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士道:‘老夫的真音会伤你凡人之体,不能听。还有,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能不能抓着头发爬到你头顶……’啊,还是被发现了。
蓝士沉声道:‘别胡闹,你还病着。’
不知怎么的石若康有点高兴,蓝大爷虽然像是在警告,但完全没有唬人的感觉,于是他试着壮起胆子,慢慢往上爬。就在他奋斗得全神贯注的时候,剧烈的腹痛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一咕噜顺着长发滑下,蓝士又说了一声胡闹,却张开手掌把他稳稳地接了下来。
石若康趴在掌心上,蜷缩了起来,‘去、去鬼门……’太大意了。
蓝士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还是很痛吗。’
‘嗯。’石若康尽量平静地回话,但连脑海中的声音都是不稳的。
蓝士迈开长腿,加快速度缩短与鬼门距离。
随着距离的拉近,痛感忽然又缓和了。得以喘口气的石若康从指缝间往下望去,才发现之前看不清的一堆堆东西竟然都是鬼,低空中飞舞的不是小鸟,是甩着铁链和铁钩的鬼差。长满枯树的白色沙地上,鬼与鬼差飞来飞去,跟他的梦相似却又有那么多的不同。
随着蓝士的进入,整片平原上的鬼与鬼差都停住了手,连滚带爬地飞到两边,空出中间一条路来。
一个衣着比较繁复的玄袍鬼差拔地飞起,停在了他们面前,“鬼神大人,请留步。”看样子很不欢迎蓝士的到来。
这又出了石若康的意料之外,他以为,以蓝大爷的身份,应该是以贵宾的身份被恭迎进去的,怎么现在好像相反?
蓝士威严回道:‘老夫要进去,你敢拦?’
鬼差鞠躬道:“不敢,但大人应该知道,您是被阎王爷慎重拒于阴间之外的特殊贵客。”
石若康插话:“既然是贵客,为什么又要拒之门外,这不合理。”
鬼差厉声道:“鬼神大人会扰乱阴间之气,虽多有得罪,但作为鬼差之首,小的必须尽忠职守,恭送大人离开。还有你,一介凡人,更不应该随意下阴!请回!”
蓝士顿时恼火了,把石若康包覆起来,张口怒言:“放肆!”
石若康在掌心里都觉得耳膜发疼地动山摇,当蓝士张开手掌,他发现整个平原都安静了,鬼与鬼差倒了一地。
刚刚的青衣玄袍鬼差被树杈吊在半空,好不容易才晃悠悠地飞起来,不等他再次赶人,石若康连忙制止蓝士的攻击,同时解释道,“我不是随意下来,我是锁匠石家的后人!蓝大哥是我的搭档!我们这次下来是有原因的,跟鬼锁有关,鬼差大哥,你就通融一下吧。”转头以真挚的眼神看向蓝士,‘交给我来,拜托。’蓝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闷哼一声,收回了长枪。
鬼差听了解释果然,面色骤变,“锁匠?”视线在蓝士和石若康之间扫了一个来回,他垂下头,不甘不愿地让开了路,“请!”
‘看,可以了,我们快走吧。’石若康强忍下腹部又在升起的疼痛,催促道。
蓝士再没有看鬼差一眼,更加快了脚步前进,食指轻轻抵上石若康的后腰,注入自身体内仅有的一点阳气。他的内力至阴,分出丝缕引导石若康运转其本身的真气倒还可行,对这种原因不明的腹痛却可能无效甚至危险,石若康痛处与丹田极近,不可冒险。他手中阳气是森林浸浴温泉池水时保存的,不多,但应该有用。
阳气缓缓送入石若康的体内,石若康笑着道:‘很暖和,谢谢蓝大哥。’
蓝士却没有因此舒心,他有些焦躁,石若康话中之意是还疼痛着。起初不觉得十分严重,经历过无数战场的他也经历过无数伤病,见多了便麻木,却不料逐渐失了这份镇静,原因,便是石若康。
他疾跑至鬼喉深处,阴暗无光的喉道里,才是真正的鬼门。
‘若康,到了。’
石若康勉强支起身体,往前爬去,蓝士把他捏起,直接放到了手掌边沿。
仰头眺望,鬼门与鬼头一样堪称壮观,只是,它并没有过分修饰,震慑的图案恰到好处,两扇门扉看似极重,与他梦里偶然见到的门有五六分相似,且门扉之间有一道细小的缝隙,不停有雾蒙蒙的东西飞进飞出。
而重点的鬼锁,比他整个人还大的素色古锁,就在门扉之间,没有什么脸谱兽头,只是简单的样式。门的上方尽头是黑暗,底下尽头也是黑暗,两边无限延伸,竟然看不到尽处,只有门缝处露出一些红光来。
鬼头都有边界,喉咙里的门却没有边界?
