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后边的空见,听那女人问:“那人还没到吗?”
“还没到,这么大的雪,路上怕不好走。”一个声音答道,想来是她身边那丫鬟。
“唉,怎么就选在这样的天气回来了?”
空见暗想:这是在等什么人?他们来到了厢房,里面有一铺靠窗的大炕,那丫鬟张罗让人烧了炕,生了火盆又备了斋饭送了过来。
青云笑着说:“不错,这里虽然偏僻,礼数倒也不差。”
三更时分,听着外头螺马声响,似是有人来了,空见翻了个身,问身边的空闻:“听见外头的动静了吗?”
空闻挪了挪枕头:“听见了,应该是借宿的吧,这大雪天,投宿不易啊。”
“我看不是,咱们来时那个家丁分明在等人,后来我还听见她们说在等人。”
空闻拉着他的手说:“睡吧,明日就知道了。”
空见到底坐起来看了一回,才算躺下睡了,青云嘟囔着说:“出家人讲个清心寡欲,你倒好,好奇心这么重。”
第二日,吃过早饭,空见出去看时,雪还在下。空闻见他出去,也跟了出去,两人站在廊下看雪。
那雪已小了许多,米粒般大的雪粒簌簌的落在了地上房舍上。院中有一株碗口粗细的红梅,正在吐蕊,满树的繁花,风过,便传来阵阵冷香。
一个四十左右的婆子持着一把大扫帚费力的扫着积雪。空见跑过去帮她,拿了一把铁锹铲了起来。
那婆子满面含笑:“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能让小师傅给我干活。”
空见笑着说:“不妨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那婆子一边扫一边说:“这雪忒大了些,都下了两日了,也不见晴。”
“呵呵,不是说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我看这雪下得挺好。”
“这话倒是不假,可是有那家底浅薄的,又要受灾了。我家小姐心善,年年都要施舍出去许多粮食,看着吧,过几日就要有人来借粮了,唉。”那婆子摇着头“又要冻死人了。”
空闻听了心里一动问道:“官府不管吗?”
那婆子看了他一样说道:“管,怎么不管,可也要管的过来。年年的设粥棚,赈济灾民,可还是有人要冻死。年轻的体格好,就熬过来了。岁数大的,熬不过来就去了。哪年都不少往外抬人。”
空闻蹙着眉,仰头看着满天的风雪,忽然说了句:“老天不眷顾穷人啊。”
空见不明所以,只顾跑去看那梅花了。青云出门正见两人站在红梅前,指着空见手里的梅花笑问:“昔日佛祖拈花便传与摩诃迦叶衣钵,你这拈花是要把衣钵传与谁?”
空见笑嘻嘻的说:“我传与你如何?”
青云长揖道:“多谢佛祖。”
空见折了那花枝拈在手里,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我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咐嘱青云道长 。”
青云道:“弟子谨遵法旨。”
空见又道:“去,把我的金缕袈裟和钵盂拿来授予青云 。”
空闻笑着敲了空见的头,“ 淘气,连佛祖你们也敢拿来编排。”
空见笑嘻嘻的摸着头说:“青云,你看这梅花开的多好?”
青云点头,那婆子听了笑着说:“梅园的花开得比这还好,喜欢不防去看看。”
空见听了高兴:“那园子外人能进吗?”
那婆子笑的爽朗:“无事,不拘外人,喜欢便去。”
空见听了高兴,问了那婆子路径,拉着青云和空闻一路去了梅园。
远远的就问到了风中的了冷香,进了那园子只见满眼俱是梅花。红蕊绿萼,虬枝龙游,千姿百态,看花了空见的一双法眼。
空见流连在梅花林里,不时的发出赞叹,青云笑着说:“就说你是笨蛋,就这么大点的一个梅园就让你看傻了,改日我请你去西烈最大的梅园赏梅。”
空见笑着说:“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青云伸出手掌,空见微微发愣,青云抓起他的手掌:“咱们击掌为誓。”
空见明白了他的意思,举起手来拍了一下,清脆的掌声和少年爽朗的笑声在林里回荡。
“人生最美少年时啊”一个醇厚的声音在三人后响起,空见猛的回头,却见一个中年男子踏雪而来。
那男子修长挺拔,身着一件蓝色长袍,外罩了狐皮大氅,头上戴着狐皮帽子,面容儒雅,颌下三绺长髯,竟是一派风流文士的模样。
来人看空见紧盯着他笑问:“小师傅可喜欢这园中的梅花?”
