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的罪行,相信陛下自有决断。”
王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摇着脑袋倍感无奈:“你啊,这么些年了也没个长进,这脾气……硬得跟块石头似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掀起了车窗上的竹帘向外窥视,便好死不死地瞧见了骑着高头大马随行在马车边的高大背影。
“真是又臭又硬!”王爷嘴角一勾,放下竹帘,又添上一句。
周文璧笑笑:“人各有志……这些年,还要多谢王爷对下官如此关怀,下官……无以为报。”
“哼,那倒是!”王爷倚着车壁,盯着他道,“谁让本王这样宅心仁厚,礼贤下士呢!”
心中却道要不是你这样死板固执,经不起调笑,或许倒还能稍稍“回报”些许,只可惜……唉唉,却偏偏是个看得见吃不着的!
“对了,”王爷眉心一动,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以前你身边总跟着个书童,这回来怎么没见他?”
“阿成?”周文璧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他……他已经不是下官的书童了。”
“哦?”王爷漫不经心地挑眉,不甚关心地说道,“说得也是,年纪大了也该放人出去——嘿嘿,身边跟着的嘛,总得是年轻水嫩的才好!”
周文璧苦笑:“王爷说笑了……”
“呵呵……”王爷知道他开不起玩笑,便笑了笑,又道,“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没见你成个家?还是这么孤家寡人的,来日若是真获罪入狱,那可糟了,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
“这……”周文璧脸色一窘,“此事……恐怕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那咱们就长话短说嘛!”王爷闲着无聊,只好探听些私密事来解闷,一时来了兴致,非要他说个清楚不可,“来来去去不都是那些儿女情长!有什么不好说的,本王又不会笑话你!”
周文璧低头笑笑:“王爷这已然是在笑话了……”
王爷连忙大呼冤枉,又道:“本王保证不笑话!你说说怎么回事儿?堂堂探花郎,官拜荆州刺史,难道还有哪家小姐看不上眼不成?”
那一定是瞎了眼了!
周文璧脸上又露出一丝苦笑。
王爷大惊失色:“还真有人看不上啊!”
周文璧万分无奈:“王爷,您……唉……”
“这不可能啊!”王爷眉头紧锁,理解不能,“这得是多高的眼界,才能看不上你啊?”
这……他要是个小姐,周大人上门来提亲,他一准儿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啊?!
“下官早说过了,此事说来话长,”周文璧低着头,又是窘迫,又是无奈,“并非如您想象的那样。”
“那到底是怎样?”王爷摸不着头脑,“你这要是不说个清楚明白,本王今天可要睡不着觉了!”
周文璧面露难色:“这……并非下官有意欺瞒,只是个中缘由,下官……也并不是十分清楚。”
七十
景明帝从城门口接回了青州王,回到宫中,自然少不了一番论功行赏——咳咳,虽然王爷也没啥功劳,但这过场流程,总是不能省的。
青州王心里有些关心景明帝对周文璧的处置,便多嘴问了一句。
景明帝看了看他身后一身布衣的男人,微微一笑:“这个么……不着急,容后再议!”
“可是……”
青州王还要再说什么,就被景明帝挥手打断:“此事朕心中有数,青微你就别管了!唉,想不到这次出了这样的事,真教朕担惊受怕了好几天,你也受苦了!”
青州王连忙摇头笑道:“哪里受苦了,也是臣弟自己大意,怨不得人——说起来还多亏皇兄派遣的,啊,那位石大人,要说起来,他也算是臣弟的救命恩人啊!”
“你不说,朕倒差点儿忘了,”景明帝眉头一紧,朗声道,“石仲!”
青州王回头,便见石仲越众而出,朝景明帝跪下了:“罪臣在。”
青州王眉头一皱:“哎?”
怎么就成罪臣了?
景明帝道:“朕让你随青微出行,是要你护得他的安全,不容有失!如今青微虽平安归来,但却险些丢了性命,你可知罪?”
“罪臣知罪。”
青州王回过神来:“这……皇兄,什么罪不罪的,石……石大人可是救了臣弟一命啊!”
景明帝抬起手:“这是羽林军的规矩,你别插手。”
“可是……”青州王急了,“可是他……他有功!”
“石仲,”景明帝朗声道,“你自己说。”
石仲目视前方,脸上还是一副死人样,晒着太阳,就连脸上的伤痕都显得更加狰狞几分了,然而青州王此刻心中焦虑不安,竟没心思去计较姿色。
“罪臣奉命保护王爷,致使王爷身陷险境,是失职之罪,而护得王爷周全平安,乃是本职所在——罪臣有过而无功。”
“嗯,”景明帝点头,又转向青州王,“你听见了?”
青州王顿感忿忿不平——这都是些什么破规矩!压根就赏罚不分!
又深恨这不知死活的石仲竟然连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都没有,全然无视自己一番好意,真是气煞人也!
只是他面上却万万不敢当众说出这些话来,只得压低了声音,别过脸去:“臣弟自己掉下去的,关他什么事!皇兄……您这样,让臣弟以后怎么见他?”
景明帝微微一笑:“我说青微啊,你是王爷,是朕的弟弟,自然是想怎么见他就怎么见他。”
“皇兄!”
