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之间没有谁应该道歉。」
薛西莫尔二度拥抱威尔逊,他很清楚挚血死亡会对残存者造成多大的心灵创伤,虽然威尔逊不是夜血者,但却有著不逊於夜血者的固执与深情,他可以想像对方是压著多强烈的哀恸在追逐凶手。
「……我要杀了星辰乐园的暴发户和他养的婊子。」
威尔逊对著薛西莫尔的天鹅绒外套低语,将刚刚流泄出的脆弱、悲伤与剧痛通通收束为杀意,对著不在此处的敌人释放:「亲手杀了他们,在达成目标前我不会走也不会倒下,如果『弄臣』想妨碍我就一起杀,就算是你也……」
薛西莫尔的眼神转暗,放开手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我不会阻止你,但是接下来的行动,我要和你同行。」
「……不行。」
「威尔逊,现在不是逞强……」
「天使在找强纳森·霍普。」
威尔逊靠一句话就让薛西莫尔整个人冻结,恢复冷静的金勋骑士严肃地告知:「他们透过罗伯找上我,要我替梵蒂冈与天使拉线,说服你把霍普中尉带回人间。」
「他们打算做什麽?」
「唤醒第一顺位的炽天使亚当,据说只有同族的人才能办到,可是天使一族已经几百年没有炽天使诞生了。」
威尔逊在脑中回想与教父、座天使会面的经过:「罗伯宣称唤醒仪式不会伤到霍普中尉,但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和他在一起的那名座天使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薛西莫尔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缓慢地冻结,一部分的他还记得此行的目的──保护威尔逊,可是其他部分的自己却只想思考挚血的安危。
伊兰诺设计要他们回人间,而袭击过强纳森的天使也派人来此,他不认为这是单纯的巧合,背後很有可能有什麽阴谋,在摸清一切前最好先回绯血堡,但若是自己走了,谁来照顾威尔逊?薛西莫尔如此自问,可是心底也同时做出无情的回答──威尔逊和强纳森,哪个比较重要你自己清楚。
「回去你自己的世界。」
威尔逊说出他自身与薛西莫尔都倾向的选择:「你不必负责所有人所有事,顾好你和你看重的人就够了,人类的事交给人类解决。」
薛西莫尔张开嘴想说话,可是声音却卡在喉咙发不出来。强纳森比威尔逊重要不错,他没有义务担负一切也对,人类的事交给人类解决更没问题,但是……但是他怎麽能当著一个刚经历挚血死亡的家人面前,说出『对不起我要抛弃你』!
「强纳森你等一……」
「碰!」
「我拒绝!」
上锁的门被强纳森的脚踹开,在他後头还跟著梦魔与修女,从两人伸长的手、慌张的表情可看出,她们曾试图阻止强纳森冲上来。
强纳森无视断裂的门板,跨大步走到薛西莫尔与威尔逊面前冷著脸道:「抱歉打扰两位,我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在上来拿东西时听到你们在讨论去留,我想我应该有投票权,我投留下来。」
「强纳森!」
「你知道现在是什麽状况吗?」
薛西莫尔与威尔逊同时开口,不过前者的呼唤声中充满忧心,後者则是冰冷的质问。
强纳森耸肩回答:「天使很想认识我。」
「不只有天使。」
薛西莫尔难掩激动地补充:「伊兰诺也有可能在这里等著你,此外还有『目标』与控制『目标』的夜血者,这里太危险了,万一……」
「万一我们回去,你的养子出事,你会自责一辈子。」
强纳森收起强硬换上温柔的浅笑,捧起薛西莫尔的脸颊轻声道道:「所以我们不回去,我们就在这里好好做个了断。」