石若康没有精力细想,左右多看了一眼,两侧各有雕花镂空长明灯一座,与蓝大爷几乎同高,火光猎猎,里头似乎还烧着什么人形的东西,有点触目惊心。灯下立有异兽头鬼差两名,看着他们,却没有其它举动,看来不会出手拦阻。
‘蓝大哥,送我过去。’
58、网店的求助(8)
石若康与锁的距离终于少于一米;他体内再度升起了那股无端的亢奋感;一种令他头皮发麻的共鸣嗡嗡作响。
他咽了一下嗓子;干得发疼;然后一寸一寸地;仿佛对待珍宝一样;他把手伸向那个古旧的锁身。
指尖触及锁身;突然光芒大盛——石若康眼中落下一滴血;落在古锁身上;光芒骤凝;回入锁身之内。
蓝士立刻收回手;‘怎么回事。’
石若康瘫软在掌心里;道:‘进去;我们要赶快进去。’
蓝士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嗖地一下就通过了细小的门缝,门内热闹纷繁,前方左右两边各有青砖大道,其余区域都是森林或村庄。许多鬼怪妖精散落聚集在周遭,忽然变得十分安静。
石若康见怪不怪了,只道:‘转身,蓝大哥,转身。’
蓝士转身,石若康指向鬼锁背面的旁边,门扉的侧面,距离鬼锁五寸的位置,‘看到吗,那里有一点深色一点的血。’
蓝士神色一凛,‘鬼血。’
石若康捂着眼睛,刺痛感过去后,他放下手,又多了一滴血,他把血摸到蓝士的指尖,‘抹上去……’
抹上后,鬼锁和鬼门都震动了一下,然后重归平静。石若康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没事了。’
蓝士触碰到那滴鬼血,一个异常精密的毒咒随之进入了他的识海。这滴血细小且隐匿于雕刻的缝隙处,掩盖气息的法术十分高强,若不是存心找它,几乎可以认为无法发现。
思绪复杂的他确认石若康只是竭力睡着后,便循着毒咒残留的气息,走进了左边的那条青砖大道。
他来到一个破旧的古塔废墟前,气息在此处最为浓厚,也在此处终止。
突然,有东西从地底蹿起跳进了树林,蓝士两步一跃,一脚就把东西踩在了脚下,他捏起那东西,是一个人鬼,瑟瑟缩缩的样子,低着头一边自刮耳光一边骂自己做糊涂事要遭报应。
他眯起眼稍作打量,便发现这鬼很是眼熟,待这鬼竭力静下,他发现,这鬼不是旁人,正是他们要找的——“老亮”。
如果他在这里处死这个鬼,凡间的事便能迎刃而解……
蓝士把老亮抛起,倏地收进了掌心。或者带回凡间交由石若康处置更有好处。
至于这好处是什么,他便藏于心中,不多言了。
他走出鬼门,径直走回到山坡后,恢复凡人身形,背起石若康原路折返。
石若康一醒来就抓着蓝士说与鬼锁的第一次接触。
“蓝大哥,鬼锁真的是有生命有意识的!”他激动道,“他跟我说,‘快救我,有人对我下咒,我寿命如果提前结束,三界都会出乱子的。’卧槽啊,我当时怎么就那么淡定,现在想想,有够惊人的。我问他,怎么救,他说,给他一滴眼中血,眼血!我差点听错成眼屎!”
