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洛阳的形势就知道我回来的消息一定瞒不住爹娘,自首总比被逮捕来的明智。我心里敲着边鼓往家里走。
情况比我想象中好,俩老没有听着外边的闲言闲语,依然过着清淡自乐的小日子。
按我爹的性格绝对是不喜欢拿实事去吹捧,相反在他嘴里很厉害的
那些轶事往往都是跑火车——俗称吹牛,所以我一直对他的人格缺陷而苦恼,相反我老娘拥有着普天下每一个娘的特质,只要我好什么都行。
我其实一直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有时候甚至蠢得可以。
而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也许是因为我知道背后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让我回来躺一下,懒一下,不需要去想什么值得或不值得,每个人应该都需要这样一个地方吧。
我不愿在家里想起那个人,尤其是在我一而再的确定那个想法之后,总觉得这是对那两个忙碌身影的亏欠,自己这个年纪早就应该是谈婚论嫁让他们等着抱孙子了。可是因为内心的这一点点无法言说的秘密,一个得不到祝福的请求,我羞于开口。
我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答应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
发财已经又生了一窝小狗崽,虽然我知道它是母的,可是心里还是过不了这个坎……秀秀似乎相亲成功了,猪油饼大叔的铺子已经关了,说是换了一家卖猪头糕了。
一走半年,洛阳的变化不大也不小。
“还好吗?看着怎么这么累?”我爹穿着他颜色长年不变的褂子进了房间。
“还好。”没有贫嘴,而是很正经的回答,我知道有些性格在扭转后已经变不回来了。
我爹没太在意,在床沿边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走了很久,你娘隔段日子就会打扫你的房间,也没多积灰尘,躺人还是绰绰有余。”
“当时什么也没和你们说,让你们担心了。”洛阳进京这一路,我都觉得速度诡异的快,更何况他们。
“早怎么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有当官的命,说不定你不是咱家的种,我以前还想着我这么帅怎么生出个儿子不如我的,现在可好,麻雀窟里的凤凰蛋哩!”我爹调笑着看我,笑一笑,眼角皱巴着,像是一棵很老很老的树。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陪着笑,总不能坦言,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为了一个男人吧。
“小贤,其实……”难得深沉语气的老油条让我心下一紧,他看着我,用一种我不曾体会过的父亲的眼神。
“算了,你自己选的路。年轻人嘛,想闯总是好的,我这一把骨头也折腾不起来。你只要逢年过节平平安安回来看看我和你娘。”兄弟一样拍拍我的肩膀,这动作有点眼
熟,一想才发现就在刚才我对赵县令做的一样,忍不住乐了。
我爹没多说,告诉我娘她上街买我爱吃的菜去了,然后踱步走了出去。
临门口,他的声音又低低传来,“如果在外面过得不好,就回家来,反正家里还养得起你。知道吗?”
“嗯。”我的眼里心里都泛起了一股酸意,喉咙口哽咽着应了一声。
他已经将近不惑之年,却依然像个老顽童。这一趟回来发现有时候父子间的温存都是细微处隐隐若现的,他开了一瓶珍藏的好酒烫着,把我爱吃的菜堆在我面前,早早打烊就图个一家人难得的清静。
席间我们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很多都是我儿时依稀难辨的趣事,当一个人开始喜于回忆,他就老了。
入秋的洛阳没有温度,风很大。可是一家三口挤在这瓦天地间,总是温暖的让人沉醉,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句话以前不懂,却原来不论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到了某个点,都能让人酣醉。
我看出了娘有意让我留下来睡一晚再走,可是张原和杨宁那边我不能干撂着,其实我也更怕这一睡我就软趴趴了,不舍得再走。
狠了狠心,打开门,寒风灌进来顿时让人清醒不少,我娘畏冷的紧了紧衣服执意要送我一下,烛光下我爹朝我露出一个满含温情的笑容,让我眼眶一热。我不知道一个独子,原来有这么多行为可以牵动父母的心。
小时候在私塾背诵过一篇东西,早已忘得差不多,现在却有一句清晰的绕在脑海,“父母在,不远游。”恐怕我对他们的亏欠只会越来越多,因为我的那些自私的自以为是。而他们却用最无私的温柔,支撑着我越走越远。
很多年以后,当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才明白这份割舍的疼痛。
“游必有方。”所以我即使走得再远,还是会记得家门的方向。
回到风满楼,大堂还挤着好几桌客人,我向小二询问了一下房间自行上楼了。
张原和杨宁自己订了一间,又为我额外订了一间房。
我一间间看着房牌,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准备把我娘打包的吃食放下一点自备,再给他们俩拿去一点,不料一开门,杨宁早已正襟危坐在我房内等着了,居然还穿着一身黑衣。
“吃过了吗?我这带了很多,还有一点是热的,过来尝尝我娘的手艺。”私心还想留一份
给姬函,他似乎也没正经尝过我娘做的,每次来铺里都是我亲手操刀。
“大人,有两个消息。”杨宁正了正身子,严肃地开口。
“刚才你回家那会儿,我们俩先出去察看了一下,打听了点消息。”看我有些疑问又补充道。
“好的还是坏的?”我停下手中的活,先倒了一杯茶暖暖身子。
“老样子,一个好一个坏。”
“先听好的吧。”
“那个你要找的人已经有消息了,现在应该在城外的庙里,应该是听说你来洛阳的消息准备连夜跑掉。”
“那今晚你们准备一下,摸黑过去把人给逮住。如果跑了下次就不知道哪里去找了?”
