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的笑。据他自己得意的说,这科秋试,成绩必不俗,所以他要奖赏自己一回,要和他最心爱的人一起分享这种快乐。刘三突然觉得忌妒,一种对画像的强烈忌妒,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因为想占有某种爱而对所有的可能分去爱的人都有了强烈的恨意,有时甚至于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想冲上去将那画像撕碎了,姓风的,只许看我一个,只许对我笑,连我的画像也不准看。少年时许久没有的冲动,突然萌发出来,而且居然一发而不可收。每时每刻不见他,就牵肠挂肚。也许,也许自己心正随着他可怜在一步步的复活吧!可是真要迈出又怎么那么难呢?跨出去吧,告诉他,自己想他。可是,可是晴轩说还要等一等,时机未到,所以不要急着告诉他,等晴轩都准备好了,再和他相认也不迟。晴轩这家伙说话皮里阳秋的,什么叫作又碍事又不碍事,可以生却又可以死。幸好这小王八蛋不是自己的儿子,要是涵儿他们整天说话这样含含糊糊的,自己非给逼得暴了不可。
这科秋试果然是大中,十来个村子每村都中了一个,十多村子合起来举办了村会,这会他们总算开恩,给齐思璧送了请帖来。齐思璧在箱子里翻了又翻,却翻不出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他难堪的看着刘三道:“刘先生,借我一件好么,我,我不会弄脏的,穿完了洗干净还你。”
刘三笑笑,找出件淡绿色的长衫给他,到底是帝皇子孙,这略略的一梳洗,人就来了精神,虽然没有以前的玉树临风、神彩斐然,却也是明眸清颜、神清气朗。看着他兴奋如孩童的样子,原来一张惨白的脸居然有了些红晕,刘三也很开心,跟他开玩笑道:“齐先生,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这回,您可要饱饱的吃了回来,这下可以三天不用再吃饭了,省下很多钱呢?”
齐思璧开怀得笑起来道:“这不是要把他们吃穷了?说不定会夺我的饭碗,把我赶出去呢!”
天气已经是很冷了,好像是要下雪的架势,齐思璧穿得很单薄,那件薄薄的棉衣他舍不得穿,就在里边加了一件单衫。一路摇车,因为下半身疼痛的关系,所以也不觉得冷。到了那儿,虽然没能坐上首,可是齐思璧仍然是很满足了,原来以为自己除了当皇帝以外什么都不会,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有用,能教出那么多人材来。看来这三年的气还是受得值得的,这些孩子多少会给这穷乡僻壤带来变化吧,如果能在这山乡里头多办几个书院起来,让大家都有书读,让那些无知的村民在农闲时能去乡校读个书,这风气自然就慢慢变好了。记得凝儿最大的爱好是去当个教书先生,可惜他的人生注定是要为全天下人谋福的,自己最对不起的孩子就是凝儿,就让自己来替凝儿完成这个理想吧!能教出几个就教出几个来。
酒喝了一半,齐思璧还是很知道好歹的,谨慎的吃着。那几个新近的秀才过来向他敬酒,他刚把酒杯端起来,祠堂外突然冲进了两个人来,他们指着齐思璧鄙夷的大喝道:“这是个不要脸的性奴,凭什么坐在咱们几个村的祠堂里头。”
齐思璧的脸一下子就变了,酒杯‘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他抖着声音道:“你们,胡说,我,我不是,不是……”
那两个汉子冷笑道:“是不是,撕下衣服来看看不就结了!”
齐思璧怒喝了一声,声音全在发颤道:“你们敢!”
