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智清醒之时,我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嘴里也是一样,残留着一丝清甜的感觉。是那个影卫给我喂了水?对啊,这里除了他还有谁呢?
我想睁开眼,却又觉得眼皮像被胶粘上一样动不了,想开口叫那影卫来扶我,一张口却冲出了一连串嘶哑的咳声。咳嗽过后,我才想好好喘口气,嘴唇上忽然被什么压住,一个柔软又灵活的东西就顶进了我嘴里,撬开牙关,而后一股水流便自唇间流了下来。
水又清又甜,刚刚咳过的嗓子则灼痛干燥。我不由自主地就咽了下去,然后才想到我脸上口中的水原来是这么来的。那个影卫、那个影卫……他既然要照顾人,早怎么不能想多点,带个葫芦什么的进来?纵没有那些,等我醒了再喝也来得及,怎么跟小攻喂小受似的嘴对着嘴!
我用尽力气,总算是睁开了眼。周围点着火把,照得半明半暗,倒和我开会的大厅差不多。我十分习惯这种光线,只一眼便借着火光看到影卫尚离我不远的脸,嘴角还沾了一丝水线,沿着颈子没入衣领。
他见我醒来,倒像是吓着了似的,身上打了个寒颤,脸色飞红,紧张地看了我一眼道:“百里教主,你醒了?刚才你咳得太厉害了,我便自作主张给你喂了点水。现在怎样,你还要水么?”
干什么吓成这样,我坐都坐不起来,难道还能吃了你?不过他都这样了,我也就不批评他喂水不当的过失了。我摇了摇头,看着远处闪动的火光问道:“这是哪里,你找到出去的路了么?”
“还没有,”他含糊答了一句,扶我坐了起来,指点我看向周围一排排棺椁灵位:“我方才起来便点起火把,将这里尽都找了一遍。旁边都是山洞,还有个洞里有一小片冷湖,都没有出去的通道。只有这间地洞里有些棺椁可能藏了东西。”
不错,我们魔教的秘笈必定是藏在这些棺材当中,只不知是哪一个。我扶着他的手要站起来,双腕却是猛地一痛,我才想起自己早上偷袭他,反被抓伤手腕之事。
凡是我倒霉的时候,十有八、九和这人都有关系。日后出了魔教,可得避着这个扫把星远点,免得再被他带累出什么事来。
他也感觉出我手上无力,大概出于负疚心理,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按摩了两下,然后轻轻抽出手从我背后绕过,猛地打横抱起了我。
竟然让一个路人甲这么抱着,我攻四的颜面何在!我用力挣了挣腿,可恨这身子太不给力,别说是影卫,就是我自己都几乎不曾动弹。
算了,反正没人看得见,就甭管丢不丢人,先以效率为重吧。
他抱着我走到那些棺材前,自山洞一头开始看起。每个棺材上方都写了其人姓名、生卒年月,是我教第几代教主,有什么功绩……直看到最后一个,上面赫然写着:“魔教第十六代教主,百里霜刃。自创焚炽功,乃魔教百年来武功第一人!”
好了,就是他了!这棺材里的就是我那被作者攻转受还不幸生了子的亲爹,也是小受要拿到的那本秘笈的主人!我忙要龙九放下我,坐在旁边棺盖上盯着他打开了我爹的棺材,从已化为白骨的尸首下拿出了一本装订整齐的书册。书封皮是用金黄丝缎粘成,上写着《霜刃(设定)集》,一看就非凡品。
我伸手便将书抢了过来,手腕却是一痛,几乎拿不住那么薄薄一册书。影卫低低地“啊”了一声,一手抢了我的书,另一只手握上我那只手腕。
——他是小受的人,自然要把这书抢给小受,哈,我怎么能忘了这点!
