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空像无边无际的透明的大海,安静、广阔,勾引着深幻的憧憬。繁密的星,如同海水里漾起的小火花,闪闪烁烁的,跳动着细小的光点。
其中最耀眼的一颗,正悬在这山谷的顶上,宛如一颗从正黑暗中飞出来的灵魂……
40
第二天一早,阿赛醒来的时候,出乎意料没有见到昂的身影。他有些纳闷,本来以为昂一早就会把自己叫醒催着上路,却没想到一大早就不见他的人影。
到底去哪里了?
阿赛带着疑惑走出洞穴,一不留神差点和迎面而来的兽人撞上。他立刻收住脚,而昂却好像没有发现他,表情凝重地径自埋头沉思。这太不寻常了。
“你起来了,那就上路吧。”昂的态度淡淡的不似往常那般热情。他语气闪烁,眼睛一直朝谷口的方向张望,很明显有心事。
“怎么了?”
“没、大概不会……算了,我们快动身吧,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回去。”
“到底怎么了!”阿赛被他遮遮掩掩的态度搞的有些恼怒,口气不由得重了起来。
昂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他便将早上发现的事娓娓道来。原来今天早晨,他无意中在山谷南面发现了狮鹫幼兽的壳,玛瑙色花纹的硬壳,任何一个狮鹫都不会认错的。而且依照蛋壳的破损情况来推测,小狮鹫应该出生有好几个月了;当然,也不排除是小雌性的可能,不过一般来说,生出的是雌性大多会被送回母亲那一族,这一点倒是和以前的鹰人很相似。
“你是说,山谷里有刚出生的小狮鹫?”阿赛瞪大了眼睛。
“还没能确定。这季节风很大,再加上刚出声的狮鹫幼仔气味很淡,我也无法确定他是否还在谷里。”
昂顿了一下,接着缓缓说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狮鹫谷也算不上是安全的地方了。”
听出了昂话语中的没落,阿赛心头微微一动。他承认昂昨天说的话带给了他很大的震撼,也对狮鹫一族有了很大的改观。比起从小就受到双亲无微不至照顾的其他兽人孩子,狮鹫的幼仔相对而言就可怜许多。只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弱小孩子,却注定了被抛弃的命运,注定了将来坎坷的一生……
他低下头思虑了片刻,接着毅然对昂说道:“我们要去找那个孩子!”
不管他是生是死,自己都不能置之不理。何况昂也说过,没有父母庇佑的小狮鹫,很难在险恶的丛林中存活!
昂轻轻叹了口气,却也没多说什么。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想尽快带阿赛回去鹰族部落;另一方面对小狮鹫的事多少也有些顾虑。虽然狮鹫一族算不上什么善类,也没有多么强烈的同胞爱,但是对于刚出生的幼仔,他们多多少少也会照顾一些。
“走吧,我们去南边找找。”昂率先走出山洞,面上很快换上了一副专注的神情。
兽人完好的金色右眼微微眯起,高大健壮的身躯迎风而立,勾勒出完美的线条。他刚毅的侧脸微微紧绷,全身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下,被镀上一层光辉的色泽,宛如远古最俊美的神祗……
阿赛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紧,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他慌忙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情绪,跟在昂身后快步走出了山洞。
……
整整一上午,昂飞遍了狮鹫谷的每一个角落,确定这里除了自己和阿赛没有其他人了。
“会不会出谷了?”阿赛问道。
“也有这个可能。”昂微微皱眉,语气有些担忧“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在没有能力自保之前,幼仔是不会擅自离开山谷的。”
“反正先出去找找看吧,或许他有什么理由。”阿赛抬眼,看向郁葱的丛林,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踏入茫茫的原始森林,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到处是跟盘交错的古树,浓密的树荫遮蔽了大片天空;不知名的花儿开放在脚边,因为长年照射不到阳光,颜色显得有些灰暗;身旁更多的,还是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偶尔有几只毛绒绒的啮齿类小动物跳出草丛,‘哧溜’一下又跑出老远。
走着走着,昂面上露出了一丝困惑的表情。阿赛只见他先向前走几步,紧接着又皱眉头往后退,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如此反复了好几次。阿赛猜想,大概就连昂自己,也分辨不清小狮鹫所在的具体方位。
“这样找不是办法。”兽人低咒一声,退开了几步扭转脖颈,躬身的一瞬间变化为了巨大的狮鹫兽。
只见巨兽低着头在地上、周围的树干上来回找嗅着,像是在寻找什么……突然它眼睛一亮,回头朝鹰人低啸一声,转身迅速朝森林深处奔去。
阿赛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跟了上去。
昂跑了大概十几分钟,很快在一棵差不多有两人粗的大树前停了下来。它变回人形,双翼一扬飞上了大树,下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根淡金色的羽毛。
“这里的气味很重,他应该不久之前才在这里呆过。”
阿赛接过他手中的羽毛放到鼻下嗅了嗅,接着猛抬起头,骇然地看着昂。
“有血腥味!”
兽人缓缓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阴霾。“那是属于狮鹫的血的味道,他很可能已经……”
“昂──”阿赛打断他的话,银灰色的眼中闪耀着犀利的光芒,灼灼盯住对方。“不要说这种话!只要没能确定,就要相信他还活着。我们必须尽快、尽快找到他!”
“……我知道了。”昂深深看了阿赛一眼,眼里涌动着一股温暖的情绪。
阿赛肯这么用心去寻找一个狮鹫族的孩子,是不是意味着他不再讨厌狮鹫这个种族!说不定他慢慢的、慢慢的也不会再去记恨自己的孩子!