蓝士沉默地听着,把自己的茶递给他。
石若康灌了一大口,接着说:“完了以后他又说,那个咒特别牛,种在他背后门缝的哪里哪里,影迹隐秘,影响恶劣,让我赶紧再流一滴眼屎,不,眼血,消了它。我都照做了,但他还是说寿命缩短了一半,让我抓紧时间找新锁!大哥你说我怎么那么迟钝,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不好好问他找锁的事,像是锁在哪儿,为什么要考验锁匠之后才会出现,还有钥匙到底在哪儿……”
蓝士接道:“命中注定如此,你不用懊悔。”
“唉……机会太好,太可惜了……”石若康讲累了,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了下来。
他迫不及待地拿出纸笔,和蓝士逐一分析昨晚发生的事。
信息量太大,迫切需要整理。
蓝士把后续的发展补充完整。石若康惊呆了,老亮竟然就是对老鬼锁下咒的鬼……“不对,不是说这个咒要很厉害的人才做得到?那么强效,隐秘性这么强,我不信老亮能做到,他才当鬼两个月。”
“你可以与他当面对质。”蓝士干脆地抽出了老亮的鬼魂。
老亮一出场就是坠楼时的惨状,蓝士非常敏捷地蒙住了石若康的眼,然后用眼神逼得老亮变成正常外貌。
石若康对蓝大爷的这一点点小体贴很是受用,也习以为常。他对蓝大爷不再动辄粗暴解决问题表示赞许,印象分增加,一分。
他端详了老亮一会儿,道:“萧平你认识?”
老亮用力点了头,“认识。”
他在某个混沌空间里被一个叫小炒的小鬼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还满脑子粗言秽语,那只小鬼比成年人的鬼还凶狠,告诫他面对姓石的大人的问话必须严肃坦白,否则姓蓝的大人会做出很可怕的报复行为。
他生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死前两个月和死后却做了不少糊涂事,本身就悔恨死了。哪还会有什么狡辩?
石若康又道:“他开的网店惹上了大麻烦,可能和你有关系,这个等明晚人齐了再说。我这边先问你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为什么你懂对鬼门施咒。”
老亮忽地气滞了一下,随即憋红了脸,结巴地讲起来,手指急得不停挥动,“我不会,有个人,也不、不是,不晓得是人,还是鬼,看着像男的,他蒙着脸,给我一叠纸,又给我一瓶药,让我吃了药,跟着纸上的说明,变成透明人,爬到门上点一滴血。”
“为什么你愿意相信他?”
“因为他说这么做了,就会有更多的鬼仙帮萧平做生意……我一点血,很多鬼仙都疯了,冲出去和鬼警察厮打。后来我才听有别的鬼说,所谓的鬼仙是假的,很多都是恶鬼,会害人,是我傻才把恶鬼塞给自己的兄弟……”老亮锤打自己的膝盖,一脸悔恨。
“你先别这样。”石若康有点不落忍,“你的事前前后后我私下从萧平那里听到过不少,你出发点是好,只是走错了路而已。萧平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帮他。你下咒的事能不能再详细说说?”到底是谁。
蓝士道:“道行高深之人才做得出这种咒,而要令一个毫无修为功力的新鬼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做到相当的效果,此人不管是什么,都不容小觑。”
听了这番分析,石若康更加担忧,对老亮说:“你也听到了,这个人或者说东西,真不是普通的人或者鬼能惹的。他来还有没有找你?”
“没、没了,我躲了起来。”
“那他有什么特征?头发眼睛身材,衣服和身上的饰物之类的。”
“他穿得全身黑色的古装,纱巾连眼睛都蒙住了,什么饰物都没有。”老亮困难地回想着。
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