我转头直望向他眼里,正对上他转来的目光。他心虚地过脸去,绕到我身后,在膝弯处一施力,便将我重又抱了起来,放到一旁的棺材上。他也坐了上来,一手按着我靠在他身上,一手打开了那本书,半侧过身将书递到我面前与我同看。
他不是要抢我的书……不,他是仍要为玉岚烟带走这本书,却又不好意思强夺了我这正主看书的权利,所以监视着我看一遍,就把书拿走?
现下情势比人强,便让这影卫也跟着我看吧。无论如何,我也要学到这书里的绝学!
我便伸出手慢慢翻书,连前面一连几千字描写我爹如何对秋岚绪一见钟情、苦苦追求,甚至放低身段自甘为受,终于把他弄上了床的桥段都没漏过。
之后竟是大段大段的'bi——'描写。也不知这书是谁写的,一点正文没有,黄段子倒占了大半本。我实在不愿多看,却又怕漏过了有用的东西,只得一目十行地扫了下去。
龙九也被那书上的情节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欲言又止地一时扫向书一时扫向我,脸色绯红、浑身僵直,汗水热气隔着衣服扑来,几乎要浸到我身上了。
百里家的脸面哪……可我更不能不看这书,只得装着看不见他复杂的神色,一页一页翻下去。
直翻到将近结尾,书里才终于出现了点关于百里氏一族的知识。我忙沉下心来细看,原来百里家本是古代禺知族后裔,这一族人都有男男生子的能力,而且怀孕之后需要经常与男子交合,补充阳气,才能保证胎儿正常发育。
我爹怀孕之后,秋岚绪移情别恋爱上了小受他爹,再也不肯和他发生关系,他却又不肯随意找个属下做了,所以身体内的元气精华都被胎儿吸收,到了生产时已近油尽灯枯,生下我后就因五内亏虚而亡!
'作者注:以上生子设定摘自《闯荡江湖生包子》'
看着最后一行的作者备注,我眼前一阵阵发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我一个普通炮灰攻的出生背景,用不用抄人家主角的设定啊!
过了半天,我才终于清醒过来,想起我肚子里还可能有一个……管他是真有假有,反正绝不能——绝不能像书里那样!
我紧咬牙关,将全身内力提起,右掌一翻直向小腹拍去——
17、未完待续 。。。
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掌来,五指一收一张极尽缠绵,合拢之时,便将我的手腕握入了其中。
“百里教主!”影卫那毫无特色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比平时掺了几分愤怒和急切,倒有辨识度了些:“你要干什么?”
我抽了几回首,却是纹丝不动,心下又惊又怒,瞪了他一眼,叱道:“本座要干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小小影卫多事!放开手,不然本座今日,就让你出不了这墓穴!”
他双眼瞪得有如铜铃大小,满面痛切之色,竟似比我还要生气,双手死命抓着我问道:“这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不珍惜?要是我能有个孩子,就算要我的命我也甘之如饴。咱们这些做炮灰……”
“谁跟你是咱们!”我力聚双臂,生生用内力将他震开,退出两步立在父亲棺前:“我堂堂一个攻四,跟你这种炮灰路人甲怎么能相提并论!本座难道还要为了这种东西,回去求冼冰刃……”上我?
我忽地喉间一哽,说不出话来,胸中烦闷如堵,两颗泪珠竟违背我的意志滚落到了腮边。
本来我好好地当着魔教教主,也有着虽然没写出来但确实必须存在的父母。而且最开始作者没给我弄出这个新爹时,我爹是一半汉人血统、一半月氏血统;我娘是一半龟兹血统、一半大食血统;从生物学角度,那是非常合理地赋予了我这四国混血的基因的。
自从有了秋岚绪这个新爹,我的魔教让人占了不说;身世搞成了梅花烙不说;我爹攻转受了不说;整个百里家还都变成了生子体质——最可恨的是,还变成了不做受就要死的倒霉生子体质!
