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木良望向四周,却没发现一个人。
“大胆妖孽,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黑水千里上空忽然伫立着一个身影,左手拿禅杖,右手托金钵。
司徒木良看到老僧人,一抹欣喜之色染上脸,急道“大师你终于来了,你快救救他。”
花百红手撑着地,只觉得腹部烧心般的疼。
老僧人冷笑“我何时说过要救他?”
司徒木良急了“可是你答应了我救他,我还给了你花之芯,他现在很难受,你快救他啊!”
“哈哈。”老僧人仰头大笑“我和他本是殊死对手,我利用你将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更好地将他收服,也就是你这样愚蠢的书生才会信我的话。”
“你。。。”司徒木良气得浑身发抖,也终于明白了老僧人的面目,什么都是假的,都是骗他的。怪只怪这浮生扰乱的他的眼。
“你将我带来这里,如今你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就让我在今日了结了你的姓名吧。”老僧人忽然眼一瞪,手中禅杖直直甩来。
“闪开。”花百红冲司徒木良喊。
“轰——”的一声炸响,树木横倒在地上,冒着黑烟。
司徒木良躺在地上,胆战心惊的看着离自己的心脏几厘的禅杖,一把扇子横在禅杖前。竟是花百红的扇子。
司徒木良心急的望向花百红,花百红因为方才的施法,几乎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气,面色更虚弱。
老僧人冷笑道“没想到你还有力气。既然你这么舍命想要救他,那么我便成全了你们。”
话罢,横插在地上的禅杖飞起,被他握在手中,抡起,刹那间,万千禅杖向两人直直飞来。
从没遇到过这样场景的司徒木良一下吓愣了,他愣愣的转过脸,花百红起身朝自己的扑来,附上身,在他因惊异而睁大的眼睛上轻轻一吻。
温柔的吻,像是春天的风,很温暖,温暖的让司徒木良眼角涩涩,像是他温柔的告别。
只是他还没得及享受这片刻的温暖,自己就被花百红用力一推,伴随着花百红绝望的叫声“快走啊!”
他的身子飞起,离花百红越来越远,他甚至可以看见花百红掉落的泪。那些禅杖伴随着刺眼的金光向花百红刺去,变出一道道金光,亮起了半边天。
“不——”他伸出手,撕心喊叫,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
他落在了黑水千里河中央的小船上,船往后迅速行驶,他维持着伸出手的动作,喃喃的道“不,不。”
他的眼渐渐模糊,却想要努力的睁开眼睛,他想定是泪水模了他的视线所以才看不清远处的情景,于是他奋力的去擦眼泪,但是没有用,他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清,远处的山是模糊一片,近处的水是模糊一片,就连脚下的船模糊的只剩下一个轮廓。他眼前一眼,直直的倒在了船上。
☆、他在哪里?
他醒来时,是在自家的厢房,爹娘都在身边。看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道“你终于醒来了,一连昏睡半个月,把娘吓坏了。”
司徒木良像是久病初愈,身子虚弱无力,被丫鬟搀扶着坐了下来,他抬脸,这才注意到床旁站着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少妇,那人怀里抱着一个奶娃,睁大了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巴拉巴
拉流着口水。
不禁疑惑出声“这是?”
司徒夫人皱眉道“生个病难道还傻了不成?她是孩子的奶娘,怀里抱着的自是你的儿子?我们司徒家的长孙。”
儿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司徒木良有些茫然,他的儿子不是未出生就已经过世了吗?连同玉真。怎么突然多出来一个儿子?
“玉真过世的早,抛下我婆娘,可怜我孙子从小就没了娘,唉。”司徒夫人想起了伤心的事,又是一阵叹气。
望向奶娘手里抱着的孩子,孩子两岁模样,司徒木良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现在何年何朝代?”
这一问把全屋的人都问愣了,司徒夫人一掌排在司徒木良头上,面色微微发怒“问什么傻话?现在不是平顺十年吗?”
平顺十年。平顺十年。
司徒木良慌忙从床榻起来,外袍都没有披就跑出了宅院。
宅邸外,便看见门前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僧人,右手持禅杖,左手托金钵。和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
司徒夫人上前,疑惑道“这是。。。”
僧人抚手作揖“这位施主,贫僧看到你这幢宅第上空有很不吉利的黑影晃动,可否让贫僧进去查看一番,好除妖驱魔。”
是真的!是真的!司徒木良无法诠释心中此时的感受,那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而欣喜,又因知道了那种结局而悔恨不已的心情。
叹当年,悔当初。
司徒木良心里愤怒,上前一把抓住老僧人的手,怒道“你将花公子怎么了?”
老僧人因为司徒木良的如此失礼的举动而皱起了眉,退后身子,微微俯身,手掌合立,道“这位施主,老僧并不认识什么姓花的公子。”
什么?司徒木良只觉得一股怒火冲至脑头,纂紧了拳头就要揍人。被上来的司徒夫人一下架住,道“木良,莫要无礼?”
老僧人趁着这一时机,闪离了身子。
司徒夫人连连低头“冒犯大师了,是小儿不懂事。”
老僧人皱着捞眉看了司徒木良一眼,转身就走了。
司徒夫人这才转过脸来,怒道“怎么回事你?”