薛西莫尔望著强纳森的笑容,撕心般的拉锯被对方简简单单化解,如果这是他的挚血所期望的,自然也是他所期望的,无须抛下一方来圆满另一方,只是这种作法两全归两全,却也相当冒险与胡来,踏错一步就两者皆输。
他将手将手贴上爱人的手,露出无奈又宠溺的苦笑道:「……你怎麽能这麽任性又这麽体贴?」
「因为我是你的挚血啊。」
强纳森将薛西莫尔拉入怀中,亲了一下爱人的嘴後,弯过腰隔著夜血者的身躯向威尔逊行一个军礼道:「就是这样,这阵子要多多指教了,前特殊疾病防治局四科科长。」
威尔逊垮下脸,叹一口气略显无力地回礼问:「我可以拒绝吗?前炎狼装甲突袭队小队长。」
「对不起,你没有选择权。」
☆、0705
於是,当天晚上曼努埃尔接到管家通报,知道威尔逊来到大宅时,带著迪亚娜与阿方索一同前往餐厅迎接时,老练如蓝晶窟之主也被眼前爆增的『盟友』人数给吓傻。
「打扰三位了。」
薛西莫尔向曼努埃尔点一下头道:「我们是来照顾威尔逊的,不会干涉诸位的行动,请放心。」
「薛西莫尔决定加入我们。」
威尔逊用渗著疲倦的话声补充,不等曼努埃尔细问原因,就打开自己的电脑盯著投影萤幕道:「好了,我听到一些直得注意的事,如果你不介意边吃晚餐边讨论,我现在就开始报告。」
「请便,不过下回携客前来请先做预告」
曼努埃尔边说边坐上女仆拉开的椅子,不动声色的朝管家瞄一眼,後者立刻理解主子的暗示,溜去厨房做晚餐的菜色变更。
「我会记住。」
威尔逊盯著萤幕毫无诚意的回话,打开自己的笔记档,从教堂内套出的话说起,省略教父来访的经过,最後交代那场『目标』设计的突袭。
待一切说明完毕,威尔逊口水也所剩无几,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润喉,休息片刻才继续道:「我只记得意识中断前的事,中断後发生什麽要问克罗德。」
麦瑟从烤牛肉中抬起头道:「乌鸦来了,『目标』死了,中途个人私务不便公开,乌鸦走了,薛西莫尔先生等人来了,需要详细版吗?」
「不用!」
威尔逊和曼努埃尔同时发话,和『长长一大串听不懂的话』相比,两人宁愿选『短短几行但还是听不太懂的话』,至少比较省时间。
迪亚娜是头一次瞧见兄长与麦瑟的互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以带著浓浓兴趣的眼神盯著警官,导致反方向的阿方索马上垮下脸。
麦瑟皱一下眉无法理解周围的互动,但基於礼仪还是乖乖保持沉默继续啃牛肉。
威尔逊暗自松一口气,将笔记档的卷轴往下拉道:「我先说我的结论。第一,『目标』显然已经透过医疗、盗墓等行为渗入贫民窟,而且动作大到已经引起普通人的注意,我推断他们近期就会有大动作;第二,我认为爱德华对『目标』女王的控制有松动的迹象。」
汉赛尔与葛丽特同声问:「因为女王想把你娶回家吗?」
「她想要杀了我。」
威尔逊冷著脸纠正,无视地精兄妹的『真的吗──』质疑,看向曼努埃尔问:「你那边有什麽进展吗?有没有找到爱德华?」
曼努埃尔双手交握於桌,以一贯的和缓声调道:「找到了,我们本以为他会用偷渡或假护照的方式入境,没想到他两种管道都没用,难怪我们之前找不到。」
强纳森好奇的问:「除了这两种管道还有别的入境方式?」
曼努埃尔叹一口气直接解答:「他和他的女王混在记者群中随美国大使入境,现在人住在大使馆里。」
威尔逊的脸色一下子转白,掐著拳头不敢相信地问:「美国政府庇护他到这种程度?为什麽!」
「不清楚,大概是因为贵国政府太想扳倒我们。」
曼努埃尔的口气冷淡地像在谈论别人家的事,不过他的家臣都知道这是主子发怒时的口吻,纷纷憋著气不敢妄动。
「不过既然知道他在哪,就有办法推测他接下来的行动。」