“我去前面找找,你待在这附近。”
昂说完一跃而起,再次变身为金色的巨兽,迅速没入丛林之中。阿赛知道以自己的情况不适合激烈运动,便乖乖留在了原地。
他转了一圈,也没在大树附近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正当泄气的时候,耳边若有似无传来了清脆的水流声。
水源!
阿赛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忘了昂的嘱咐,朝着水声发出的方向快步走去──
小溪清澈见底,透明的清泉流淌过布满苔藓的岩石,折射出明晃晃的阳光。开阔的岸一目了然,没有任何生物,当然也没有小狮鹫的影子。
阿赛摇摇头,心底有些失望。他转过身正打算往回走,脚下却忽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阿赛顿时吓了一大跳,他连忙退开几步──只见一截软软的淡黄色小尾巴露在草丛之外,自己踩到的正是这个!
心口突的一跳,阿赛屏住呼吸轻轻拨开了了草丛──
一只瘦弱的小狮鹫正奄奄一息躺在其中。小家伙蜷缩着身体,身长不足一米,杂乱的皮毛上到处是斑斑血迹。它的右腿不自然的弯曲着,仔细一看,上面竟有几道锋利的抓痕和咬痕。
阿赛的心微微有些抽痛。他蹲下身子,伸手轻轻覆上了小狮鹫微微起伏的柔软腹部……下一秒,小家伙身体猛地一震,半阖的眼睛立即睁开,毫不犹豫、回头就是一口狠狠咬住了阿赛的手。
“啊──”阿赛没料到他会来此一招,忍不住轻呼出声。
小狮鹫蹒蹒跚跚半蹲着,小脑袋压低,从喉间溢出威胁的低啸。阿赛摇摇头,一把抓住小狮鹫的前肢拖了过来。小家伙立刻发出惊恐的叫声,后腿不断乱蹬着,抵死不肯前进一步。
“好好闻闻!我可不是你的敌人。”掐住了小狮鹫尖利的喙,阿赛抱住它的小脑袋往自己怀里按。
鼻尖传来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小家伙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圆溜溜的眼睛偷偷瞄着阿赛,小狮鹫身体扭了几下便不再挣扎。
41
“你受了伤,乖乖的别乱动。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阿赛轻轻抱起小狮鹫,想了想,又问:“你听得懂我说话?”
小狮鹫竖起小脑袋,鼻尖在阿赛身上嗅了嗅,然而又趴了回去。显然他只是认出了昂的气味,并没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阿赛也没再多说,抱着小狮鹫回到和昂约好的地方。不一会儿,巨大的狮鹫兽就风风火火赶了回来。小狮鹫身子一震,颤颤巍巍往鹰人怀里缩了缩,似乎很惧眼前高大的成年狮鹫。
“这是……”昂变回人形,大手一伸,就将小东西从阿赛怀里拎了出来。
小兽讨好地扬起脑袋在昂手上蹭了蹭,摆出一副顺从的姿态。阿赛算是长了见识,要知道这小家伙警觉心可重了,不久前还咬了自己一口呢。
“你在哪找到的?”
“附近的溪边,就是他了吧。”
“嗯,是他没错。”
“现在呢,把他送回狮鹫谷吗?”阿赛从昂手中接过小狮鹫,替它梳理纠结的毛发。小家伙受伤不轻,刚才是强打起精神硬撑着;如今被人这么一抚摸,立刻半耷拉小脑袋昏昏欲睡起来。
昂微微眯起眼睛,不可否认阿赛对小狮鹫的细心照顾是很令自己吃味,但是他还没小气到和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兽较劲。
“幼兽不会无缘无故跑出山谷,照他的伤来看,估计是被什么大型掠食者追赶。怕是谷里也不安全了。”
“那他岂不是很危险。”阿赛顿时替这只小家伙担心起来“他还这么小……”
“我倒是更关心究竟谁有那么大胆子,居然敢闯进狮鹫谷!”昂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不管是什么凶兽,敢在狮鹫头上动土,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把这个给小家伙敷上。”昂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草药,交到了阿赛手中。
“你懂草药?”阿赛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
“我小时候可是在森林里长大的,这点东西我还知道。”
昂微微一笑,蹲下身子拍了拍小狮鹫的脑袋。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小家伙立刻瞪大眼睛,昂首挺胸,讨好地看着眼前的兽人。
“行了,睡吧。”昂好笑地敲了一下它的小脑袋,这举动看在阿赛眼里却十分讶异。他没想到昂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或许是狮鹫一族的幼兽太少,亦或者昂曾经以为自己不会有孩子……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对于这只小狮鹫表现的容忍和爱护,却着实令阿赛大开眼见。
不知道自己肚中的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会有什么反应……阿赛想着,嘴角不由的扬起了一抹笑──看来这个孩子,也并不是完全招人讨厌。
“天块暗了,我们先回狮鹫谷。”
昂抬头看了眼天色,转身的瞬间在小狮鹫眼皮底下变身为了威风凛凛的巨兽。小兽看的眼睛都直了,圆圆的淡金色眸子里充满了敬佩和羡慕之色。阿赛笑着把小家伙抱上了巨兽的背,自己也跟着跨坐上去。
金色的巨兽腾空而起,双翼股动带起了阵阵强劲的旋风。它高吼一声,长啸一瞬间传遍了整个森林,同时也传达了对于这个森林中,某些不安分的家伙的警告。
阴暗的丛林深处,一群躲在暗地洞穴的生物在听到狮鹫啸声的那一刻,狠戾的眼中纷纷扬起了不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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