司徒木良像是没哟听见,他心情开始有些乱,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提腿就跑。
“哎。。。”司徒夫人差点大骂,却只能跟了过去。
司徒木良一直跑,他上了寺庙,进了寺庙后的小竹林,又往下走,当看到眼前的路时,一下愣在了那里。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天边的草原,哪有他时常去黑水千里必经过的那条小道。
他茫然的转过脸,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心里忽然好乱好乱。
“公子,你怎么了?”最先赶上来的小竹担心询问,却被司徒木良一把抓住手臂,他的声音有些无措“小竹,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为何我找不到来时的路?他到底在什么地方?他在哪里?你告诉我。”
小竹也被他吓坏了,只能急急道“公子,你怎么了?公子?”
“怎么回事?你干嘛上这来?”赶来的司徒夫人是满面疑惑,身后是一群慌乱的丫鬟。
“没事。”司徒木良放开小竹,无神摇了摇头,道“下山吧。”
几人又陆陆续续下了山,到了宅邸,便因有事纷纷散开了,只有司徒木良看着自家宅门的墙发呆。
“这上面的字呢?”他有些愣。
他看不见那些字了,明明几日前他每次一出门便可以看见那三个字,为何如今看不见了。
还是那些事都只是一场梦,他没有因为迷路,而误进了那么一个奇怪的街镇,看见那么奇怪的鬼怪,还有那个一身红衣,笑容温柔的男子。
他其实早就在几年前就已经和玉真成婚,成婚之时,昏黄烛火轻摇晃,他的新娘也曾紧张彷徨。玉真为他他生了孩子,只是玉真过世了,或许是因为生了一场大病。他也因为一大病卧床半月不起,如今才醒来。
或许这才是真的。
那些只是他生病时做得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只是梦。
他仓皇的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
不是梦,绝对不是梦。
他冲进府内,一直在下人面前是个好公子的他,第一次发了脾气,脾气还不大。
他站在大厅中央,大声训斥着站在两旁的下人,道“是谁将门外墙上的字除掉的。。。。。”
下人们低着头,不敢出声,心里直喊冤枉:哪有什么字啊,一直都是干净的啊!
下人们沉默着,司徒木良就开始发起脾气来,操起大厅里的瓷器,只要触手可拿的东西,一拿到便是往地上砸,唐三彩,宋代青瓷。;。。。什么都砸。
下人更是梗着脖子,哆嗦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还是司徒夫人前来阻止了这场闹剧,更是惩罚司徒木良闭门半个月,最后想到司徒木良还是大病初愈,就减了个一个礼拜。
这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司徒木良还真的乖乖呆在房里不出来了,连个声响都没有。
他也曾很长一段时间去想这个男人,秋天会想,当雪到处染上一片银白时会想,当池塘里长满了荷叶,他便呆呆看着满池的荷花想那个人,只是春天的到来对他而言不再是欢喜,看着满园花开,心脏的某一处会很疼很疼。
后来,他似乎也平静了下来。
☆、终结。
平顺十一年,
司徒家少夫人忌日,司徒府中上下几十口人走在路上,却泯然生出了一股浩浩荡荡气势,迎面便是尚家老爷的车队,马匹珠吸翠盖,玉辔红缨,却硬生生分成了两条道。
次年,平地生起一股妖风,说是刘家的小姐被猫妖迷了心窍,半夜时分被猫妖引出宅邸,进了小竹林,生生食其心,饮其血当酒,剔其骨作笛,死相好生惨烈。一时之间搅的人心惶惶。
五月,各地大师,僧人,道士,听此镇有妖怪出现,便纷纷赶来,好面子的争个脸面,说是为民除害,却也是为了老百姓的银子。但最终都落到了个和刘家小姐的下场,且更为惨烈,双眼被挖,四肢被砍。
十月,来镇除妖的人的就更少了,许是自认本事大的,拼了一把,却还是落到同样下场。老百姓更是恐慌,也还未黑就闭门,有的甚至大白天都不出门,镇的景气有衰落趋向。镇上一片死去沉沉。
十一月,来了一个神仙,镇民看到,那只凶残的猫妖顿时化身温顺的黑猫在神仙怀里,最终镇恢复一片祥和气象。镇上的人为了报恩,也曾上山靠着姑娘家的记忆,寻找神仙居住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
平顺十三年,为了感谢神仙的救命之恩,老百姓凑了银子给神仙建了一座庙,每日贡上新鲜的水果茶点,经过时都要拜一拜。每月初更是成群结队的人前来烧香祈福,热闹非凡。
这日,正是月初,司徒木良应了司徒夫人的要求,前来祈福。
路上,司徒木良不禁好奇问道“你们见过这神仙吗?”
小竹嘴快,说道“阿牛见过。”
“哦。”司徒木良笑道“那究竟是何模样?”
“听阿牛说是个俊俏的公子。”
谈笑间,几人就来到了面前,庙其实本不是很大,里面却装置的很好。
司徒夫人领着丫鬟们拜了几下,站起身却看见司徒木良盯着前面的金铜像看,一脸研究模样。
“这就是那神仙模样。”司徒夫人道。
“我很是奇怪。”司徒木良皱眉道“这位神仙为何打扮的如此花俏,难不成是个女神仙。”
“呸呸呸。”司徒夫人脸呸几声,道“不许对救命恩人无礼,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神仙本就长得好看。”小竹忍不住道“听阿牛说他时常穿着一件女子成婚时才穿的嫁衣,脸上是淡淡红妆,模样比女子都要美上十分。。。”
像是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之窗,被人慢慢将其推开,就再也也合不上。
旧日里,他断了有关那人的所有记忆,只把他的模样记得太真。
满城画锦,他还记得他眼底的幽怨。那人的笑,笑意明媚如昨年。
于是,夜来幽梦,那人便时常进入他的梦乡。
他也曾日夜看着那漫天飞舞粉色的花,想着那是谁的容颜啊,那么美丽,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