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那个士兵的下｜半｜身被炸飞了，他哭着在地上爬着。
詹姆斯抬起头，数架轰炸机从他的头顶飞过，意识到援兵已经到来，他倏地站起身，用沙哑的嗓音大吼道，“是军部的空勤团！找掩护！！”
也许是因为通讯被阻断了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时间紧迫，也许……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
在信号放出之前，飞机就开始了投弹。
“找掩护！快点！！”
詹姆斯的嗓音早已变了调子，他能做的，就是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去喊。
直到失血过多让他的意识开始浑浊，他摇晃着走了几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掩、掩护……”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的嘴唇颤抖的动了动，最终眼前变成了一片黑暗。
……
泰晤士河的水很冷。
冷得像冰，冰的几乎可以一直渗透到人的骨头里。
天色很暗，甚至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一个满身是血的年轻人，摇晃着几步走到水边。
被鲜血染红
的河水冲刷着尸体，一具接着一具，好像怎么都数不完。
年轻人跪在那里，黑暗中，他只能摸索着。
他摸到了一双脚，拽上来的时候，才发现上半身已经没了。
头呢……啊……头在哪里？
他摸索着，却只摸到了被染红的钢盔。
终于，他在冰冷的河水中找到了士兵的上半身，然后扯下狗牌，小心的收进他之前在哪个被血染的不成样子的百货商店里找到的购物袋。
河水冲走了很多尸体，他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能找到每个人的狗牌。
啊，长官也死了。
那么写给家属的信件难道要自己写了？
一千三百多名特种兵，就这样消失了？
他哭不出来。
三天三夜的作战让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往外流了。
然后，他听到了人的说话声。
“嘿，看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
那是英国人。
他们在这场战役结束的一小时前投降了。
年轻人抬起头，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们。
“你是美国人？！”对方问道。
他机械的点了点头。
“你们的部队已经撤到后方去了，他们抵抗不了那些地狱来的怪物。这场战争毫无胜算。”
“我们来这里……”年轻人干涩的嘴唇动了动，“来这里打你们的战争……我们来保护你们……”
“到头来，你们自己也保护不了自己，嘿，孩子，你看上去不怎么好，我们得给你找个医生。”
年轻人看着那平静的泰晤士河水，摇晃着走了几步，然后，从一名士兵的胸腔内拔出了匕首。
他在河边跪下，认真的洗刀刃上的血迹，一遍又一遍。
……
当詹姆斯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
“你很幸运，子弹差了三毫米就打中你的动脉。”
上尉重新闭上了眼睛，“切斯？”
“Delta小队成员因为你的惩罚而躲过一劫，不得不说……上尉。”切斯熄灭了香烟，慢悠悠的道。
“多少人？”詹姆斯声音平静。
“182人死亡，329人受伤，其中还有11个在高危病房内。”切斯回过头，淡淡的道，“整个部队算是完了，队长中只有你，桑德森活下来……该死的。”
“麦克奈特？”
切斯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沉默的在床边熄灭了香烟。
“死了？”
“他把你们卖给了联合国军，他们说你们是战犯……应该被处理掉。事实上，是你救了所有的人，上尉……上面指名要你活着，所以，空勤团才下来搜索幸存者，你救了几百人，J。”
詹姆斯声音微弱，“他们并不在乎骑兵队的人是不是能活下去……”
切斯微微张开嘴，但是没有继续说
下去。
“中士。”
“是的，长官。”
“我想见见军部那边的人，塞尔维斯可以……任何人……”
“好的。”切斯低低的道，“我去，但是，答应我别做什么蠢事好吗？”
“我能做什么蠢事？去吧。”
切斯走出去了。
詹姆斯慢慢坐起身，拔掉了IV，虚弱的靠在床｜上。
另一个人影一瞬间出现在了屋内。
“我听见你想要和我谈谈。”那个黑色长发的少年站在那里，眼中似乎少了点戾气，多了几丝温和。
“长官，抱歉……我浑身都痛，估计是没办法站起来给你敬礼了。”詹姆斯低低的道。
“我的部队里……很少有人真正参与过战争，我很多年前就开始训练他们，但是，他们做的还是无法像一个真正的士兵那样。”李苍昊淡淡的道，“我参加过战争，虽然不是作为一名士兵。”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曾经是战地外科医生，从美国的独立战争开始，南北战争，墨西哥……我在中途岛打过日本人，越南……我看过死亡，我知道一个士兵是怎样想的。”
“……”
“你没有撤离，詹姆斯，当然如果你这么做了，我们大概会处理掉剩下全部的士兵，但是……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李苍昊缓缓的道，“我不希望你的士兵继续去追究什么。”
“你是说……我的人白死了？”
“你很希望我们再次向人类宣战吗？我很好奇你会选择站在哪一边，上尉。”李苍昊伸出手去，詹姆斯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少年还是把冰凉的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看上去你已经好多了。”
他捞起詹姆斯的衣袖，握住了手腕，计算着脉搏。
