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偏又是他一心想要压到身子底下的人,一时间,追悔、恐惧齐齐涌上心头,转而又想到这里连润滑的东西也没有,只觉得天昏地暗,想死的心都有了。
情知若谢晓风一定要他,是万万抗拒不了的,没奈何,只得张目四望,琢磨着如果谢晓风定要强上他得找些酒水什么的来润滑润滑才好。哪知看来看去,别说是酒水,就连一滴水都找不到,心里正哀叹苍天无眼,忽见墙边流了一摊莲子粥,想起昨夜曾被谢晓风强灌了几口,头皮一炸,不由得嚎起来:“你欺负我!我不活了!”
正叫得欢,忽觉谢晓风握在他腰间的手微微一动,心头一寒,立刻闭嘴,心头的惧意无以复加,满嘴牙齿捉对儿打起架来。
谢晓风的手在颤,潮热分明一层层逼上来,人却仍是一动不动。
林俊南半点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若说他不想做了,那性器分明坚硬如铁、热得吓人,此时放了他,却去哪里泄他的火呢!难道……他是想拿什么法子整治自己?想起听过的一些性虐待的法子,林俊南一颗心钢丝般吊了起来。
第六章
不知过了多久,掌控在腰间的手突然一松,谢晓风似是疲累到极点,“你走,不要再让我见到你!”林俊南还不信,耳中又听他道:“你虽救了我,我却不感激你,今后不许你惹我,不然我还是要杀你的。”这才如梦惊醒,跳下床去,忽听谢晓风道:“慢着!”只道他改变主意了,不由一僵。
谢晓风道:“我问你,暖玉灵脂哪里去了?”林俊南抵赖:“你不是拿走了吗?”见谢晓风眼中寒光一闪,心里害怕,只得随口撒谎,“好啦好啦,实话告诉你,这是我送给我姐夫的寿礼。我昨儿没有见着她,放在我姐那儿了,本是要她转交,昨日那么忙,兴许她还没给我姐夫。你若要,我便给你要回来,”心中却想:你就算好意思找褚连城求证,难道还好意思找我姐问?
他本是误打误撞,却正触动谢晓风心事,谢晓风呆了半晌,冷冷道:“我不要了,你走吧。”林俊南不料他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心中大喜,心里道了声侥幸,也顾不得衣服零乱,仍是从窗子里穿了出去。
明日就是褚连城的生辰,府中越发的忙,到处都是人来人往,他躲到角落里整理好了衣服,施施然走出去,拣捷径回了房。一个小丫头抱了只猫坐在门口玩,睨着他肩上抿嘴一笑,悄悄道:“小林公子,你又去哪里偷腥了,怎么还挂了彩。刚才少夫人派人来问你,我扯了个谎混了过去,你怎么谢我?”
林俊南刚才逗惹谢晓风,自己也弄得欲火焚身,见那丫头容貌俊丽,微微一笑,牵了她的手道:“你进来,我好好谢你。”
那丫头羞红了脸,素知他是个花心大萝卜,猛地挣脱了他的手,低头一溜烟儿地去了。林俊南要拉她,见有人往这边儿过来,只好作罢,正寻思去找谁泻火,忽然觉得肚子里咕噜一阵乱响,暗叫不好,惨白着脸向茅房跑去。
当晚,褚连城在醉花阁大开夜宴,诸人俱在,只少了一个林俊南,派人去请,小厮回来,说是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一天里倒是上了不下八十遍茅房。褚连城听着不善,忙令人请了城中有名的神医史大先生来。史大先生略看了两眼,知道大户人家有许多说都没法说的事,只得微微皱了眉,嘟囔道:“心也太狠了些,这么大的剂量……”开了一剂药,叮嘱了些话便去了。林若兰亲自浓浓熬了一大碗。林俊南自小怕苦,不肯喝,林若兰一声令下,几个人强按住脑袋,撑开他的嘴强灌了下去。
