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瞥了孝白一眼,却见他两眼泪汪汪地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看,顿时觉得万分赧然。
“看……看什么看啊!真是……”
“将军,”孝白被他握住的手微微地颤抖着,“我想,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嗯,你说。”将军红着脸,笑眯眯地揉着他的脑袋。
“您……”
孝白才一开口,喉间就止不住地哽咽,好像唯恐自己一旦发问,就会永远地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将军?”
孝白正要说话,门口突然探出小樱桃的脑袋,一见两人在屋里的架势,只道自己打扰了他们亲热,暗叫一声“糟糕”,就想逃走。
将军皱眉:“干什么哪!”
“呵呵呵……”小樱桃讪讪地笑了笑,只好从门外站进来,垂着眼睛不去看他们,“那个……陈叔要我来问,翁主带来的那位,呃,该怎么安顿才好?”
一听这话将军立刻瞪眼,没好气道:“还要怎么安顿?还想怎么安顿?随便找间房让他住下不就行了!”
“哦,好,好!”小樱桃听出将军话头不对,连声答应,只想赶紧脱身。
“等等!”
谁知她刚一转身,就被将军叫住,她心里一慌,唯恐将军发飙,却只能硬着头皮又转回来。
将军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孝白,努力作出严肃的表情来。
“咳……找间离正院远些的屋子!”
一百一十五
将小樱桃打发走,将军咳嗽两声,放柔了声音,低头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我想问……”
孝白抬起头来,看着将军的脸上那诚恳关切的神情,话到嘴边,却突然觉得自己即将要说出的话简直就是一种罪恶。
他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将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的将军,妄自揣度成那样卑鄙的坏人呢?
将军他……虽然身份尊贵,可实际上却是这么地真诚和善,哪怕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贱买来的所谓男妻,也从来没有对自己颐指气使过,反而处处维护关怀,他……他明明是那么地善良,那么地温柔……
孝白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惶恐与自责,他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生出那样的想法!
如果问出这句话来,让将军知道自己居然在这般地怀疑他,不知道该会多伤心!
“哎……怎么了?”
将军见孝白话说到一半,竟然又红了眼睛,低下头去擦眼泪,不由慌了手脚。
“有话你就好好说嘛,哭什么呢?”
孝白低着头,感觉到将军温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侧,更加觉得无颜以对。
将军对他这么好,可是他却……却怀着那样的心思,差一点点就伤害了将军,那个卑鄙的坏人,分明就是他自己才对!
“我……我没事……”他抽泣着被将军抱进怀里,眼泪鼻涕都抹在了将军的衣服上,难过地大声哭道,“呜呜呜……我是个坏蛋,我对不起将军……”
将军不由又无奈又好笑,只道他还在为刚才拒绝自己纳“妾”的事情自责,于是便轻轻拍着他的脊背,点头应和道:“对对对,孝白是个坏蛋,还是个‘心眼儿小,又自私,又妒忌’的坏蛋,嘿嘿……真是坏透了!”
孝白被他故意的嘲笑弄得更加难过,明明知道将军是拿刚才的话在说笑,却仿佛看得见那字字句句都是在戳着自己的脊梁骨似的。
他可不就是个心眼儿小,又自私,又妒忌的坏蛋么!
这样一想,他又在将军衣服上擦了擦眼泪,弄得将军胸前皱巴巴地一塌糊涂。
“呜呜……那,那您别讨厌我,好不好……”
将军失笑:“说什么呢?”
他抽出孝白手里攥着的手帕,细细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
“唉……我倒是想讨厌你呀,你这个哭包……”
可是,我的心啊,却偏偏有点儿不听使唤。
陈叔走进屋里,看见翁主带来的青年人正拿着个小包袱,独自坐在那里发呆,便轻轻咳嗽一声。
“哦……”青年一侧头,连忙站起身来,有些拘谨地笑笑,“陈……陈叔。”
“嗯,”陈叔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番,也和善地朝他笑了笑,“将军和夫人还有些事情要做,你先随我来吧,给你安排个住处。”
“是,”青年点点头,“真是麻烦您了,劳您亲自做这些……”
陈叔笑着摇摇头:“话不是这么说,横竖我这老头子说好听点儿是管家,其实却是个最闲不过的,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哦,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在下许修平,朔方人士。”
“嗯嗯,我听说了,”陈叔一面走,一面同他闲聊着,“不容易呀,也都是打仗闹的……唉,只盼着这太平年岁能再长久些,世间也好少些可怜人喽!”
“……”
青年似有所感,只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
到得一处小院,陈叔走到一间屋子门口,推门道:“你就暂且住在这儿吧,屋子虽不大,却还算敞亮安静,改日将军若是有别的安排,再从长计议。”
“嗯。”青年倒是看起来很是满意,微笑着点点头。
陈叔看看他,片刻,便笑着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翁主也真是有心了,嘿嘿……你好好做事,待你成了器,慢慢将这将军府管起来,我这把老骨头,也就能回家颐养天年喽!”
一百一十六
将军和孝白晚上回房,窝在被子里讨论要拿翁主买回来的那个青年怎么办。
将军的态度自然是能把他打发多远,就把他打发多远,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才好,孝白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却不作声。
“怎么了?”将军借着幽暗灯光瞅了他一眼,“我说得对不?就该打发他去庄子上做事才是!”
