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右手一挥,打掉了纠缠不休的鬼手,反身一拳打在她脸上。戒指上银蓝色奇光一闪,那鬼怪叫一声,被震退了好几步,歪倒在地。顾不上跟她算把我当傻子耍的帐,我扭头摸黑冲向了里屋的屋门。
陈麒,一直以来都是你保护我,在关键时刻出手救我,执掌生死几千年公正无情,却为了我在生死簿上第一次自作主张的改笔,以至于身陷危机。所以现在就让我赵小沫英雄一次吧,当然,报答我会讨的,绝不客气。
顾戌与怪影僵持不让,化作青婴的样貌的女鬼似乎是因为我的一击而失了方寸,踏入陈麒屋内竟无人阻拦。小屋之内烛火未熄,一进屋,我就看到一个缺了半边脑袋的长发女子正站在陈麒的棺材前,背对着棺材面对着我,像钟摆一样左右晃来晃去。在暗光照映下只有半边的脸上一会儿眉弯唇扬做嬉笑状,一会儿又拉下一张脸苦闷不已,场面可谓诡异至极。
我看得满身发寒,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全不知这是什么路数,倒也不敢莽撞。只一耽搁间,只听顾戌似乎终于被逼得急了,“呜呀”一声大喝,然后是一阵混乱,我忙回身看去,见八根青冥榫已齐刷刷钉进了那鬼影的面部。
我这一惊吃得不小,敢情这老头子刚才的狼狈样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果然顾戌天眼微启,解释道:“小沫公子受惊了。老朽之眼,可观星动以辨阴阳,方才老朽为摸清此邪魂底细,与其僵持之间已神离肉体拜观星君,得势便归,果然制其不意。公子无恙否?”
我舒了口气,摇头表示没事。老人又说:“老朽所制邪魂尚不足惧,公子您方才所遇才是劲敌,这鬼并非残魂,而是经久惧念所化,并无本体,每人看到它均为不同形态,心中最惧何物,它便……”话未竟,忽然额心天眼中金光一炽,直挺挺向我倒下来。
喂喂,死老头子,你这又是什么招数啊?我连忙伸臂扶住他,正待开口发问,却看到一个细长的影子已经站在了顾戌的背后。
辨不出性别就罢了,脸部竟是一片空白。我全身一激灵,明白这就是刚才的“青婴”,也就是顾戌所说的,由惧念化成的鬼魂,此时它并没有以青婴的形态出现,是因为已被我识破,还是说现出本体后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我?
顾戌这下完全没了动静,不知道刚才无声无息的被动了什么手脚,能在人毫无觉察的情况下放倒顾戌,这鬼果然来头不小。我拖着顾戌的身子步步后退,额头上手心里全是汗。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直在陈麒棺材边摇晃的家伙此时更发出一连串阴笑声,由远及近,最后几声几乎贴着我的后脖子。想来还是碍于我手上的戒指,两个恶鬼不敢再逼近,却也一前一后将我夹在中间,顾戌又失去了意识,我心中暗暗叫苦,这么拖下去能拖得几时?