“有什么不敢,你都能躺在人家身下做小倌,被人弄残了,却还有脸到我们这些村子来骗饭吃?你当咱们这些村子是什么地方,是收破鞋破衣服的么?”那两个汉子恶毒的咒道。
齐思璧的脸全白了,他求助似的看着旁人,可惜没有一个帮着他说话。那两个汉子闯上来就来剥他的衣服。齐思璧想竭力反抗,可是双手已经渐渐没有了气力,特别是经过这次牢狱之灾后,十指常常会不自主的发抖,怎么挡得住两个虎狼般的凶徒,衣服被狠狠的撕下来。他想掩住自己不堪的前胸,但是却被另一个凶徒死死的抓住了手。一个凶徒指着他的前胸道:“几位村长,你们看,这些个标记,可不是咱们造出来的呗!”
齐思璧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克制了想要喷血的欲望。不理睬村长们愤怒的责问,他拉好了自己的衣服,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都是模模糊糊的乱光。他摇着车,向外走,人群里都是蔑视的眼神,他不想看,什么都不想,完了,已经全完了,不必再多想什么了。回去吧,等着让人家吐口水么?心在慢慢的往下沉,越沉越冷,最后全身都浸入了冰湖底,寒气把身子都笼住了。
他回到了屋子里,平静对陈伯道:“陈伯,麻烦你,给我收几幅画好么?”陈伯把画收下了,齐思璧将画慢慢卷好了,把经书和余下的纸和<<珠联璧合集>>都给收好了,然后带上了几件破衣服,看了看这个自己住了快四年的小屋子,低下头来。这时几个村长闯了进来,齐思璧还没有等他们发话,便淡淡道:“我自己会走的,不劳村长来赶人。”说完便摇着车子,慢慢的出去了,也不理身后那些村长恼怒的咒骂声。
刘三回来的路上听说了所有事情,他的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不能再出事了,得赶回去,好好劝劝他,没有什么,这事都过去了,当时也不是你要这样的。再说了,这村子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不教书就不教了,先好好养几天,等晴轩赶来了,咱们就找个好地方养病去。等病好了,咱们到这地方办个大书院,其他村的孩子咱们免费收,还供他们吃喝,就是不收这十来个村子的人,恶心死他们。
他回到住舍的时候,齐思璧已经走了,刘三急得汗流了一脸,向陈伯道:“陈伯,这天下着在大雪,他上哪里去了?”
陈伯一指远处小山脚下的小草屋道:“人家看他向那里去了,那里以前住过个疯子,现在住着个贱人了。”
刘三真想一个耳光抽过去,最后却咬住了气,直往草屋里去。雪已经积了小半寸了,刘三赶到草屋外头,草屋破败不堪,如何能住人?
他在外面大声道:“齐先生,我是刘三,可以进来么?”
“刘先生,您请进来,这屋没有门把。”
刘三推门进去,屋里冷得很,中央生了一个小火盆,火光幽冷,如何挡得住漫天的寒气,齐思璧趴在草铺的床上,正对着小火盆抄经。刘三看着他,眼泪直想涌出来。眼看他抬头,刘三便将眼泪收了道:“齐先生,你,你怎么了。”
齐思璧仰头看了看他,笑了笑道:“我吃得太多了,把他们吓坏了,就夺了我的饭碗了。”
“齐先生,你,你这里怎么住人呢,听我的,还是住到我屋子里去。”
“这屋子我收拾过了,还干净是不是?草棚子里不能生大火,要是着起来了,可就糟了,可要把我烤成红薯了。其他都好,只是没地方挂画儿,委屈了我的兄弟们。”齐思璧微笑着逗着趣道。
刘三沉默了一会儿道:“齐先生,您还是跟我回去吧,到我家去,我,我……”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齐思璧却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刘先生,我现在不是先生了,还有您还是不要再到我这里来了,我怕脏了您,把您也给累着了。您的心意我领了,这儿住着也挺安静的,没事儿。”
“可是齐先生,这带常有野兽出没,这野兽过冬没有地方找食吃,要是……”
“那也好啊,能叫只狼啊什么的饱饱肚子,也没有白来这世上一回啊!毕竟也救了一头狼嘛。”齐思璧也挺佩服自己现在还能说笑的,原来凝儿这苦中作乐的脾气是从自己身上来的,鸭子都死了,嘴还硬硬的。
刘三心里的那句“麒哥哥,咱们走,咱们回龙泽去。“无数次到了口边,却又转了回来。改成了:“齐先生,晚饭您吃过了么?”