景明帝摇摇头,继续笑道:“你说的朕也知道,虽然情理上他并没有什么过失,可羽林军是皇家近卫,纪律森严,规矩既然是如此,那么就得照规矩办事,容不得你求情。”
“可是……”
青州王还要再说什么,景明帝又打断他。
“这么多人看着,你一个王爷这样罔顾法纪为他求情,成什么样子?”景明帝说完,又朗声朝着石仲说道,“你既知罪,就自己下去领罪吧,念在青微终究无事,今日起准你一旬假,在家养伤,去吧。”
石仲垂目:“罪臣谢过陛下。”
青州王心中有愧,虽然低下头去,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却见他神色木然,站起身后转身就走,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他一时之间又是惭愧又是气恼,既在景明帝面前求不了情,又不能追上去说个明白,只好心烦意乱地被景明帝带着接风洗尘去了。
将军下午跟着景明帝一同去城门迎接青州王,到了晚饭时分都没回来,孝白坐在饭桌前,一个人看着一桌子饭菜,正发着愣呢,外头就有仆从来报,说是将军今儿要晚些才能回来,不同他一道吃饭了。
孝白答应着,又问:“是陛下设宴了么?”
“不是,”那仆从道,“将军是往羽林军石大人府上去了。”
“哦……”孝白点点头,心里有些失落,又笑笑,“石大哥这次化险为夷,将军去探望探望,也是应该的。”
“夫人说得是,不过小的听说,石大人似乎是犯了事,受了杖责,将军放心不下,这是去他府上照看了。”
“什么?”孝白吃了一惊,“石大哥能犯什么事啊?”
“好像……是和青州王殿下有关……”
七十一
将军直到入了夜也没回来,孝白独自在家里,有些不放心,又横竖闲着无事,便自己带着识路的侍从,往石仲家里去看视。
石仲父母双亡,又兄妹妻眷一个没有,独自住着,虽然位居中郎将,府上却也就是个两进的小院落,孝白在院门口下了车,刚巧就看见另几个人也往这边匆匆行来。
孝白敲了门,便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原以为来者或许是石仲羽林军中的同僚,见他受了罚所以过来探视,谁知一问之下,他们竟是青州王府上的人。
“这……石大人因王爷而受罚,王爷心里过意不去,故此令我等备了些薄礼和上好伤药,过来看望石大人。”
“原来是这样。”
孝白先前从仆从耳中隐约听说了这件事,他对那些军法军规不甚了解,之前又一直觉得青州王是个和善亲切的好人,而如今石仲分明救了王爷,王爷眼见他受罚,却都不在景明帝面前为他求情分辩,心里就有些别扭了,听了这番话,便想着,说什么过意不去,之前怎么不求情呢?现在又派些下人来……皇家贵胄的,果然都是这样。
他心里不大高兴,面上也就不那么热络,待石仲家的仆从过来开了门,自顾自地说明了来意,抬脚便跟着引路的下人进去了。
石仲房里,大夫已经替他换好了药,一个小童在外间看着小炉子上的汤药,将军坐在床边,看着石仲人高马大的,却又脸色惨白,可怜兮兮地趴在床上,不由得唉声叹气。
“你够了啊,”石仲一听他又开始叹气,心中不由好笑,“现在我这里都好了,用不着你,你就自个儿回家去吧。”
“唉……”将军叹了口气,环顾四周,“你说你,自己遭了灾,家里连个主事的都没有,叫人怎么放心啊?”
石仲斜睨着他:“我不过挨了顿打,脑子还清醒着呢,有什么不放心的?”
将军撇嘴:“呵!‘挨了顿打’……说得倒轻巧,这五十军杖打着是好玩的?你们那些同僚也真是……下手一点儿都不留情面啊!”
石仲看着他道:“这是个做将军的该说的话吗?你们军中动军法的时候,也是能留情面的?”
将军微窘:“这能混为一谈吗……嗨!”
顿了顿,又不由地长吁短叹起来。
孝白走到门口,就听见将军在里头说着:“我说你跟青州王是不是命里相克?上回送他去幽州伤了脸,这回去荆州又落了个军法,我看啊,以后见了他你还是绕着走吧。”
“陛下有命,我等岂能推脱?”
“也不是这么说,能推脱的话,稍微推脱一下也无妨,横竖,王爷那种人也不会记得你……”
将军正说着话,孝白就走了进来,冲二人打了声招呼。
将军一愣:“你来做什么?”
“我……我来看看,”孝白走到他身边,朝石仲笑了笑,“我听他们说石大人受了伤,所以就过来瞧瞧。”
“你有心了。”
将军还没说话,石仲便应了一声。
将军瞅瞅石仲,又瞅瞅孝白,不吱声儿了,心里却想,你们俩通共也就见了一次面,有这么深情厚谊的吗?嘁……还非要亲自过来探望!
他这边心中郁闷,石仲便开口了。
“既然你……夫人都过来了,你就回去吧。”
三人正说着时,那青州王府上的人也进来了,见石仲这般趴在床上看上去像是伤得重了,又连忙将那一席什么“王爷心中过意不去”之类的话说了一遍,送上王爷送来的东西,将军随便看了两眼,笑道:“呵,倒都是好东西呀。”
孝白在他身后撇嘴,把人害成这样,送再好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此事乃是在下咎由自取,王爷无须自责。”
石仲不咸不淡地道了声谢,便朝管家使了个眼色,让管家将他们打发走了。
“他就只说了这个?”
青州王府里,王爷听完手下人的话,眉心微蹙。
“哼……倒像是他的作风……”
“小的过去的时候,正碰上骠骑将军和将军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