危急关头,我突然萌生一个念头,陈麒的阳身现在就在棺材里,虽然元魂不在,这戒指戴在他手上也必定比在我身上有用得多。只是棺材盖一打开,陈麒也就暴露在两鬼面前,如果这招无效,岂不是害了他。
这个赌,赌注实在太大,拿主意总是不走大脑的我,这辈子从没有这样犹豫不决过。而此时的情况显然没有让我考虑的时间,不容我再迟疑,右手腕不意竟被身后半脸的阴魂抓住。我登时明白了此举的用意——戒指戴在右手,抓住我手腕,牵制我右手的动作事小,如果直接把我的手折断,连手带戒指一起废掉,那就真的完了。大惊之下我慌忙抽手,怎奈左半边身子还扶着顾戌的一把老骨头,右手又被死死掐制住,根本抽不回来。趁此时机,无脸鬼越过我径直扑向陈麒的棺材,两手都腾不出来的我情急一脚伸出,想将它绊倒。
想绊倒一个鬼是多么无厘头的事情,情急之举,自然是派不上用场,倒是抓住我手腕的半头鬼倏地放了手,追那无脸鬼而去。
好嘛,陈麒的身子只有一个,关键时刻,竟是原本协作的两个厉鬼起了冲突,这一变化来的突然,我一时有些恍惚,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感叹。也就是这当口,大门一开,是陈麟回来了。
之后的事就简单了,陈麟收了三个道行颇深的恶鬼,救醒了被鬼气伤到的顾戌。陈麒的身子算是安全了,只是他的元魂迟迟没有回来,再一看时间,始终昏黑的房间里察觉不到,竟已过了子夜零时,清明过去了。
陈麟说,陈麒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也不知道,只能看他自己能不能过阎魔罗阇的那一关。他能做到的,就是平定下界因为陈麒的事情和清阴鬼市的双重异情而起的混乱。
陈麟说话的时候表情再不是熟悉的悠然,笑意不复,调侃的语气也分毫不存。看得出,事情并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可以过去,而陈麟自己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做。
我想起我的梦,又想起从前陈麒曾经跟我说过的半句玩笑话。
他说,爱我,他在劫难逃。
我丝毫没从逃过一劫的侥幸中感到欣慰,反倒是更加担忧起来,陈麒,真正劫数,你究竟度不度的过去呢。
第20章 天桥蛊师(上)
清明节已经过去了两天,陈麒还是没有回家。心不在焉的我在课上各种犯错,连一向粗神经的孙霄虎都看出我的不正常。
“我说沫子你丫这两天搞毛啊?失恋啦?”一下午的时间里,他第三次从他的床上探出半张意含关切的脸。
我爱搭不理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嘿!不是我说你,你拿不拿我当哥们?我就受不了你这三脚踹不出一屁来的耸样,到底怎么啦?”
怎么了,没怎么,就是我大表哥被阎王爷抓去问罪问了好几天没回来,我担心他在那边吃没吃苦头。我恨恨的抱着杯子喝水,心想难道你要我这么回答你?
没得到我的回音,老虎自顾自的嘟囔道:“话说好几天没瞅见咱大表哥了啊。哦……我知道了!莫非是你俩掰面儿啦?”
我刚喝进的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正待解释,手机震了,显示来电是陈麟的,我忙一把抄起电话冲进走廊。
“怎么样有消息了没?”
“把你给急的!”电话那头陈麟恢复了不正经的语气,让我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废话,换了你你不着急啊。快说!”
“小沫啊,你说我这两天跑上跑下把自己的工作都给耽误了,我容易吗我。要不,咱交换个条件?”
“快别废话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一着急,这句话冲口而出,说出来我就后悔了,要知道电话那头可是陈麟啊是陈麟啊陈麟啊麟啊啊啊(回音)!
果然对方以“就等你这句话呢”的腔调笑道:“这就好办了,这么着,你现在有事么?没事来趟公安局,打的来我给你报销。”
我哼了一声,话放出去了,躲不了就只有答应了。挂上电话转身回寝室穿衣服,老虎喜眉笑眼的从上铺伸出一只手来拍着我的头:“走这么急,大表哥约你啊?”
