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没错,您最对了……那您下回瞧见我这小人看账,能不能别再唠叨了?”
一听这话,将军乐了,抿着嘴儿笑嘻嘻地扑到床上,连着被子将人抱住。
“嘁!绕了个大圈子,竟然是嫌我唠叨?”
孝白回赠给他个大白眼,展开被子将他裹了进来。
将军一点儿都不客气地伸手到孝白肚子上取暖,又笑道:“好了好了,本将军知道你学着算账很辛苦,这不是好心提醒你多多休息吗?还嫌我唠叨,也不想想,要不是关心你,谁爱唠叨个没完啊?”
孝白心想敢情您不是本来就爱唠叨呢?
但也就这么腹诽个一两句,心里还是领了这个情。
他这气恼劲儿一去,瞥了将军一眼,就软下声音,不禁道:“我一个小九九都背不全的人,要不是母亲叫我学着管家,您以为我乐意啊……”
将军眼睛一眨:“小九九是什么?”
孝白:“……”
将军又摸摸鼻子,有些赧然地岔开话题道:“母亲这些年管家管得挺好的呀,怎么会突然就要你来学着干这个呢?真是奇怪……”
孝白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跟着他的话头道:“母亲到底也为你操劳了这么些年,大概也想享享清福了吧……”
“不是吧?”将军有些不信,“母亲这么……精力充沛的,哪像是到了要享清福的地步?”
孝白斜睨着他:“是个人都会想享福的好嘛!总归我也没什么用,能为母亲分担些,就尽力而为喽!”
将军不禁一乐:“瞧这说的,母亲要是听到了,一定恨不能回到十七年前,把你捡回来当儿子养!”
孝白垂下目光:“您是还有娘亲的人……自然不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
将军一怔,见他情绪低迷,便摸摸他的脑袋,笑笑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该想的是,你爹娘知道你们兄妹现在过得都好,也会高兴的,不是吗?”
孝白不由地咧嘴一笑,揉揉眼睛,小声道:“还是别……我爹娘要是知道我做了人家的男妻,只怕头一件就是要揍死我!”
“哟!爹娘原来这么凶!”将军咂舌,“那没关系,本将军自会在旁边替你美言几句!”
孝白撇嘴:“还‘美言’呢,连你一块儿揍!”
将军一翻身把他压住一阵乱亲:“揍就揍呗!到时候我便这么压着你,只揍我便是,横竖我皮厚,可不怕揍!”
两人闹够了,孝白突然想起一事。
“对了,我今天不是去王爷府上看望他吗?您猜我瞧见谁了。”
“瞧见谁了?”将军一面整理被子,一面应道。
孝白蹙眉作思索状:“我瞧见石大哥了……他也在王爷房里呢。”
“仲达?”将军皱眉,“说起来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他在王府做什么?王爷闲着没事,又想折腾他啦?”
“嗯……”孝白想了想,欲言又止地,“不像是折腾,倒像是……像我那时候一样,在照顾王爷呢。”
“啊?”将军有些诧异。
孝白瞅了眼将军,犹豫片刻,还是小声说道:“而且……我觉得吧,那个……石大哥和王爷,好像有点……有点那什么……”
将军一脸木然:“哪‘什么’?”
孝白舔舔嘴唇:“就是……就是那什么嘛!”
将军:“……”
孝白红着脸,百般无奈道:“就是……就是有私情!”
“啥?!”将军瞪圆了眼睛,“你别乱说!王爷?仲达多好一人,怎么会和他那种骚狐狸扯上关系?哦,我懂了,一定是那骚狐狸看上仲达,威逼利诱……”
“才不是呢!”孝白大声道,“我看他俩好着呢!什么威逼利诱啊,明明是两情相悦。”
“不可能,”将军严肃地说道,“仲达才不喜欢男人。”
“可是我听说,石大哥以前也没喜欢过谁家姑娘啊,”孝白道,“您想,您自己不也是这样吗,之所以没喜欢过姑娘,就是因为自己其实喜欢的是男人,那说不定石大哥也是啊,只不过自己以前没发现罢了!”
将军:“……”
“怎么了?”孝白见将军突然就沉默了下来,不由侧过脑袋去瞅他,“咦……将军?您怎么不说话啦?”
一百二十三
将军别过脸去,眨了眨眼睛,讪讪道:“没……没什么……”
孝白没在意,继续说道:“所以说嘛,我觉得,石大哥一定也喜欢男人,只不过他性格孤僻,以前自己不好说出来罢了,你看你,身为他的至交好友,竟然连这个也没看出来。”
将军心道,照你这么说,本将军就连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都没看出来,哪还顾得上他?
“就算没喜欢过姑娘,也……也不能说明就一定喜欢男人啊,”将军支吾着道,“反正我是不信仲达会看上王爷,绝对不信,你一定是看走眼了!”
“我才不会看走眼呢,”孝白道,“石大哥看王爷的眼神啊,就是和看别人不一样,温情脉脉的呢!”
“我可不觉得!”
“哼,您就算是看见了也未必瞧得出来……”孝白不屑地嘟囔道,“总之石大哥一定是和王爷在一起了,这不就结了!王爷是男人,石大哥喜欢王爷,所以石大哥当然喜欢男人!您不用再辩驳啦!”