杨宁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夜行衣都换上了,阿原现在在蹲守,我等下就去接应他。回来就是想给你报个消息。”
我点点头,张原看着问题应该不大,难怪他让丢三落四的杨宁回来报消息,“可是现在天还没黑透,你这一身出去也太招眼了。”
“我以为你在自己家里会呆久一点的。”杨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表示,再次为自己的愚见尴尬。
“那还有一个消息呢?怎么个坏法?”
“郡主坟被盗了。”
“什么?”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还有八章的样子。所以,能不能示意一下这里不是鬼楼,批评也好,让我觉得没那么寂寞,算了,这和求包养求收留一样,我滚回贴吧吧。
☆、四十一
杨宁告诉我的坏消息居然是景瑶的坟被人给刨了。
我当下就僵住,这简直太夸张了。
记得当时是我帮忙打点着丧葬仪式,没有尸体所以立的是衣冠冢。加上景瑶是皇家人,所以真正的主墓还是要放在京城,因此这次的衣冠冢除了一些随身物品根本没什么值钱陪葬,怎么就被盗墓贼惦记上了?
我思来想去觉得蹊跷,这简直是诡异。虽然我内心觉得景瑶应该还好好的活在某个地方,但是坟被人挖了毕竟还是让人心头堵得慌,真是太过分!
愤怒着愤怒着,我居然有点困了,点着灯就和衣卧在床边小憩了一下,到了下半夜被一阵动静给惊醒,猛地睁眼看去,杨宁和张原已经绑着人回来了,果真是那个媒婆,可是瞧样子似乎被麻昏了过去。
大半夜把人弄醒再逼问有点不人道,看看天也快亮了,我让俩人先回去休息,顺便将床让给了那个睡得和死猪一样的女人,自己靠在桌边打着小盹。
一个晚上总不能出变故,我这么想着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我下意识往床边看去,还好还好,人还在。
我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去梳洗,感觉床边有动静,过去一瞧。那人两个眼睛瞪得溜圆盯着我看,似乎不知道自己目前是什么状况。
“你保证不乱跑我就给你松绑。”
媒婆狠命地点点头。
我拿过匕首把她身上的绳子割断,顺便把绑了一夜的麻木躯体扶起来。
“这是哪儿?你又是谁?”她模模糊糊地回忆昨晚的情况,“啊!你是!你是禽兽!”
“什么?”我有种被打败的感觉,难道我长了张采花大盗的脸?不至于吧,这媒婆年纪也不小了啊怎么会有这种顾虑。
“秦大人,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一定要放过我的家人。”
“等等,等等,什么乱七八糟的。”秦寿着老狐狸再怎么保养也不能有我这么嫩的脸蛋吧?还是说无意中我长得着急了?我上下摸摸自己的脸。
“秦寿让你干了什么?做假证吗?”这应该不会是秦寿做的啊,我想他不至于笨到引火上身。
“你不是秦大人?”媒婆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可是,梁公子说你要见我?”
我再一次感受到血液瞬间冰凉的滋味,“梁公子?”抱着侥幸心理再重复了一遍。
“梁复月梁公子啊,就是一直安排我做事的那个人。”媒婆再三确定自己没有报错名字,完全忽略我越来越黑的脸色。
“其实我是秦寿派来
接洽的,梁复月目前不方便。他之前都交代了你什么?”将计就计,我抓紧套话。
“你是秦大人派来的?”这女人居然又开始怀疑我?“啊!”她双眼一瞪,“你不就是那个叶贤吗?我认识你!那天婚宴你也在!”
“呃,没错。”
“可是你不是去京城了吗?难道你投靠了秦大人?”做这个行当的人是不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发挥本性去八卦一下?
“算是吧,你就把你知道的和我说一下。”我循循善诱道。
“可是你不是和二公子交好吗?为什么会……”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死不休,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该笨的时候又精明起来了。
“你现在,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可以,我立马放你走,不然的话你就一直呆在这里吧。”我额头开始爆青筋。
“这个不行,万一你是叶大人那边的人我岂不是泄露了,这样我的家人会出事的。”媒婆义正言辞很是在理的顾虑道。
叶大人……我扭曲了一张帅脸,紧接着,媒婆扭曲了一张……媒婆脸。
“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叶大人吧?”
我分了半个神经去思考万一我点头她会不会尖叫一声打我,或者直接晕过去。
“说实话,你是怎么活到现在不被秦寿干掉的?”等等,怎么真的是秦寿搞的鬼吗?“不管是与不是,你现在不告诉我,我照样可以威胁你的家人,自己权衡吧。”
“大人,求求你放过他们吧,他们都是无辜的,坏事都是我干的。”
“近墨者黑,我怎么知道他们真的那么无辜,你把事情说出来我可以考虑保护你们的安全。”
“我真的不能说,一说他们就会出事啊。”
“你不说他们也会出事,你说了的话我还能帮你。”
媒婆咬着嘴唇皱着眉头似在思考轻重,肚子却不应景的叫唤了一声。
“我去让人准备早餐,你给我快点考虑,不然没有早饭吃!”我恶狠狠威胁了一下,走到走廊上对着下面喊了一声。
“我告诉你,我身边两个帮手,对,就是昨晚绑你的人,脾气都不好!他们一只手就能捏死一头羊,你觉得你的脖子有羊脖子粗吗?”
“大人,你真的能保证我们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