的情节逗得笑了出声,心中连连夸赞这书的作者文思过人,敢想他人之不敢想。读了会儿,眼睛疲累,见夜色幽幽暗暗地沉着,浅川里的人家已不见什么昏黄的亮光还在晃荡着,便吹熄了烛火,解了衣服,朝床上倒去。
月上中天,正是子时,打更的声音渐渐地远去了,整个浅川已经不闻一点声响,风卷着落叶从街的一角滚到另外一角上去,偶尔能听到几声猫低低的,从喉咙里发出的□声,在这样空寂的夜里,显得尤为寥远。
没有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大多数人都安静地睡着,在这安逸的城市,静谧的夜。
然而,对着百里芜弦的窗口,不知是谁家的瓦梁上,蹲着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用描有黑色梅花的面罩遮住了面目,唯有一双清亮的眸子,瞳孔像暗夜的猫,仿佛有一种斑斓的色彩。
身后,映着皎皎的上弦月。
三根银针从手中飞出,穿透纸窗,细不可闻的声音。
银针准准地埋入百里芜弦的被子里,不见踪影,之后,还是什么异动都没有,夜寂静如常。
黑衣人脚尖一踮,站上客栈的窗口,推开窗户,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室内的情况,暗沉的月色洒进来,照得床上一半阴影一半亮。他这才跳入室内,朝着床走了过去,隆起的被子里没有动静。他伸手,掀开被子,低头看,却是一惊。
被子里没有人,只是一卷铺盖。
耳边忽闻凌厉的风声,黑衣人猛地侧身回头,身子一偏,只见一只手从他的面前擦过,再收回时,另一只手又朝着他的小腹击来。
黑衣人心中一沉,伸手抓住百里芜弦的手腕,借着他的力,跃到了他的身后,反手想扭住百里芜弦的手臂。百里芜弦吃痛,皱紧眉毛,手中此时没有任何利器,只能徒手一搏,他回身,五指刺入黑衣人的手臂,向下一拉,指甲划下四道血痕,顺手也扯下他手臂上的一块衣料。
没有想到百里芜弦的武功也并不弱,出手竟是招招狠辣,不仅想撕下黑衣人脸上的面罩,而且似乎还想取他性命。
“兄台报上名来吧。”百里芜弦问道,语气中带了些嬉笑。
黑衣人不语,五指挥出,袖中三枚银针飞出,接着身子向后一跃,在百里芜弦闪身避过那三枚银针的时候,又朝他侧身的那个方向掷去三枚银针。
百里芜弦见躲避不过,便心中一狠,伸手硬生生地去接那三枚银针,故意卖个破绽给他。以为他已被银针刺中,黑衣人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却在靠近之时,百里芜弦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近自己身前,眼睛肆无忌惮地扫过黑衣人那双眸子,笑嘻嘻的,可手上却一掌挥出,重重地击在他的肩头。
“手腕这么细,兄台莫非是女儿身?”
被袭击得措手不及,黑衣人捂着肩头连退三步,抬眼恨恨看了一眼百里芜弦,隐隐地已有了撤退之意。趁此时机,百里芜弦紧接着就是伸手去揭他的面罩。
今晚的一切都出乎意料,忍着肩头的伤痛,黑衣人此时已来不及躲避,只好在百里芜弦揭开他面罩的一瞬间,立刻回身,从窗口跃出,身形快极了,徒留辨不清面容的小半个侧面。
百里芜弦立刻追到窗口,四野无人,抬头,泠泠的月色空阔,瓦房屋檐上,已不见半个人影。
他低下头,敛了笑容,缓缓张开五指,接了满手的月光,一根银针插在他的掌心上,在夜色下反射出幽冷的光。
第二章
远远地传来一声鸡鸣,日光悄无声息地铺散开来,尤其是在这样的春日里,照在人的身上,暖得人慵懒极了,只想如街边的懒猫一般,舒展了一身的筋骨,在窝成绒绒一团,睡一个美美的回笼觉。
百里芜弦昨晚居然还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竿头,阳光从小小的窗口里洒了一室。早上关上窗户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那黑衣人昨日走了之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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