就算我是个炮灰攻,这辈子注定连小受的手都牵不上,也犯不着这么折腾我吧?凭什么小受到我们魔教秘地就能找出我爹的秘籍,我当亲儿子的就只能找着一本不知所谓的设定集来?
我越想越觉心中不平,内力凝聚掌心,直拍上眼前石壁,震得那处洞壁碎裂,大块石灰岩四处崩裂,散得满地都是。我掌中一片鲜红,手腕如同断了一般,心中犹嫌不足,再度挥出一掌,要将心中怒气借着这掌风一并发泄出去。
这一掌才到半路,手臂却被人牢牢捉住。龙九的脸在我视线内乍然放大,带着令人难以容忍的同情怜悯望向我。“百里教主,难道冼盟主对你不、不……可我看他当时十分期盼你有个……不至于不肯和你……”
胡说八道什么,我还轮不到一个路人甲来同情!我挥开那只捉着我的手,倒退两步,我一手抚上前额,垂首倚在棺旁深深呼吸,尽力平复突然涌上的悲愤痛苦。
不,不对。我怎么能在玉岚烟的影卫面前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我身为魔教教主,必须是狂狷魅惑、邪肆无忌的,要是这影卫回去把我现在的情形跟小受说了,那我的形象岂不要全毁了?
可惜此时杀不了他。
我闭了闭眼,因激愤而变形的五官重新舒展开来,向着影卫邪魅一笑:“把秘藉给我,本座便带你离开地宫。”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将那卷设定集交给了我。我运起内功,双手忍痛一挫,便将它化作飞絮,起身便向外走。才走了几步,便觉眼前一阵颠倒,又被他抱在怀中。我几度叫他放我下去,他却只盯着前方,连理都不理我。无奈之下,我也只得指点他在洞中绕来绕去,满把地宫都绕遍,终于寻到了一片冷潭旁边。
他挑眉望向寒潭,讶然道:“这里分明是我取水的水潭,怎么绕来绕去又到这里来了?”
我冷哼一声,十分鄙视他的知识面之狭窄。这种地宫的出口,不是棺材里就是什么秘道暗门,再不然就一定是这种通向外界的水潭。方才已把我爹的棺材掀了,又挨个儿石洞找了一遍,都不曾见什么通道,那出口别无他选,只剩这寒潭而已。
“你识不识水性?”我得确认一下,带着他是游不动时的助力,还是拖后腿的。若是后者就更要带他下去,这人淹死在水中,就再没人知道百里家这倒霉的设定了!
这个影卫居然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连连点头,头发几乎都蹭到了我身上。我又觉得他可怜起来——想必这辈子也没人关心过他,被个外人随口一问,就能激动成这样。
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这里就是出口,只要从这水潭游出去就能通到外头。他半信不信地望着泠泠水面,搂着我的手紧了又紧。我嘲弄地望着他道:“怎么,你不敢游?”
他摇了摇头,半蹲半跪下来,把我放到地上,轻轻将手伸入湖中。
“这水极为冰寒,你现在有孕在身,哪经得起这样冻法。不如咱们再找找别的地方吧,怎么说也得有个机关才符合魔教的身份吧?”
我心中蓦然一动,忍不住微笑起来:“就从这里走!”龙九双眉一锁,又要说些什么,我立时挥手止住了他:“若动了机关,以后玉岚烟掉进这地宫时可就没法开金手指了。你是他的影卫,难道要破坏他出场的戏份?”
一句话便问得他哑口无言,我懒得和他纠缠,一翻身便扎入潭中,尽力向下方游去。游不上几下便觉水波涌动,侧后方有个暗色影子向我直追上来,在寒潭中仍觉温热的手已拉上了我正划水的右臂。
原来那个影卫游泳游得比我好。不对,应该说,我就忘了我生长在西域高山之巅的魔教,根本就不会水这件事;遇见个寒潭就以为自己是主角,会不会游泳都能顺顺利利地出去了。
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