曼努埃尔抽出一只手往旁边伸,管家立刻送上冰凉凉的咖啡,让主人喝一口消火气接续道:「美国大使上个月包下了狂欢节首日的耶稣山山顶做为私人宴会场所,从那里可以俯瞰到里约港和市区,亦是狂欢节游行队伍的主要行经处──没有比狂欢节更好的滋事时机了。」
「耶稣山!是那个山顶有耶稣降临之像的耶稣山吗?」
玛丽亚升高到天花板的高度,因为怒火而使前方的吊灯频频晃动:「他们想在基督的脚下指挥杀人吗!」
威尔逊同样被敌方的地点选择给激怒,不过他已经处在愤怒之中太久了,反倒冷静地反应道:「狂欢节与高点吗……在大量游客涌入的情况下,我方的指挥力会大幅下降,然而对方却能利用『目标』的女王系统,从山顶毫无困难的监控所有棋子。」
「『目标』的王在领地展开的情况下,无法与自己的孩子做讯息交流。」
薛西莫尔插入讨论中幽幽地道:「这次我们上次面对『目标』时的经验,他们因为我方入侵据点後马上展开领地,结果两次都无法事前警告自己的王。」
曼努埃尔目光一凛问:「龙主的领地最多能开到多大?」
「我开过最大的领地面积是十公里,不过那不是极限,我没测试过自己最大能张到几公里。」
「我的极限是七公里,但如果真的开到那麽大,我本人会失去战斗能力,而且也维持不久。然後迪亚娜的极限是五百公尺……」
「啊啊啊兄长大人别说出来啊,很丢脸!」
「既然觉得丢脸就认真磨练自己。」
曼努埃尔冷瞪迪亚娜一眼,转向麦瑟道:「给我里约的地图投影。」
麦瑟打开手腕,用装在腕里的投影设备投出里约市的立体缩小模型,而且还很贴心的将曼努埃尔的宅邸与耶稣山标上红点,并且放上十公里与十五公里的比例尺。
曼努埃尔望著耶稣山与比例尺,在心中计算许久後看向薛西莫尔问:「可以请龙主负责领地吗?不用张到十公里,只要七到八公里,能同时覆盖市区与耶稣山山顶够了。」
「没问题。」
「那麽接下来就是要怎麽集中敌人了,如果没办法将大多数『目标』锁在领地里,妨碍女王系统的效果也有限。」
「嗨嗨!这边有想到方法!」
地精兄妹高举左手或右手,不知从哪边摸出两个投影萤幕,放映出去年嘉年华游行开场的片段道:「嘉年华会的游行是由演『国王』开场,後面还有王后和公主跟著对吧?那如果今年的『国王』是黑王亲自上场呢?一定会很轰动很让人想趁机杀人吧!」
迪亚娜眼睛一亮,轻拍双手兴致勃勃地道:「直接丢出他们最想咬的饵吗?我喜欢这个作战,我想当游行的国……」
「国王由我担任,你和阿方索负责在後方做指挥。」
「兄长大人!」
「别任性!」
曼努埃尔微微拉高音量,毫不留情地追问:「这不是闹著玩的,敌人会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你有办法应付吗?有可能配合龙主进攻吗?」
迪亚娜被问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绷紧身子好一会才爆出抗议:「……我……我再怎麽说也是现任黑王,不能一直躲在兄长大人的背後!我想和兄长大人一起战斗。」
「战场不只有前线,後方的调度指挥有时候比冲锋还关键。」
「可是……」
「我不接受反驳。」
迪亚娜失落地垂下头,缩肩沉默的她看起来不像堂堂黑王,而是名踢到铁板的恋爱少女,让她的仰慕者深深心痛起来。
阿方索上前一步挡住迪亚娜,正面承受主人的压迫道:「曼努埃尔大人,恕我直言,您是否对迪亚娜大人太严厉了?她已经是位出色的领主了,有资格参予对抗家族敌人的战役。」
餐厅里的空气因阿方索而降温,很少战士级的夜血者会出言挑战领主级,挑战作为家族首领的领主更是不可能,然而阿方索却公开在仆人在客人面前出言批评主人的决定。
这可不是喝斥几声就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