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瑁当时的说法,似乎是要和族人商议一番,但从他主动提议到酸枣内讧,也就是一两个月而已,当时军情颇急,乔瑁也未必有空料理这些闲事。若是对方本来没这个意思,自己贸然提起,脸面上恐怕就有些过不去了。
因此,王羽并不急躁。
他不急,乔羽看起来却很急,寒暄没几句,就再次起身道:“在下此番不告而来,实出有因,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敢请将军暂且屏退左右?”
王羽意外了,看来对方还真就不是要提亲啊,提亲这种事正大光明的,有啥好避人耳目的?可是,不提亲的话,皖城的乔家又能有什么机密事找上自己呢?
带着疑惑,王羽挥退左右亲卫,等着对方揭开谜底。
“玄代乔家上下,先谢过将军报仇之恩……”乔羽不急着说正事,反而先谢起了恩。
王羽先是一惊,想了想才琢磨过来是怎么回事。当初杀乔瑁的是刘岱,而击败刘岱则是自己,曹操杀刘岱做得很隐秘,对外都是宣扬,刘岱在茌平之战中受了重伤,后来伤重不治而死,于是这桩命案也是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对此,王羽并没多做辩解,辩了也没多大意义。不管刘岱最终死在谁的手上,自己将其麾下的大军击溃,令其没了安身立命的资本是事实。所以,哪怕是刘岱的亲兄弟刘繇,也更愿意视自己为仇人,而不是曹操。
虱子多了不嫌咬,王羽不在乎再多几个仇家,可也没料到刘岱身上还有其他的因果,倒是给乔家一个报恩或拉关系的理由。
王羽谦辞道:“乔先生太客气了。且不说本将与刘岱之间非是私仇,全因其苦苦进逼,不得不设法自保反击,就算以公伟兄与本将当年的交情,乔先生也无须因此事而这般客气。”一见面没几句话就谈到亲事了,乔瑁和自己应该也算是交浅言深了吧?
“不论如何,公伟的仇,全仗将军,方能得报,此恩此德,远非言语能报得。”乔羽又是一通感恩戴德,继而话锋一转,道:“说起公伟,当年他遇难之前,曾托人往皖县带了封家书,有提起和将军的交往……”
王羽微一皱眉,搞了半天,还是那话儿?
可若是那件事,直截了当的说不就完了,绕这么大圈子干嘛?莫非以为自己会嫌弃他们么?要是换个人来提亲倒也罢了,可既然是二乔家里的人,自己怎么可能拒绝呢?那可是二乔诶!
“接信不久,就传来了公伟的噩耗,睢阳城距离兖州太近,其时刘岱凶焰正炽,故而羽举家南下,到皖县避祸,一时却没顾得上与将军再提旧事。就这么一直耽搁下来,直到近日听闻将军南下徐州,连战连捷的消息,这才恍然,故而冒昧前来拜见,一为再问前缘,二来也是为了请将军救我乔家满门性命!”
这个转折实在有点大,王羽顿时吃了一惊,问道:“乔先生这话从何说起?乔家这样的世家名门,还会有什么人敢于为难不成?”
乔羽喟然叹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乔家的虽是名门不假,但也仅是在睢阳老家有些名望人脉,皖县这边,只是分支所在……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乱世之中,祸端上门也不是什么奇事……”
听了他的解释,王羽渐渐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个旧事重提,老乔却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了。
事情倒是不复杂,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乔家到了皖县后,麻烦事仍然不少。因为乔瑁和刘岱的恩怨,刘繇对乔家也虎视眈眈,不得已,乔家只能托庇于庐江太守陆康门下,这几年很是孝敬了些钱财珍宝,这才保得平安。
然而好景不长,从中平三年开始,江淮一带风云突变。对乔家来说,刘繇被孙策击败倒是件大好事,可袁术势力的暴涨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孙策名义上还是袁术的属下,在孙策压制了江东势力的同时,袁术也开始向江淮一带大肆扩张。首当其冲的就是大江北岸的庐江郡。
“袁术遣使求兵甲粮草,陆使君不肯相从,术大怒,遣大将刘勋统重兵攻之,围城数重,日夜攻打不休……乱世之中,城池易手本属平常,与城中大户没什么相干,但此番却不同以往,袁术遣了细作,向城内各家传递消息,有敢于助守者,城破后,必阖家尽屠之!”
乔羽唉声叹气道:“我乔家托庇陆使君门下,他要守城,自然不能当做没看见,早在刘勋攻城之初,乔家便已出钱出力,助守城池了,谁想突然有此变故?袁公路虽是名门之后,但行事是很有些……横蛮的。”
他摇摇头,叹口气道:“而我乔氏阖族都在城内,若是出尔反尔,不单与陆使君面上过不去,恐怕还会被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正是进退两难之局啊。”
王羽微微颔首,认可了对方的说法,乔家的处境的确很糟糕。
青州的情报网虽然很周密,但皖县的战事,王羽依然知之不详。现在可是乱世,青州的密探关注的都是诸侯之间的争战,能影响天下大势的那种。这种诸侯和地方势力展开的区域性战争,几乎无时不刻都在发生,王羽哪能一一去关注?
到他手上的情报,顶多就是袁术攻淮南、庐江,刘表攻荆南这种概述罢了。
可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小事,对乔家来说却是相当致命的。王羽不知道陆康是谁,也不觉得他会是袁术的对手,但他既然敢和袁术作对,多少应该有点把握。
实际看来,倒也没错,若非刘勋攻城不利,袁术也用不着出此下策,跑去威胁城内的世家大族。
“令尊和公伟都是一时名士,门生故吏想必也不少,公路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也不会一点情面都不讲吧?”
