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泱宫内别苑侧厅,那华服丽人经宫人引见而来,此际尚不及我注目相视,她已是连忙行礼,而我见此方欲示意免礼,却未料她一开口急声唤我,却道殿下万安,她言出一时抬首,忙又改口道,“不不,陛下万安。。。”
难怪内侍告禀,只道宫门外女子衣饰华贵,容貌甚美,却原来不是他人,竟是我那远嫁有翼族的泗水姑母,算来泗水远嫁已有数千余年,而我与她上次相见也早在数千年前,此番重逢,我忙唤宫人赐座奉茶,以贵礼相待,不觉间只忆起年少时,太傅虽然甚为讨厌,幸而还有姑母偶尔探望,我方才能得半日清闲。
一时间,年少往事忽上心头,我念起不觉一笑,不及问她数千年风神都岁月,转念一思,如今九翼王既殁,风微澜因擅闯五灵盟会,为我久困至今,而太傅日前又在押枢密院,想必她此来决非叙旧,怕是有好些事相求。。。
此际我低首轻呷杯中清茶,本欲待她开口明言,倒未料这久别多年的泗水姑母几番将我打量,她好似有话要说,却又好似极难开口,其实也难怪如此,且莫提今时,我与她久未谋面,即便是当初年少,泗水郡离泱都遥远,我与她也不过数面之缘,实在是不比寻常百姓家,姑侄亲缘之厚。
良久她未语,我倒不由淡淡一笑道,“姑母如何这样看着朕,莫非这许多年未见,姑母已经不认识朕了?”
言出,泗水王妃略见尴尬,她回神连声致歉,却喃喃直道,“时光如流水,想当初我离开水族时,陛下年少未及束冠,淮川时时追着那白豚玩闹,不曾想今日一见,陛下已然长成五灵至尊了。。。”
泗水王妃话音落,我闻于耳中不由失笑,不过她离去甚早,那时的我的确年少不更事,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只怕是当初她之所以嫁作九翼王妃,倒还真与我脱不了干系,而今时一念至此,我不觉思绪渐远,半晌后回神,开口却问道,“姑母远嫁风神都,不知这许多年来,可还安好?”
奈何此言出,尚不及泗水王妃答话,我立觉不妥,只道是九翼王故去,而浣风山风微澜早有言语,句句直指风神都他母子二人举步维艰,今时我又何必多此一问?念此我当下颇觉歉意,急忙改口道,“日前朕听澜亲王提起,说九翼王故去后,风神都形势不稳,却原是龙溯遣人相助姑母离开,不知可有此事?”
其实,我这一语本是随意问起风神都形势,实未料话音方落,泗水王妃即刻变了面色,她一听忧色满面,连声直问我道,“陛下,澜儿他果真在泱都?他真的来找你了?他可曾冒犯你?”
泗水王妃这一连串问话尚不及我一一作答,不想她忽而泣声,却又朝我道,“陛下,泗水远嫁风神都,早已是有翼族后妃身份,今时本不该贸然擅闯碧泱宫,也不该牵累故国介入风神内乱,只是。。。,只是。。。”
她言至此,我了然于心,诚然,今时有翼族内乱不假,但泗水姑母贵为九翼王妃,且莫提贸然到访碧泱宫,即便是擅离风神都,未免俱是不妥,故而也难怪她宫门外求见,万般都不愿道出真实名姓,念此我不觉微微摇首,而此刻泗水王妃见我不语,她大约心中无底,连忙又道,“陛下,助我母子离开翼王城的是太傅螭烺,原本与亲王殿下无关,更不敢有一毫与水族关系,你千万莫要多心。。。”
泗水姑母言出我心中有数,想必今时,龙溯因触怒我而久困东海一事,她早有耳闻,此际她又听我提起风神都一茬,生恐我会心生不悦再有迁怒,因而面色紧张,急于解释,其实她不知,于此事我本无意怪责,更兼今时我尚有心相助风微澜,则更谈不上迁怒了。
我当下一笑,摆手只道,“哎,姑母放心,龙溯因挂念亲情相助姑母,朕并无一分怪责之意,倒是前时五灵会盟,表弟远来泱都,朕因诸事相留他于浣风山,直至而今都未及知会姑母,累你担忧,实在是朕的不是了。。。”
我出言安慰,复又提及风微澜,而泗水王妃闻听初是讶异,一时间她止不住泣声,连连直道,“陛下,澜儿他年少无知,我真是不知道,他竟然敢擅闯血王莲盟会,陛下,若他有任何冒犯,陛下千万。。。”
泗水姑母言至此,低首以袖拭泪,此际尚不及我表态示意无妨,她却又泣声道,“陛下,泗水自知无甚立场求情求饶,但是你就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千万莫要与他为难,我这就带他走,好不好?”
实在是好生奇怪,虽说风微澜擅闯盟会,的确曾有意与我为难,但那孔雀一事,事后我并未计较,想必盟会祭台之议也无从外传,为何今时,这泗水姑母不知详情,却万分肯定小亲王必会冒犯妄为,又好似我囚了风微澜,定会加以重罪?