齐思璧扬起脸笑道:“吃了,有个大娘,把她的红薯卖给了我,一大堆呢,我刚才搬了好长时间,可以吃上个冬天。我还多烤了一个,要不咱们加个晚点,一人一半分来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齐思璧把烤红薯从灰堆里头小心的扒出来,用袖子擦干净了,然后便分开了给刘三一半。烤红薯确实很香,刘三更不想推拒,便将红薯吃了下去。
齐思璧不好意思的笑道:“您借我的衣服撕破了,这里有二两银子,您拿着再买件新的吧!”
刘三偏着头道:“这样吧,齐先生,衣服我就不想叫你赔了,我明年春上想参加恩科,请您改文章如何?”
齐思璧一笑道:“那我就赚便宜了,刘先生,您可别后悔哦!”
第二天,那几个村长把刘三叫去了,告诉刘三,给他涨工钱,多给二担米,从此低段高段都他一人教。低段只要让他们识字就成了,大力气还是化在高段上。刘三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本来以为到这儿来可以帮忙的,没想到自己却成了抢他饭碗的人了。其实他并不是为了饭碗,而是为了那么一点成就感,结果,连这么一点都叫自己给结束了。想起他虽然在笑,实在是心在滴血的样子,刘三就没法不沉重了。
齐思璧见他拿文章来教自己改,实在是精力不济,这件事对自己的打击之大,大到了眼睛几乎是看不太清楚的地步了。可是又怕人家刘先生多心,便勉强拿了文章看。只觉得每个字都成了三个,只看得头疼脑胀了。
刘三的原意是想通过文章让齐思璧看出自己的笔迹来,没有想到,这齐思璧却看了三天还没有看完一篇,刘三心里未免有些恼,怎么连我的字都认不出来了,还说是天天想着我。放屁。
眼睛看不清,抄经也很勉强,只是凭着感觉在抄了,一个晚上只能抄上几页,觉得字大约是很难看了。顾不得了,璧儿,你就原谅我滥竽充数吧,让最后两部被超渡的人吃亏点,投身的时候大概只能去普通人家了。还有最后两部,你要努力啊,完成了这项重任,你这辈子做的恶孽总算有点偿还了。
但是白天太空虚了,对着白茫茫的雪野,发觉自己心也是白茫茫的。找些事情做,到去贱民村的路上等人,让他们就叫孩子过来,给孩子们上个课,鼓励那些有点学问的孩子去参加明年北渊的恩科。多亏了羽儿和涵儿他们二人达成了协议,把两国的科举给错开了,一个放在春季,一个放在秋季,这给天下的人材双倍的出头机会。当然也给两国带去了更多的人材。
刘三躲在树后看他兴高采烈的给贱民村的孩子们上课,拿着他们给的红薯,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想来是觉得自己还有些用处,所以便开心起来。想着他以前的万种风光,如今的凄楚荒凉,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苦。晴轩这死东西到底准备好了没有,自己是很难再等下去了。
他正在暗自思忖,如何做揭露自己的身份,才能不叫齐思璧受太大的刺激。却见远处,几个怒气冲冲的村民们冒着雪过来。那村民们一过来就把小黑板给扔了,拉起自己的孩子道:“咱们贱民村是穷了些,可是咱们也不能跟一个不要脸的为伍,你们都回去,从明天起再也不准来了。什么东西,自己也不瞧瞧自己有多令人恶心,还要来埋汰咱们的孩子。”
刘三再也忍不住了,冲出来道:“你们说话也要摸自己的良心,齐先生教你们的孩子,可是一分钱都不收的,还白贴了纸,你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