将军:“……”
孝白把将军说得无言以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打算睡觉,却又听见一旁的将军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似是有些郁闷地喃喃自语。
“喜欢的是男人,就是喜欢男人了啊……”
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孝白皱了皱眉头,翻个身接着睡。
将军真是越来越唠叨了!
王爷微微张开嘴,轻轻地吮了一口调羹里的甜汤,不由地满脸带笑,抬眼瞧着石仲面无表情的脸。
“您笑什么?”石仲木然道。
“没什么,”王爷一口喝光剩余的甜汤,抿了抿嘴,笑道,“我想着孝白先前过来,看见你在这里,那目瞪口呆的模样真是有趣极了……”
石仲拿着调羹轻轻地搅动碗里枣红色的汤水,眉心微蹙,莫名其妙地看着王爷傻乎乎地笑个不住。
“您和将军夫人似乎很是亲近?”
王爷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抬头道:“没有!也没有太亲近……就是一般亲近,您也知道,我和骠骑将军,总归也算是个亲戚嘛。”
石仲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一扬,低下头去,从碗里舀出一调羹汤来,送到王爷嘴边。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王爷“哈哈哈”地笑着:“我也没说你是什么意思……我和骠骑将军本来就是亲戚嘛!我是怕你不知道!你和他又是好友,都是一家人!哈哈哈……”
石仲只点头应付着,没再吭声,嘴角那一丝笑意却难得地自始至终都没有消失。
待他转身出门将汤碗等食具送到守候在门外的侍女们手里时,王爷坐在床上,绷紧的精神终于稍稍松懈了下来。
也怨不得他紧张,这几天里石仲虽然在他的暗箱操作下顺利地请到了假,每日过来照顾他,可是却还总是板着个脸,榆木疙瘩似的,一点儿新婚燕尔……啊呸!一点儿浓情蜜意的样子都没有,倒像是真个儿把自己当王府大总管了。
他寻思着这木头脑袋还以为自己是病糊涂了才要同他在一起,大概心底里是不大相信自己真的可以痛改前非的——咳,虽说他自己其实也不大相信,毕竟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于是这几天,王爷少不得得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说话行事间都小心翼翼,丝毫不敢表露出对其他人的轻浮情意,唯恐惹恼了石仲,把个到手的人又给弄没了。
可即便是这样,石仲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丝毫的改善,每天早上过来,天黑了回去,简直……简直就是把这当做个正经差事,只差没问他讨月俸银子了!
王爷心里暗暗地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一点点吃亏,但是又觉得……好像也不是很亏。
石仲再三嘱咐了侍女们晚上要小心的事项,才回到屋里来,擦过了手,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到床头朝王爷说道:“虽然这病有了起色,但是今天晚上的药还是一定要记得喝,不能嫌苦,知道么——外头天已经黑了,属下也该告辞了。”
王爷坐在床上,睁大了一双眼睛,默默地看着他。
“……”
石仲别过眼去,抖了抖外套,展开来穿在身上。
“您好好歇着。”
“不……不走不行吗?”王爷瞅着他,终于忍不住说道。
石仲:“……”
见他不作声,王爷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去:“晚上……多冷啊,昨儿我还咳嗽呢……”
“……”
石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抬手脱掉刚刚才穿上身的外套。
王爷偷偷地瞅了他一眼,泛白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觉得自个儿竟破天荒地有些害羞起来。
一百二十四
孝白这些日子常往账房跑,自然而然便同许修平接触得多了起来。
许修平先时境况虽然落魄,但也都是战乱之祸,看得出学问修养都挺不错,正是容易被孝白敬佩的那类人,孝白算术不好,账常常算不明白,账房里几个老先生也同他说不清楚,于是许修平便常常主动为他解惑,二人愈显亲厚,以至于将军心里都有些芥蒂了。
这天孝白正拿着账簿来求教,说到一半,发觉许修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由问道:“修平,你怎么啦?”
“嗯?”许修平一怔,“没……没怎么啊。”
孝白仔细瞧瞧他,又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走神?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哦……我没事,”许修平有些局促地笑笑,“我……只是想到马上可以见到妻儿,所以心中有些紧张,让夫人见笑了。”
“哦?”孝白有点儿吃惊,“你……你有妻儿啊?”
“是,”许修平低下头,低声道,“先时朔方战乱,家业被毁,我原本带着妻儿打算来建阳投亲,却不料……却不料半路与他们失散……我只得独身辗转来到建阳,可那远亲一家却又早已从建阳搬走……”
“啊……是这样啊,”孝白想到自己当初的悲惨境遇,不由心有戚戚,“那,听你刚才说的,莫非是已经找到他们了?”
许修平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微微笑道:“正是……他们今日已经到了建阳,待会儿这边的事做完了,我……我便去接他们。”
孝白见他高兴,便也笑道:“真好,这就叫好人自有天庇佑!你的妻儿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承您吉言,”许修平朝他笑笑,又道,“对了,您待会儿可有空?”
孝白点点头:“有啊,怎么了?”
许修平笑道:“是这样,前日我听您说在哪家铺子买的胡麻糖很好吃,正巧小儿也很爱吃那个,所以,不知道能不能请您为我指个路,我好买一些过去给他吃。”
“好啊,”孝白自然十分乐意,“我也正好顺道去瞅瞅你的妻儿。”
于是过得午后,孝白遣人回内院去同将军说了一声,便和许修平两个出了将军府,往孝白上回买糖的那家铺子走过去。
这边厢将军知道孝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