莫非又是太傅螭烺,想必在他口中,我早就成了什么妖魔鬼怪,可想而知,这冥顽不灵的太傅定是在泗水王妃面前万般微词,直叫今时我一番话讲至此处,泗水姑母依仍是一脸哀戚,就生怕我将他那宝贝儿子囚在浣风山,已下了什么毒手,唉,这真是。。。
我当下也无心多作言语,一时起身,只朝泗水王妃道,“姑母也不必求情了,朕留表弟在泱都,的确有要事相商,既然今日姑母亲抵泱都,那不若这样吧,有什么事缓几日再说,朕先遣人送姑母去浣风山,与表弟一叙。”
话音落,我即唤来宫娥侍从相随,引泗水王妃前往浣风山,不曾想这姑母事多,她一时起身已至厅前,竟又回身似欲言语,不过此际,她许是见我面上略有不悦,终是未曾多言,径随侍从而去。
送走泗水王妃,我不觉竟是好生感怀,一时以手抚额,总觉得有好多事压在心头,繁复无解,此际别苑内无暇品茗闲坐,我只略略休憩片刻,忙又往枢密院,去好好会一会那太傅螭烺。
却说太傅对我怀有莫名其妙的敌意,由来已久,今时枢密院内,我本以为这老匹夫定又要口出狂言,百般微词,不曾想此际他为人押跪于我前,虽是面带忿色,难得竟是一语不发,而我见此不由冷笑,当即只开口道,“太傅,你可知朕遣亲兵四处探访,寻你回泱都,究竟所为何事?”
我一问,螭烺不以为然,他当下眉间不屑,竟朝我冷哼一声道,“龙衍,你要杀就杀,没必要作这等废话!”
真是冥顽不灵!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太傅总也这般态度,我气愤之余早已见怪不怪,一时挥袖斥退左右,怒极反笑道,“太傅,你怎么不动脑子想一想,朕若是真如你所想,冷酷残暴,你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能这么冥顽不灵?”
我话音落,螭烺依旧一脸不屑,今时他昂首注目于我,竟一笑讽声道,“哦,当初在九幽境,不是说你龙帝陛下咬牙切齿,说日后若我雾蛟螭烺胆敢踏入水族一步,定斩不饶的么?怎么,今时你花费这许多心思,自泗水一路追至东海,又将我绑来泱都,原来不是要斩我首级,却还要假意施恩?”
“你。。。!”
这老匹夫简直无药可救,今时我未动杀心,他却非要往刀口上撞,竟还有胆与我重提九幽旧事,而我当下气急,不由拍案大怒道,“螭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朕之所以寻你回泱都,是有要事相询,若你还当自己是水族之人,你就老实告诉朕,那幽魔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怎么会落到龙池里去的?”
我一问怒色,而螭烺闻听当下敛眉,片刻他抬首连连讥笑,只又朝我道,“幽魔镜是个什么东西,我如何得知?今时五灵界形势大变,风起云涌,你龙帝陛下兴兵与灵兽长相争,那幽魔君主都能举一国之力相助,你直接问他不就好了,你青龙帝开口问什么,他能不告诉你?”
什么意思?就此事我又并非不曾问过幽无邪,他若是能实言相告,那今时我又何必多此一问?
念此我不觉烦躁,当下起身,直又怒道,“太傅,你到底怎么回事?朕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哪处得罪过你,就算不提君臣之谊,单论你我师生一场,今时朕有事相询,你为何要如此百般刁难?”
话音落,螭烺不语,良久,我已然头疼,不抱任何希望,不想他却忽而冷冷道,“你放了那有翼族小亲王,我就告诉你。”
风微澜?
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太傅一心痴念泗水王妃,而今爱屋及乌,竟连人家的儿子俱要记挂在心,而我闻他此言初是一愣,回过神来只不觉失笑,果不其然,这段时日泗水姑母定是与他一处,也不知道听了这老匹夫多少微词,只当我将风微澜如何了,真真是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一时间我轻笑不止,而螭烺见我态度古怪,不知又想起什么,竟是厉色朝我吼道,“龙衍,那有翼族澜亲王说什么也与你素有亲缘,他好歹算是你表弟,你到底将他如何了?”
笑话,我能将那澜亲王如何?我只不过是有心助他夺位罢了,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不帮也罢,而那风微澜更是莫名奇妙,甫一见面便对我百般敌意,莫非也是因为听了他几番诋毁,这才于五灵盟会挑衅于我?
不可救药,实在是不可救药。。。
此际我摇首轻叹,一时只冷淡答道,“风微澜贵为有翼族七殿下,又是朕的表弟,朕除却以礼相待,还能将他如何?”
“以礼相待?你对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狠手,七道缚龙索囚困东海,何况是表弟?”,不想今时我话音方落,螭烺立时接口,而我闻他提及龙溯,正是开口欲语,却未料他一摆手当下又道,“龙衍,今天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傅不妨也实话告诉你,实在不是我看你不顺眼,实在是你自己行为不端,且莫提你年少时任性妄为,一眨眼就能闯下弥天大祸,就说如今,明明是你抢了龙溯的王妃,你怎么还有脸将他囚困东海?!”
我。。。,我抢了龙溯的王妃?我真是百口莫辩。。。
闻此我心下苦笑,想想如今鼎贞都已故去,那我又何必在这螭烺面前多言解释,片刻回神,我面露冷色,开口只朝他道,“朕之家务事不劳太傅费心,至于那澜亲王一事,太傅也不必费心,方才泗水姑母来过碧泱宫,朕已遣人送她去见澜亲王,少时她母子二人相会,想往哪里去自会往哪里去,朕决不会阻拦,倒是太傅你,万般要记得泗水王妃身份,就算如今九翼王故去,她依然是有翼族贵妃,国母之尊,你这样不声不响将其带离风神都,若是牵累了她名节声誉,大为不妥,若是再牵累到我水族声名,那就莫要怪到时候朕会插手此事,不留情面。”
言至此,我已是仁至义尽,只盼他能将龙池一事实言相告,即放他与泗水王妃同去,不再追究前事种种,奈何太傅冥顽不灵,他反正是百般看我,百般不顺,而我此一言本在情理之中,实未料又有哪处触怒于他,此际这老匹夫一脸不甘,竟满腹怨气朝我道,“龙衍,你就知道说漂亮话,有翼族后妃?当初在九幽境,临别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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