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褀指尖抵在碗底，轻轻旋了两下，将碗放回桌上，“提醒了，不过提醒得稍稍晚了那么一点点。”
“就不要抱怨了，”凌玄夜拍拍他的肩，“至少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你。”
凌玄霜不领情地拍开他的手，“谁稀罕你们等，邵煜新呢？”
凌玄书道：“带人去他的练功房了。”
“这么快就开始给人解毒了？”凌玄霜感动，“真是个好人啊。”
凌玄褀深感此人已无可救药，“只怕这个好人不觉得你好啊。”
凌玄霜白了他一眼，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外走，“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慢慢学吧。”
“……”凌玄褀道，“我已经弱冠了！”
凌玄书安慰道：“别在意，他的事，爹到现在也还有许多没弄懂。”
凌玄霜：“……”
“你们看，落尘原弟子的衣衫都这么好看，”凌小霖一边晒草药一边道，“我昨天还摸了摸他们身上的料子，都是值钱货！”
“三少爷要是不这么抠门，我们穿得肯定比他们光鲜！”凌小露抽鼻子，“听说他们吃得也非常好，每一餐都至少有两样荤菜。”
凌小阴也道：“吃穿用度样样比我们好啊，而且分工还特别明确，每个人每日要做的事也不多，做好了就可以练功或是歇着了。”
凌小晴感叹，“真让人羡慕，好想做落尘原的弟子啊……”
“我觉得这件事完全可行。”
凌玄书的声音从四人身后传来，吓得四人一哆嗦，忙转身跪倒。
凌小露这一次是真地要哭出来了，“三少爷，我们……我们就是说说……”
“对对对，三少爷待我们是非常非常好的，”凌小霖赔笑，“我们对御剑山庄那也是绝无二心，日月可鉴，天地……”
“行了，”凌玄书伸出一只手来向上勾了勾，“都起来吧，知道你们对御剑山庄忠心，不怪你们了。”
四人忐忑地站起来，心中还在想这是三少爷么，三少爷没这么好心的……
果然，凌玄书眯着眼睛笑道：“不过你们还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为了以示惩戒，就小罚一下，每人扣三个月月钱吧，你们觉得好不好？”
凌小阴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很幸福，“好，很好，简直不能更好了。”说不好一定会扣更多……
凌小晴已经不敢抬头，生怕凌玄书看到他眼底的泪花。
凌玄书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么愉快地决……”
“手里掐着御剑山庄的财脉，却对下边弟子如此苛刻，”晏清萧坐在对面小桥的栏杆上，看戏看得起劲，“这种事情除了你凌玄书，旁人还真做不出来。”
凌玄书抬眼看过去，怔了片刻才道：“这不是晏楼主么，原来你还活着啊。”
晏清萧：“……”
☆、第15章 十四·雪狮
凌玄书举步要走，“如果晏楼主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晏清萧想要说什么，看到凌小霖等人站在一旁，转身跨上另一座水上小桥，“你跟我来。”
凌玄书却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凌小晴疑惑道：“晏楼主不是叫三少爷跟他去么？”
凌小露深沉叹道：“三少爷从来就不是你让他去他就一定会去的人啊。”
晏清萧走出一段距离也没听到有人跟来，回头去看，却只见前方转角处凌玄书的一片衣袂，不由怒火中烧，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我不是叫你等……”人尚在半空中，晏清萧便要怒斥凌玄书，却忘记自己大病初愈，真气不稳，一个不小心便从上头跌了下来。
凌玄书抬头看了看覆下来的黑影，沉着地向后退了一步。
晏清萧踉跄落地，扑到凌玄书面前，抓住他的手臂才勉强站稳。这不禁让他的火气更盛，推开凌玄书站直身体道：“你躲什么躲啊，不知道扶一把么？”
凌玄书扯了扯被他弄出褶皱的衣袖，“你不是告诉我要绕着你走么？”
“……”晏清萧握了握拳，“让你跟来你怎么不跟？”
凌玄书还是那句话，“你告诉我绕着你走。”
晏清萧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气死了，“你只听这一句话其他的都不用听了是不是？”
“这一句话我也并不是很想听，”凌玄书向两旁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个长椅，便走过去坐了下来，“但是我觉得你这句话说得很对，我绕着你，至少我心情也好一些。”
晏清萧不想再跟他谈论这个问题，坐到长椅的另一边，“我有件事想问你。”
“我既然坐下来，不就说明我在等你问么？”凌玄书道，“有话快说吧，我还想再四处转转。”
晏清萧恨得牙痒痒，“三年前的你说话不像如今这般讨人嫌的。”
凌玄书笑了，“你真觉得三年前的我不讨人嫌么？”
“我……你……”晏清萧别开脸，“当然是一直都很讨人嫌的！”
凌玄书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正事吧。”
晏清萧吸了两口气，“我听付楠说那日我落水后是你救了我，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救其他落水之人时偶然找到了我，不然你一定没有这么好心。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一条命，多谢了。绕着我的那件事，也不作数了吧……”