“母亲都说不行了……”孝白小声道,“再说,你这样把他弄去庄子上,还让人家怎么做人呀?都知道是你不要才退回去了……”
“哟,”将军挑眉,“你这还同情上了?”
“也不是同情,”孝白眉心微蹙,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只是……翁主说的对,我和他,可不都是一样么?有些……有些物伤其类罢了。”
“嘁,还物伤其类……”将军不以为然地哼哼道,“行行行,你们是一类,你就多偏帮着人家吧,啊,不用管我了。”
“您在说些什么呢……”孝白皱着眉头,不甚赞同地看着他。
真是酸得没道理啊。
“那行,你说怎么办吧,”将军翻了个身,扭了扭身子挨他挨得更紧,“反正我是不想管,你想怎么办,都随你便!”
孝白抿了抿嘴唇:“嗯……我想,不如放还他的身契,再送些银两,让他出去自己安身过活,好不好?”
“啊?”将军一愣。
“母亲说他也是走投去路才卖身的,那……不如我们就给他点银两,让他好好出去过日子好了,”孝白侧脸看着将军,“反正您……您也不想看见他嘛,府上也不缺这么个人,是么?”
将军想了想,又看看他:“我倒是没想过这个……”
也就是说,母亲花了点钱把人弄来,他又花了点钱把人弄走,将军府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只能算是白白接济了个走投无路的苦命人……
不过,从解决麻烦的角度想,这么做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真是亏你想得出来……”将军笑了笑,抬起头来贴到他面前,“不过,你既是对那人那般设身处地,那若是当初我也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出去,你怎么办?”
孝白脸上一热:“我……我不是说过么,我的是死契,不……不能赎回的……”
将军挑眉:“那有什么?大不了只放你出去过活,那卖身契就当是一张白纸罢了,你不问我不提,不也和赎回了一样——你肯么?还是说,也会哭着喊着,扒着本将军的腿,求我不赶你走呢?”
听了这话,孝白也想起自己在府里刚刚见到将军时的情形,不由地涨红了脸:“我……我那个时候……”
“你那个时候,可乖着呢,”将军嘴里啧啧有声,“哪里像现在一样,动不动就敢给我脸色看,唉……”
“我……哪有……”
将军的思路一开,就立刻陷入了对那时候的回忆中去,自顾自地说道:“还说没有……那头一天过夜,自己乖乖地脱光了来钻本将军被窝的是谁呢?那如今,连巴巴地求他亲我一口都不肯的又是谁呢?”
孝白也想起了自己第一回侍奉将军“就寝”,结果被将军残忍地拒绝的事,一想到当时自己是多么地丢脸,哪怕隔着这么久,他也立刻感到无比地难堪。
“您……您还说!”
将军“嘿嘿嘿嘿”地继续嘲笑。
孝白越发地觉得无地自容:“我……我那个时候,还不是害怕您会讨厌我……”
将军挑眉:“哦?所以要来钻被窝么?”
孝白大窘,立刻别过眼睛去,错开他调笑的目光,小声道:“您……您根本就不明白!那个时候,我又紧张又害怕,就算钻……钻被窝,不也是为了讨您欢心吗!我……我是喜欢将军,想要和将军……我承认。”
将军止住笑,眨了眨眼睛。
孝白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这样的人,能够侍奉将军,就好像,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样,可是又总是害怕哪里做得不好,会惹您厌烦……我只是想,只好好好地服侍您,也许就可以一直留在您身边——就算您放我走,我也……我也不想走,我是撞了大运才来到将军身边,怎么舍得走呢……”
他说得动情,自己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揉了揉湿润眼睛:“总之,总之您不能拿那个来笑话我!”
“……”
将军好一会儿没说话,待孝白揉完了眼睛,默默地看着他时,才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嘴角一勾,低声说道:“行,我不笑话你,不过……那天晚上,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做的呢?”
“嗯?”孝白一怔,好像不太明白,“什么?”
将军的笑容变得有些淫邪:“还能有什么?你,要是我没有让你穿上衣服,你打算怎么……嗯,怎么‘服侍’我呢?”
孝白顿时浑身发烫,语无伦次:“什……什么,什么‘服侍’啊!我……我没,没有……”
“哦,对了,”将军没理会他磕磕巴巴的解释,自顾自地伸手去扯他的衣服,“首先,得把衣服脱掉才行!”
孝白手忙脚乱地做着无谓的抗拒:“您别!不要……嗯……别……”
一番折腾过后,两个人的手扭成了一团,孝白身上的衣服全都缠在了彼此的手腕上,将军气喘吁吁地压住了同样气喘吁吁的孝白,咧嘴一笑,大手带着他的,往下一摸。
“哟,”将军笑眯眯地说道,“嘴上说不要,其实还是挺想的嘛……”
一百一十七
孝白满脸通红,虽然侧着脸,却微微蹙眉,斜瞄着老没正经的将军,一脸难为情的样子。
将军心情一好,整个人就没羞没臊至极,低下头来狠狠地在孝白胸口亲了一口,笑道:“怎么不说话啦?难道是被本将军说中了?”
“您……”孝白小声道,“您怎么这样呀……”
“‘这样’是怎样?”将军笑得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