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寻手持宝剑,移到夏尔身前。
夏尔碰碰他的肩膀,轻笑道:“淙亢王好大的礼,没想到我们三人,可以引动他如此大军。”
夜寻回头一望,见夏尔脸色苍白,却豪迈潇洒不减分毫,知道他不肯堕了帝郎司的威风。到了这样境地,自己这一把宝剑也无力再保护他,心中酸苦。勉强向夏尔展颜一笑,退开一步,与夏尔一同面对洞外严阵待发的千军万马。
淙亢国兵士也是训练有素,人数虽多,烈日之下,队型不倚一分,人人站得笔直,一点声息也没有,将领没有下令进攻,他们就停在原处。
夏尔等人和这堂堂大军默然对峙,情势虽然危急,却也非常有趣。
素堂道:“他们不进攻,可能正在等。”
“不知道来的是谁?淙亢三大将领?”夏尔淡淡扫夜寻一眼,轻道:“就算淙亢王亲至,也没有什么奇怪。”
想到这小人儿刚刚差点自尽在自己眼前,不由伸手按住他抓着宝剑的手。
夜寻的披风上也早染满鲜血,绝美的脸上尽是灰尘,将嫩白的肌肤遮住,反而显出刚毅成熟来。感觉手上骤然温暖,又偏头望了夏尔惊心动魄的一眼,反手将夏尔的手紧紧握住。
这片在茂密森林中被淙亢国紧急开辟出来的“平原”,被山谷中的狂风视为展示实力的好地方。
狂风卷起一团又一团的沙尘,将淙亢国高飘的战旗吹得猎猎作响。
而没有得到命令的淙亢军,还是泥石铸造般不动分毫。
夜寻耳边忽然一热,原来夏尔凑到他耳边。
夏尔嘴中的热气呼到软软的耳中。
“夜寻,应允我一件事。”悦耳的男声在耳中轻盈地舞动,象沉入一片没有鱼儿畅游的宁静海洋。
夜寻头也不回,瞪着外面的千军万马,缓缓道:“夏尔,我绝不独活。”
没有你,我绝对不独自回到封旗面前。
那注定是永远的悲痛和灰暗。
被夏尔握紧的手忽然疼得几乎连骨头都散掉,夜寻不忍心回头看夏尔的脸。
“为什么?”夏尔沉声问。
夜寻死死咬着牙关,终于答道:“不为什么。”
沉寂的时间过得特别慢。
压迫着神经的对峙坚持到淙亢军后方传来声响为止。
素堂最为警觉,沉声道:“来了。”
夜寻知道时日无多,心中一沉,虽然下了决心要和夏尔一同殉国,到底不忍心地回头轻轻望夏尔一眼。
“我们出去吧。”夏尔眼里闪着属于将领的光芒,忽然轻笑起来,让夜寻一阵目眩。
“好。”夜寻单手为夏尔整理了有点凌乱又沾满血迹的披风,只觉得夏尔比任何时候都英俊。
素堂也走过来,搀了夏尔。
夜寻内疚道:“夜寻无用,又连累师傅。”
素堂豪迈地哈哈大笑:“能和你们两人一起殉国,又有什么不好?”
三人相对一笑,放下愁绪担忧,再不关心生死,一道出到洞外。
外面严阵以待的淙亢军,一见这三人毫不畏死,昂然而出,不由心中敬佩。他们为对付这三人死伤无数,知道对面每一个人都不可小瞧,虽然己方人数众多,居然有点慌张。
夏尔居中,被夜寻和素堂一左一右搀扶出来。
迎风而立,对着千军万马,居然悠闲地象在自家庭院散步般。
素堂豪迈、夜寻绝美、再加上一个曾经只身独闯万人军阵的夏尔。
他们轻轻向洞外的列队迈上一步,站在前面的一个敌军小队长居然一时被镇住,往后退了一步。
顿时,整个淙亢军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呵呵,我们三人还真不错啊……”
悠扬的低沉笑声,发自夏尔唇边。丹凤美目带笑转向身边的夜寻,却忽然咳出一口血来。
“夏尔!”夜寻惊惶地伸手去接夏尔吐出的鲜血。
夏尔摇头,扯过身上披风一角,将带血的嘴角抹干净。
淙亢军后方逐渐大动,显然要等的人已经到来。
号角齐响。
三人站得笔直,冷冷望着远远飘扬着过来的大旗。
耀武扬威的帅旗,上面书着大大一个“绿”字。与这帅旗一同飞扬的,居然是淙亢国的王旗。
难道淙亢王和淙亢国三大将领一同到来?