“我……”
凌玄书才一开口，晏清萧便又打断他，“仅仅是不用再绕着我走的意思，可不是我和你就成了好朋友好兄弟了，你懂么？”
凌玄书哼笑一声，“这世上偶然的确多，便如三年前你落入机关中时，也是恰巧被我撞见。你晏楼主的这声谢，我等了三年，直到今日才总算听到了，我又如何敢高攀做你晏楼主的朋友兄弟？”
晏清萧才压下没多久的怒意又再燃起，“三年前的事，你觉得我该向你道谢？”
凌玄书摇头，站起身，“过去的事便过去吧，你不想提，就忘了吧。”
“还不是你先提的！”晏清萧也跟着站起，很想狠狠踢他几脚解气，“而且，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你……你居然……你居然在为三年前的事情生我的气？”
凌玄书想了想，“的确生过气，不过现在没有了。”
“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晏清萧双目泛红，“吃亏的人是我，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凌玄书拍了下他的肩膀，“所以我不是说我不生气了么，你也别气了，你这么大度，怎么会为吃得那一点小亏而记恨我三年呢，你说是吧？”说着，已经继续向前走。
晏清萧站在原地跳脚，“凌玄书，你耍我！”
凌玄霜在邵煜新练功房的门前来回转，“都快到午时了，他怎么还不出来？”
“也许是解毒比想象中得要难，”凌玄渊道，“邵原主便不免多费了些心神。”
凌玄霜担忧道：“那他会不会出事啊？”
“不会吧，”凌玄褀拿了盘蜜饯坐在一边吃，“邵原主看上去内力很充沛的样子。”
“嗯你说得对。”凌玄霜抓过一把蜜饯也吃起来，“若不是看出他了不起，我又怎么会主动出击？”
凌玄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能看出个什么内力深浅，不过是看上人家脸好看罢了。”
“一边去！”凌玄霜正色说教，“对未来的哥夫要有礼貌！”
“……”凌玄夜在周围人诡异的目光中深深低下头。
练功房的房门终于从里边被打开，刘掌门与邵煜新从里头走出来。
刘掌门抱拳对邵煜新施了一礼，“多谢邵原主救命之恩。”
邵煜新摆了摆手，面色有些疲惫。
凌玄霜冲过来将刘掌门挤到一边，热切对邵煜新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累？”
“的确有一点。”邵煜新对众人道，“众位抱歉了，解毒所需的时间和内力比我预估得要多，我无法连续再为旁人解毒，须得稍作休息，下一个便在晚膳后吧。”
众人都说不急，以他身体为重，劝他快些去休息。
凌玄霜眼睛一转，扶住他道：“我送你回房歇息。”
邵煜新似笑非笑，“那么有劳了。”
凌玄霜欢欢喜喜地扶着邵煜新回了他的小楼，送他到房间，等他坐好才打量起他的卧室来。
卧室分里间外间，里间摆放床榻家具，外间则是书房。房中的陈设很是简单，除了必要的物品外，用来装饰的东西极少，但凌玄霜看得出，这里的东西样样都价值不菲。
凌玄霜转够了，隔着张桌子坐到邵煜新对面，“邵原主，我看你这落尘原很是富裕啊。”
“不过是此间能长得出一些值钱的药材，还有刺绣的巾帕锦被受一些富户喜欢，我们才靠这个混口饭吃，”邵煜新微笑道，“又如何能与御剑山庄那样庞大的家业相比？”
长得好，有地位，家底厚，最重要的是为人低调内敛一点也不张扬！凌玄霜心里对他愈发喜欢，道：“你适才在楼下吩咐弟子送两份午膳到你房中来，是不是有我的份啊？”
邵煜新道：“不然我一个人吃两份，让你看着？”
凌玄霜拼命忍着想要大笑的冲动，“你这人心倒是细。”
午膳很快被人送来，虽然不是凌玄霜喜欢的糖醋大餐，但是荤素搭配合理，香气诱人，也让他颇有胃口。当然，最重要的是今日陪他一起用膳的人大有不同。
邵煜新见他吃得香，又夹了块排骨到他碗中，“你胃口不错，多吃点。”
又多了一条体贴！凌玄霜内心感动流泪脸上却不忘微笑，“是你这里的饭菜做得太好吃了。”
“你想吃什么可以对我说，回头我叫他们……”邵煜新话说一半顿了顿，转而道，“昨日只顾着说正事，没来得及给你介绍我最好的两个伙伴，正好它们来了，我介绍你认识一下。”
凌玄霜向门的方向看了看，没见有什么人，茫然眨眼睛，“是谁？”
邵煜新道：“来了。”
两只通体雪白的狮子一前一后从外边进来，迈着高傲的步子走向邵煜新。
凌玄霜全身汗毛直立，蹭地站起身，转身跑到邵煜新床边，连鞋也顾不上脱下便跳上了他的床。
邵煜新回头看他，见他扯着被子躲在床角，抱歉道：“对不起，我该事先告诉你的，不过它们不伤人，你不必害怕。”
“不……不是……”凌玄霜颤声道，“我……”
邵煜新起身向凌玄霜走去，试着安抚他。
可他一动，白狮也跟着动。
“别过来！”凌玄霜这次是真地流泪了，“让它们离我远点！”
“好好好，”邵煜新走开了些，将白狮也唤了过去，“我们都走远了，你别怕。”
这人哪里都好，可是为什么偏偏喜欢这种东西？凌玄霜全身发抖，委屈地呜咽，“昨日我差点被它们吓死，哪有人用真狮子镇宅的啊？”
“……”邵煜新尴尬道，“它们不是去那里镇宅的，只是喜欢在上头晒太阳。”
凌玄霜：“……”
邵煜新道：“这是我五年前去域外办事的时候从一个商户手上买回来的，是极为珍贵的雪狮。那时候它们还都是幼崽，见了的人无不喜欢。”
凌玄霜在心里默默想，我就不喜欢！
邵煜新指着那只雄狮，“它叫铁马，”又指向那只雌狮，“它叫金戈，它们都很乖。”
凌玄霜努力听进他说的话，吸了吸鼻子道：“为什么……取这么有杀气的名字？”
“因为它们打起架来很厉害。”邵煜新揉了揉铁马的头，语气中很是自豪。
凌玄霜终于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玄渊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