“将军有所不知。”乔羽又是一声长叹:“乔家已经落魄至此,求人疏通之事,自然也不会拉不下脸面去做,袁将军那边,也得到了回复,只是他的要求未免……”
他摇摇头,解释道:“羽生有二女,如今虽然年幼,却已颇具颜色,在外亦有些名声。当日公伟向将军提及的,就是她二人,而袁术提出的要求,就是要父子分别纳二女为妾……不是乔某妄自尊大,但我乔家好歹也是忠良之后,当朝名门,怎么能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呢。”
“更何况,大丈夫一诺千金,公伟虽已过世,但除非王将军当面推拒,否则当年的承诺便是有效的。袁术蛮横若此,不仅是对我乔家的凌迫,对将军亦是大大的不敬啊。”
王羽差点笑出来,这下,他全明白了。(未完待续。)
六零八章 错综复杂
“有阴谋!”
听到这声大喊,王羽差点笑出声来,在座众人脸上的表情也都很古怪,一副憋得很难受的样子。
结束了和乔羽的对答,王羽将其用心琢磨出了大半,不过还有些没太想清楚的细节,干脆召集众人,集思广益。结果话刚说完,其他人还在深思,魏延这个阴谋论者第一个跳了出来,喊出了他招牌式的口头禅。
“有阴谋?”其他人多少都习惯了,只有徐盛这个老实孩子信以为真,瞪圆了眼睛看着魏延,怎么都想不通,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到底会有什么样的阴谋酝酿其中。
“文向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厚道了。”
魏延大咧咧拍着徐盛的肩膀,叹口气道:“这不是明摆着吗?美人计!你想想看,乔瑁向主公求亲,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果乔家人真的有心,就算有再多麻烦,也挡不住他们啊。能从睢阳举家迁移至皖县,如何就不能到奉高了?”
他言之凿凿的说道:“现在啊,乔家肯定是和袁术勾结好了,想打着结亲的名义诓主公去皖县,然后趁机加害!你们想想,现在袁术被吓得这么厉害,为了躲避主公的兵锋,连到手的彭城都不要了,生生的让给了刘备。情急之下,狗急跳墙,这不是很正常的吗?阴谋,肯定是阴谋!”
循着这个思路想想,王羽发现,魏延的阴谋论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先前自己试图和吕布联姻的时候,就曾动过念,打算亲身往洛阳走上一遭。虽然出于种种原因,未能成行,但若对双方初期的交涉有所了解,倒也能推断出自己的态度,针对这一点定计,也未必就不可能。
当然,魏延的想法还是极端了些,想算计自己?袁术未必有那个胆子,乔家也未必有这样的决心。
还没等王羽发话,赵云已经提出了质疑:“以袁术对主公的畏惧,他未必有这个胆子。主公的勇武,他可是从主公扬名之初就一直见证了的,就算主公轻骑南下,难道他就一定有把握算计得到主公吗?”
赵云的想法直截了当,袁术这个名义上的扬州刺史,实际上占据的只有半个汝南和淮南郡而已,其他地方都和庐江郡差不多,名义上属于袁术治下,但实际上却是由地方势力把持的。
皖县这个地方更是毗邻长江,水路通畅。孙策入主江东还不到一年时间,离彻底据有江东还差得远,清剿辖内势力已是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建立强大的水军,进行封锁大江这种高难度的军事行动。
而青州水军早在河北大战之初,就曾和刘繇的水军在长江上较量过一次,虽然是偷袭,不过能以全胜而告终,想必名声也已经响遍了大江两岸,袁术再没有远见,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在这样的条件下,想围杀有王羽,赵云自己率领的轻骑精锐,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袁术近日来虽敌意彰显,但却从未与我军正面交锋过,可见他对主公的脾气很了解,又岂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如此小概率的事件上?一旦失败,我军将士尽被激怒,全力南下,他拿什么抵挡?”
赵云正色道:“更何况,那美人计之说,纯属妄谈!主公为人正直,又岂是为了区区美色就置大业于不顾,轻身而出之人?文长此说,实属过虑,不必再提。”
赵云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魏延一时也不好反驳,倒是王羽自己汗颜不已,说老实话,魏延说美人计的时候,他还真觉得心有戚戚。
这与对家中娇妻的感情无关,也与人品无关,想想看,那是二乔诶,多少文人墨客笔下的倾国美人!放在后世,如果开出,见上二美一面,就三天不吃饭的条件,报名的人肯定连凯旋门都能挤破了,二乔,不比后世那些明星有魅力多了?
王羽确实很想去观瞻一番,要是能娶回家,他当然也很高兴。只是现在被赵云这么一说,他倒不好继续表露这方面的意思了,毕竟自己是‘正直’之人,总不好坏了在心腹大将心中的形象么。
“以亮看来,乔家此来,未必是出于阴谋,或许只是个巧合而已。”魏延的阴谋论,只是出于本能,被赵云这么一驳,他自己也觉得站不住脚,可诸葛亮这一开口,他眼睛顿时又瞪起来了,看那架势,随时会卷土重来。
诸葛亮也知道这个对头的缠人,不敢留机会给对方,径自向王羽问道:“敢问主公,乔公可有邀您往皖县迎亲之意?”
“那倒没有。”王羽摇摇头,乔羽和自己的对话,一半时间是在叙旧——尽管双方没什么旧可言,即便是乔瑁与自己,也只有一面之缘罢了,哪里有旧可叙?另一半时间是在诉苦,抱怨袁术的蛮横和陆康的顽固,求援,只是最后才提到罢了。
“那,他可有说要举家迁至青州辖地,请主公调兵遣将接应?”诸葛亮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