第二日,各方贺寿的人齐聚褚府,流水宴直开到街外去,又请了各色杂耍和几家戏班,虽是隆冬天气,细乐喧天,锦衣交迭,好一番热闹。也有相熟的年轻人知道褚连城有个妻弟,人物风流,论到容貌俊俏更在褚连城之上,都有心结识,问了再三说是前日偶有不适,正在房中养病,都叹息了一回,连呼无缘。有人想去房中探视,被褚连城挡了回去,说是“大夫交待要静养,不许见外人。”众人无奈,只得作罢。
来贺寿的人中偏有个心智迷糊的小厮,不知怎么摸错了路,闯入后园中,隐约来到一处,听见里面摔杯摔碟子的乱响,间或有人劝道:“小祖宗,就别发脾气了吧……”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响,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悲呼:“此仇不报非君子”,气息极弱,似刚害过一场大病般,隐约有个苍老的声音嘟囔道:“少爷,你又不是君子……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房中又是一声更大的碎裂声。
那小厮吓了一跳,他多少有点见识,知道像褚家这样的人家,若是听到了哪些听不得的话,只怕有性命之忧,慌忙一溜烟跑了。心中忍不住好奇:褚大公子的生辰,谁这么不痛快?转念又想:想必大户人家也不过是表面光鲜,内里却是各有各的难处。一面想,一面又不禁连连摇头。
***
谢晓风不喜热闹,这几日只在房中静坐,褚连城闲时便来看他,但这样的日子褚连城哪里会有闲暇,倒是林若兰过来几次,嘘寒问暖,问他些天山上的风物。谢晓风神态拘谨,问一句答一句,并无别的话。林若兰也觉无趣,只道他少见世面,略一坐便走了。
一日枯坐,谢晓负忽然想起林俊南那晚端了碗粥来要他喝,当时觉得诡异,倒灌了给林俊南喝,也不知那粥里究竟有什么古怪没有,寻了个小丫头来套问。小丫头本是个多嘴的,又是林若兰交待过的人,知道谢晓风曾救过褚连城的命,更何况谢晓风长了那么一副英俊无铸的容貌,两片薄唇碰个不停,盏茶功夫将林俊南这几日的丑态倒豆般讲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加一句:“南方人就是娇气些,水土不服也是有的,哪像谢公子这样,一看就是英雄侠士,一身骨头都是铁打的。”
谢晓风听得有趣,忍不住微微一笑。他原是个孩子,容貌再英俊,也不过是个英气十足的漂亮男孩子,只是心事压着,格外显出种冷峻沉稳来,这时一笑,剑眉微扬,星眸中波光潋滟,显出种兴灾乐祸的调皮,那小丫头不由得看得怔住了。
第五天上,天南海北的客人总算散尽。当晚,褚连城过来告诉谢晓风明日就可去梅庄。谢晓风性子执拗,既与他结拜为兄弟,便不再作他想,然而情之一字,岂是说忘就能忘的,深心里总望能和他多呆一会儿,却又知道“梅庄”一去,他留在这洛阳城的理由就没了,心里忽喜忽悲,一片纷乱。
晚饭时上了一道鹿肉,褚连城连夸鲜嫩,谢晓风吃在嘴里,却和沙子无异。略喝了些酒,一个小厮进来,附耳说了几句话,褚连城脸色微沉了一沉,向谢晓风笑道:“你瞧我这过的什么日子?一顿饭也吃不消停。明儿我们谁也不告诉,悄悄地溜去,看他们哪里找我去。”谢晓风不知如何答他,只是淡淡一笑。碎碎的雪粒又飘了起来,眼看着褚连城披上斗篷,被两盏风灯引着去了。一开始还能看见人影,到后来人影一点也看不见,只剩两盏渺茫的灯光越走越远。
谢晓风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张望半晌,不由得痴了。
这晚半睡半醒,听了一夜的西风吹窗,雪压枝折。
第二日竟是个晴天。和褚连城出了府门才发现去梅庄的不止他二人,还有林若兰和林俊南,谢晓风深觉失望,起伏了一夜的心一点点地沉没,仅余的一点热度也散了。
褚连城问:“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住不惯?”