陈麟人早已等在了公安局门口,我一下车他就状似熟络的揽着我的肩膀把我带了进去。我心里暗想,这也就是你哥不在,否则看见你这样,不定怎么整你呢。
今天的办公室里很清静,平时一股讨厌的烟味也没那么明显了。陈麟说都出案子去了,正好给我讲讲具体情况。
原来是天桥管片的所里前段时间接了个案子,说是案子,其实也没什么可查的,但因为其中透出股怪异,就调到了肖蕊组里。报案的是干公安这行最烦还最不敢惹的居委会大妈们,做笔录的时候一惊一乍搞得民警们哭笑不得。
说是老太太们的街道上,有对母子,老母亲年近四十才有的儿子,现在老伴死了,儿子三十多岁,不务正业,有时候卖点盗版碟,有时候帮人打个杂,母子俩过的日子挺拮据。不过这儿子千不好万不好,就有一点没得挑,就是孝顺,对母亲特别好,赚点钱全给他妈买吃的用的。居委会的看七旬老母身体又不是特别好,时不常也来帮把手,送点东西,所以也都认识这母子俩。
就在上个月,有天晚上,老母亲突然中风,儿子恰巧不在家,还是居委会刘大妈去给这家送包子的时候发现的,赶紧叫了120给送到了医院。结果还是因为发现的晚了,没救过来,夜里死了。刘大妈讲,当时儿子赶过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了,在场的居委会大妈们也都很难过,一个劲的劝小伙子节哀。倒是平时孝顺的一塌糊涂的儿子,像是没什么事一样,就问了问院方能不能带走母亲的遗体,签了几个手续,当晚就回了家。几个大妈一直说这小伙子太可怜了,肯定是受刺激太大,有点精神失常,连哭都不会了。
事情过去了大概有一星期,该嚼舌根的也都嚼过了,按理说事情就算过去了。有一天刘大妈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又碰上了这家的儿子,买的还是那几样他妈爱吃的菜,神色如常的往家走。刘大妈觉得不对劲,说是这小伙子疯了,却看不出他有什么别的异常,可是母亲已经死了,为什么还像平时一样买菜做饭?好奇心起,跟在了他后面,这一跟不要紧,跟到他家,从打开的窗子一眼看到老母亲正对窗口端坐在桌前,看着饭碗发呆。
刘大妈吓得差点当场心脏病发作,菜也扔了,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居委会,跟其他大妈一说,老太太们也都被吓到了,几个人结伴壮胆回到母子俩家,正看见老母亲捧着饭碗一筷子一筷子的吃饭,儿子在旁边给他妈夹菜。大妈们哪还敢细看,赶紧冲到了管片派出所报案。
接案的警察并没把这事当一回事,送到特别小组手里,肖蕊也觉得是居委会大妈把什么弄错了,再加上近来大案多,就把这事放到了一边。倒是陈麟有些在意,借职务之便查了查天桥街道近年来的无头案,发现还有几件类似的案子,也是因为类似的理由被搁置了。拿着案底去借了陈麒的生死簿一对,果然几个该死的人,包括那个七旬老母的魂魄都没有收位入地。虽说事关生死而非轮回,应该是陈麒的工作,可当时是清明节前,陈麒正忙,这事又不能说跟他陈麟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就着手去查了。
查来查去,查到天桥一个算命的人头上,问题是这人既不是死人也不是什么异魂,只是个靠耍嘴皮子骗钱维生的小混混,这些案子跟他唯一的关系就是案中那些死的人的家人,或者本人生前去找他算过命。陈麟当然也亲自找过那算命的,也感觉不出哪里不正常,就是个满嘴胡说八道的骗子罢了。
最后,陈麟一摊手:“治死人我有的是招,跟活人较劲,我看整个地府除了我哥没人有那能耐,早知道这事这么闹心我就不趟这浑水了。”
“所以你就让我去帮你见见那个算命的?”我无奈道。
“是这意思。”陈麟脸上立刻现出了可耻的笑意。
既然是陈麒的事,又是与陈麟约定好的交换条件,我自然是没有推脱的理由,第二天就赶到了天桥。天桥属于北京城南宣武区,我对这个区的了解仅限于乘车经过,叫我从这么大片地方里找出个算命先生,陈麟你可真会难为人。据了解这个算命的也没什么固定出没的地段,想要找到他,鼻子下面长着嘴,只能靠问了。
在天桥守了两天,也没见到什么算命的,倒是从原住的老人口中打听来不少关于此人的奇闻轶事,其中不乏那对母子俩的传说。我心念一动,心想找不到那个算命的,不如先去找那个孝顺儿子,顺便看看那个传说中死而复生的老母亲,说不定能掌握什么线索。
一听说我要去这家,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