前方的淙亢军也开始变换队型,整齐一致地让开中间大道,让后面的亲军列于洞前。
穿着淙亢王近身亲军服饰的精兵一队队开到,又整整齐齐让开,不断变换位置,将他们的训练有素展示个八九分,才轰然让出中间的大道,露出一直被掩盖在中间的核心。
夏尔等轻蔑地看了半天,终于看到来人的面目。
中间被侍卫团团簇拥的,是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军。
身穿绿衣,手持宝剑,应该是淙亢国三大将领之一的绿妃将军。
奇怪的是这人头上扎了一道白巾,似乎刚逢大丧。
夏尔低声道:“不见淙亢王,怎么举着王旗?”
素堂摇头:“不知道,淙亢国象有大丧。”
正在轻声猜测,那将军骑马缓缓而来。
面目逐渐清晰。
忽然“哐铛”一声,夜寻手中的宝剑掉下地来。
优美的红唇微微轻颤,泛起雾气的瞳中,居然印出这个人的模样。
天梦!
居然是天梦!
被沙场熏陶得豪放的脸上不再有少女的稚气,可额间的那滴红痔,依然鲜红欲滴。
那身着绿装,领着淙亢军而来的,居然是以为今生不能相见的天梦……
夜寻愣住,只能怔怔望着与自己越来越近的熟悉的脸。
连夏尔也呆住了。素堂不知道天梦是何人,一手搀着夏尔,又疑惑地转头望望夜寻。
天梦在众人簇拥中下马,居然径直朝夜寻走来。
“夜寻!”还是印象中真切清脆的声音:“我总算找到你了。”
瞪着不敢置信的大眼睛,夜寻被激动的天梦搂入怀中。
“我真怕来不及,幸亏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天梦满身尘土,显然也是在远处刚刚赶到,激动得不断流泪:
“你长大了,夜寻。我的夜寻殿下……”
“天梦?”夜寻怀疑地问。
“是啊,是我!”激动的语气忽然变得焦急惊讶:“你……你怎么受伤了?谁伤了你?”
被剑磨出茧的指头灵巧地抚摸夜寻被划开的伤口,天梦急道:
“我说了不许伤你的!”