“伤员留下，剩下的，能短期治好的……我想送去魁北克，那里有些工厂，虽然冷，但是室内都有暖气设施，而且没有什么麻烦，帝国的军队也驻扎在那里。”
“我们要去……加拿大？”
“在那里，我有几个医疗研究所，我可能也会经常去。你是个很有趣的人，上尉，我不介意多找些时间和你聊聊。”
“你不能这样……”被打穿了脖子，詹姆斯的嗓子有些怪怪的，他挣扎着抓住了李苍昊的衣袖，“我的人已经死了，你不能就这样算了。”
“报复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上尉。我给你的已经是个不错的条件。”少年的声音冷漠。
“对那些还想留在军队里的人……我要你给那些想回家的人六十六区的通行证。”詹姆斯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很困难。
“这个我可以做到。但是我不觉得他们回去会比留在军队中更好。”李苍昊站起身，拿开他的手，淡淡的道，“好好养伤，上尉，你是帝国的人才，不要死的太快了。”
李苍昊
站起身的时候，詹姆斯再次抓住了他的手。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像我这样的人活着……只会带来更多的死亡。”他的声音暗哑。
少年淡淡的笑了笑，“相信我，你会习惯的。”
詹姆斯的手慢慢放下了，他抱住自己的头，把脸埋在膝盖间，从胸前内发出细微的呜咽。
他蜷缩成一团，身体不住的发抖。
为什么？
到底要死多少人，这场战争才能结束？
切斯并没有花掉多少时间，他回来的时候，詹姆斯已经重新安静的躺下。
中士重新搬了张椅子，在詹姆斯的病床前坐下，“我没找到塞尔维斯。”
“没关系，李苍昊来过了。”
“李苍昊？”
“他要把我们剩下的人调去魁北克。”
“吸血鬼成群的地方？”
“没有抵抗军，没有联合国的部队，我们不用再和人类打仗了，切斯。”詹姆斯抿了抿嘴唇，勉强的笑了笑，“我们会没事的。”
切斯沉默了几秒，就在詹姆斯想要解释些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很快的开了口，“去哪里做什么？”
“有些工厂岗哨之类的，室内的，有控制好的温度……不想跟着军队走的，可以去六十六区。”
“这些死了的人给了我们不少福利啊。”切斯冷哼一声。
“嗯……切斯，你能扶我一把吗？我有点脱力了。”
“我觉得你最好躺在床｜上休息。”
“我得去见见其他人，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你在担心士气？上尉。”
詹姆斯抿抿嘴，低声道，“你看到那个医疗兵了吗？”
“谁？道格拉斯。布拉克？他如果没被炸飞的话，就是跑了，因为我没看到他的尸体。”切斯没好气的道。
“我想出去看看。”
“……”切斯妥协了，事实上，面对詹姆斯，他总也是妥协的。
道森、梅里克和斯图尔特正在忙着把尸体埋起来，佛莱斯特坐在一边，手指发抖的试图点着打火机。
可他抖得太厉害，打火机怎么都点不着，那东西最终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中士，你还好吧？”詹姆斯半蹲下去，捡起打火机，为他点燃了香烟，然后慢慢的将之放在一边。
佛莱斯特咽了口唾沫，声音发抖，“军部的人都走了，他们带着俘虏一起……有几个甚至问我们要不要打死几个出出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上尉。他们……他们……我……”
“冷静点，中士，没事了。”
“天哪……我想我要吐了……”佛莱斯特哭着埋下头，“我想回家……上尉……我想回家……”
道森拿着铲子，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他已经挖好了坑，梅里克和斯图尔特正忙着将尸体搬进去。
詹姆斯扶着胳膊，慢
慢走过去，淡淡的道，“你们拿了狗牌？”
斯图尔特点了点头，他低低的道，“我已经交上去了。”
詹姆斯点点头，“很好，你做的很好，中士。”
医疗兵走近几步，“上尉，你那个伤口应该小心点。”
“我没事。”詹姆斯侧过头，“你还有多出来的铲子吗？我可以帮忙。”
“你会弄裂你的缝线的，长官，我、我们会处理好这里的。”道森认真的道。
“好吧。”詹姆斯点点头，他向着医疗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因为炮火的轰击，那里已经变得焦黑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詹姆斯慢慢的在废墟边上坐下，他低低的道，“他们把尼尔森的尸体找出来了吗？”
“没有……我们没有起重机，很多人都还被埋在下面。”切斯的喉咙动了一下，他转过身，一拳打在了墙上，“FUCK！”
“新兵会代替我们在这里继续工作，也许有新的基地……我不知道，我们不用再继续做下去了，你可以去六十六区，找个漂亮的房子，舒服的床。”詹姆斯视线有些恍惚。
“去六十六区？”切斯失笑，“去那里做什么？我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我跟你一起去魁北克……队伍里的人，想走的让他们走吧，我哪里都不会去的，J。”
“好。”詹姆斯点点头，大约是扯到了伤口，隐约的疼痛让他不舒服的挪了挪身体。
片刻，一只黑色的大狗一瘸一拐的从废墟里慢慢的爬出来，它呜咽的叫唤着，把下巴搁在了詹姆斯的腿上，轻轻的磨蹭着。
詹姆斯脸上的表情平和了下来，他摸了摸大狗的脑袋，低低的道，“……我们去加拿大。”
TBC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对与错之间的灰色地带
第29章 骑兵队的假日
☆、骑兵队的假日（07/09）
O Canada！ Our home and native land！
True patriot love； in all 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