谢晓风转过脸去,轻声道:“我有点儿想家了。”
褚连城微一愕,黯然片刻,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上车吧。”
***
梅庄是褚家在城外的一处园子,亭台精致,园中植了近千株梅树,一场场的风催雪催,催开了一树树胭脂般的花朵,谢晓风心中沉郁,只觉那如云的绯红似堵在心口的棉絮,撕扯不开,闷得呼吸都是困难。褚连城言语殷殷,待他和从前似乎没什么不同,可谢晓风不是傻子,褚连城既带了林若兰来,分明是有意和他生疏。他心里一片灰冷,深悔为什么要来这洛阳城,恨不得现在就拔脚逃了去。
一行人到梅林中的庐舍中坐了,开了四面窗子,一面饮酒一面赏雪。林俊南是个闲不住的,不一会儿就借故溜了出去。谢晓风强打精神坐了一会儿,耳中听着褚连城和林若兰的温言,仿佛有把小刀剜心一般,酸楚一层层地逼上来,眼中竟有了湿意,他怕别人看见,道了声“我想出去走一走。”也不等褚连城答话起身就走。
林若兰忙推褚连城,褚连城握了握她的手,温言道:“外面雪滑,你有身孕,不要乱走动。”待林若兰含笑答应了,才出去追谢晓风。
听到褚连城在后面唤他,谢晓风也不吭声,闷着头只是往梅林深处走。褚连城知他心事,也不再言语,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渐入梅林深处,周围再无旁人,谢晓风霍地回头盯住褚连城,眼中多了几分狠色。
褚连城不动声色地唤了声“二弟。”
谢晓风倒抽了口冷气,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半晌在心里冷笑了两声,想要说几句狠话,哆嗦了半天嘴唇,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又似是被什么东西挤得满当当的,空不出一块转身的地儿来,喉咙口明明有千言万语,却都堵在那儿,气噎喉舌,半句话也说不出。
褚连城却似什么都没看到,走到他身边,与他并排,望着满树的梅花缓缓道:“你瞧这花开得多好。若兰怀了我的孩子,再有几个月,我就要做父亲了,她说要是女孩儿就叫褚寒香,可她怎么就知道是女孩儿,若是男孩呢?我想过了。你救过我,又是我的结义兄弟,今日一聚之后,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等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就叫褚忆风。二弟,你说好吗?”
谢晓风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痛,挣扎了半天,答非所问:“大哥,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褚连城沉默半晌,道:“我知道你心里怪我。”
他若不挑明了说,谢晓风本不知道要怎样,他这么一说,倒把谢晓风心里的委屈一古脑儿地翻了出来,鼻中一酸,眼里又湿了,骄傲的性子又叫他厌恶这样的自己,深吸一口气,转头就走,却被褚连城一把拉住袖子。他猛地一挣,不想褚连城抓得太紧,“撕拉”一声竟撕下半幅袖子来。
褚连城那么沉着自在的人,也不禁觉得狼狈,握住谢晓风肩头道:“小谢,你怪我,我也没有别的可说。当日是我不该招惹你,把你害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我……我但凡能管住自己,或者早些告诉你我已有未婚妻,断了你的想头,你也不会似现在这么苦恼。”
谢晓风心中难过,却将头偏到一边冷冷道:“过去的事,我都忘了。”
褚连城叹道:“小谢……”
谢晓风心中一颤,他对褚连城忘不了、放不下,时时刻刻都在和自己做斗争,这时最渴求的就是褚连城的温柔,最怕最受不了的也是褚连城的温柔。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彻底崩溃了,不禁向后退去,嘴里低吼:“我不听你说,什么也不听!”眼泪却不争气,把眼前的世界浸得雾蒙蒙一片,见褚连城逼近一步,他一把拨开褚连城的手,声音中满是绝望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