“真的是你……”夜寻根本没有去听天梦的话,象终于确认眼前的一切,纵身扑入天梦怀中。“天梦!天梦!真的是你……”
***
从打算战死的困兽忽然变成受到绝对礼遇的贵宾,夜寻和夏尔、素堂都得到很好的照顾。
在确定夏尔的伤势因为及时得到最好的草药和最佳的大夫——素堂,而可以控制后,夜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休息一番的三人别扭地在淙亢军的大帐中,终于知道天梦的经历。
“被封旗派去追击的人逼得跳海,却被海上的渔船救起?”夜寻呆呆看着眼前模样大变的天梦。
“不错,没想到世界这么大,除了帝郎司外还有那么大的另一块陆地。我飘泊到淙亢国,幸运地被选到王宫中做侍女,而后趁机献上帝郎司的地图。帝郎司的辽阔和富饶,立刻燃点王的征服欲。我也因此被册封为王身边的妃子。”
素堂与无力躺在席上的夏尔默然一对视,心里不约而同想起一个问题。
夜寻也脸色一变,问道:“天梦,是你献上帝郎司地图,挑唆淙亢国侵犯帝郎司。”
天梦毫不为难,爽快地点头:
“对!是我。我不但献上地图,而且亲自跟随王远征帝郎司,为淙亢军指路。我还亲自上阵,多次大胜,成为淙亢国三大名将之一。”
眼前的乌云越积越厚,夜寻勉强扶住身边的椅子,颤道:“为什么?你……你要挑起这……这……”
穿梭过脑海的是连天的火海,还有被屠杀的平民尸首。
“只有这样,才能让封旗下地狱。”甜美的笑容里,染上冰冷的笑意,天梦轻轻拥着夜寻轻声哄道:
“夜寻,你吃的苦头,我要一点一点为你讨回来。”
一阵冷流窜过心窝,夜寻打个冷战。他想挣脱天梦温暖的怀抱,却发现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夏尔在一旁听得清楚,知道害帝郎司蒙此大难的居然就是这区区小日族的侍女。暗叹造化弄人,谁料到这多年战争,居然是为了夜寻而打?
他心思灵敏,淡淡道:
“天梦姑娘既然是绿妃,举绿字帅旗自然应该。但是为什么帐篷外,还高挂淙亢王的王旗?难道淙亢王对天梦姑娘的宠爱,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可喜可贺啊。”
天梦搂着夜寻,回头去瞧脸色苍白的夏尔:“夏尔将军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
“姑娘头上戴白,必有大丧,难道淙亢王已经逝于帝郎司,姑娘继承大位?”
天梦别过头,微微冷笑。
夏尔眼睛一转,拍腿道:“我知道了,原来王位已经传给淙亢王的子嗣,恭喜天梦姑娘,即将荣升太后。”
“啊?天梦……”夜寻也惊讶地看着天梦。
天梦将手轻轻按在小腹,脸上杀气尽去,满是温柔之色,抬头对夜寻微微一笑。
眼光转向夏尔,却骤然闪过厉光,轻赞道:
“不愧帝郎司第一将军,如此厉害,一下就被你看穿。不错,我有了身孕,就要生下淙亢国的新王。”
夏尔听出天梦语中杀意,并不惊慌,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夜寻见天梦对夏尔神色不善,暗暗心惊,抓着天梦手说:“天梦,夏尔对我们都有救命之恩……”
“我知道。”天梦对夜寻安抚地笑笑,牵着夜寻手道:“夜寻,我们今晚好好聊聊。”
另外命人好好“照看”素堂夏尔,亲自携了夜寻出帐。
***
天梦专用的寝帐,比帝朗司之王封旗的王帐不逞多让。
暖香飘荡处,是柔软的兽毛铺就的长垫。
天梦的眼中,她的王子还是如五年前一样娇弱惹人爱怜。温柔地为夜寻披上披肩,恨不得找出一点什么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和满心怀的疼爱。
无奈,她已是淙亢国的绿妃。
她只能端端正正坐在椅上,用爱怜的目光一遍一遍端详夜寻。
夜寻,却把心思放在另一个地方。
“天梦……引来了淙亢兵?”清楚的事实,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似的来回问着。
天梦的表情,理所当然地平静:“对,是我。”
“淙亢兵在帝朗司烧杀抢掠,你知道吗……”
明亮的绿色眼眸,瞬时出现一点迟疑和愧疚:“我知道。可是王的行事,连我也无法左右。”
“为什么?”
天梦抬头,茫然看着夜寻:“为什么?”她轻轻重复,骤然咬牙切齿,压低嗓子道:
“因为我要毁了封旗,我要把封旗的帝国彻底毁灭……”美丽的脸显出骇人的狰狞。
“就象封旗毁灭了你一样。”天梦说:“我要象他毁灭你一样,把他毁灭。我想为你报仇。”
热流蓦然流窜飞舞。
夜寻不能自制地颤抖起来,他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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