空见笑着说:“喜欢,清香逸远,凌寒独芳。”
那人道:“梅花香自苦寒来,世人只闻的那花香,却没想那梅树受过怎样的煎熬和摧残,才能开出那傲雪遗世的花来。”
空见一愣,没想到那人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狐疑的看着。那人又道:“世上之事莫不如此,不单是梅花,凡要立于人前,无不需要付出艰辛。”他看着满眼惊愕的空见道:“就拿小师傅来说,小小年纪便在这红尘里历练,无非是要在日后修成无上大道,可是,付出了那许多究竟是值与不值?”那人说完,也不理空见三人,径自去了。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那人到底何意,再也无心赏梅,回了前院。
过了晌午,雪依然没有停下的征兆,空见盘膝坐在大炕上修习心法。这一年来,他的功法日进千里,小云境的两人教他的法门对他大有益处。他的眼睛已看进石里一丈有余,在暗夜里视物更是毫无阻碍。昨夜来人他看的分明,就是在园中与他说话的那人。
风在窗前整整呜咽了一夜,空见听到女人细碎的话语在风中传来:“她并无过错,你若休了她,让她日后如何过活。我做二房,那是万万不能的,若此。。。宁青灯古佛”。
男人无奈的叹息:“我终是负了你。”那话里透着的是怎样的无奈和不甘。
再要听时,却是吵架,又夹着哀求,似是许多人在吵。
天亮的时候,雪已经停了,空见一夜没睡好,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这一夜,他想了许多,却没想通。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映着茫茫白雪,闪的人睁不开眼睛。吃过早饭,角门打开,马车骨碌碌的使出,在正门前停下,那男子自院中出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长叹一声,蹬车离去。
空见几个在那人离开后也告辞离去,看门的家丁告诉他们距成园三十里外有座少阴山,山上有座万安寺,可以去那里挂单。
五人一路向南,去了万安寺。
作者有话要说:
☆、万安寺参禅
大雪没了膝盖,甚是难行,空见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一路玩的高兴,竟和青云几个打起了雪仗。茫茫原野里几个人在雪地辗转腾挪,打得激烈,一路打到了万安寺。
万安寺已有千年,古刹威严,气势雄浑。太阴山大大小小的山头均有房舍。若论建寺时间,恐怕比那梵音寺还要早些,只是梵音寺的名气要远胜于万安寺。不过万安寺地处中原,距京城较近,寺里经营有方,门人信徒众多,又有皇家的供奉,是以香火旺盛,千年不倒。
空见几人到了山门便止住了嬉笑,整理了衣袍走上前去。
守在外头的知客僧看着五人年纪不大,浑身脏兮兮的模样,一个小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灰仆仆的小狐狸。他眉头微皱,脸上一副嫌弃的模样,淡淡的说:“阿弥陀佛,不知几位是礼佛还是要挂单?”
佛门清修之地依然有势力小人,那知客僧看惯了衣着光鲜的香客,怎看得起眼前的五人?他却忘了还有梵净山一说。
空闻合十回了礼:“阿弥陀佛,大雪难行,我三人要在这里挂单,两位道长要暂住几日,可否行个方便。”
那知客僧问道:“可有戒牒?”
空见答道:“自然有,待我与执事看过便知。”
那知客僧见空见不给他看,轻瞥了一眼道:“你们先等等,执事师兄正忙,待过一会再去。”
五人不知他是何意,便在寺里等了,过了许久也不见那知客僧去问,便去问了那僧人。
那僧人轻蔑道:“当年佛祖跌坐四十八天方成正果,你们才等了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青云笑嘻嘻的说:“那是你们佛祖,关道爷我什么事?难不成你们万安寺的僧人要收我等的利是才要通报吗?你早说便是,何苦让我们等的心焦。道爷别的没有,这黄白之物倒是多的很。”说着自袖袋中拿出了一锭银子,在手里抛上抛下。
那知客僧让他道破心事,脸上微微变色,一见他那银子脸上喜色立现,喜笑颜开的道:“我佛慈悲,却也要吃五谷过活,如此多谢施主了。”他伸手便要接那银子。
青云一闪,便躲了过去,继续笑道:“原来万安寺的僧人修的是变脸之术,我梵净山不如你们多矣”。
空闻接口道:“却也不敢劳你大驾,我道你们是千年古刹,佛门清修之地,却原来是靠收利是才能进门。这个我道要找你们的方丈理论一番,这便是你们万安寺的待客之道么?”说着,拔腿便往方丈室而去。古来庙宇的建筑布局皆大同小异,几人自幼在寺里长大,路径自是知晓。
“对极对极,待我回了梵音寺也跟方丈提上一提,寺里亦能多项来银子的路径。”空见也笑嘻嘻的说“这一年来我才知这俗物有用的紧,自然是越多越好。”
那知客僧听了梵净山已是脸色大变,见他们又要去找方丈,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忙上前道:“几位师兄慢走,刚才真的是执事师兄在忙,想来这会子已经忙过了,小僧这就带几位前去。”
五人也不愿把事情闹大,不过是想吓他一吓,当下假意不耐的允了他带路。
那知客僧心怀忐忑的引了五人往里走,去见了万安寺专管往来僧人的执事僧。不提那知客僧回去怎样的辗转思量,单说空见五人见了执事僧人。
那是个中年的和尚,头上点了六点戒疤,面目敦厚,穿着大红的袈裟。看着五人的衣着微微的露出了讶色。
空闻见了礼:“阿弥陀佛,师兄请了,我五人自梵净山而来,因天降大雪,路上难行,想在贵寺挂单,望师兄行个方便。”
那执事僧人呵呵笑道:“天下僧人本是一家,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之说,但请戒牒一观。”
空见放下背篓,在里面掏出了油纸包着的戒牒,递给了他。那执事僧人打开看时,笑道:“原来是道远大师的弟子,道远大师一向可好?”
空见微笑道:“多谢师兄惦记,我师傅一切安好。”
“道远大师修行高深,前些年也在本寺里挂过单,那禅房我还留着,你就住那里好了,至于这几位。。。?”
空见忙道:“这两位师兄是在就日峰上下来的俗家弟子,要历练一番再回家去。至于这两位道友是感恩堂的弟子,我梵净山素来是僧道一起历练,还请师兄行个方便。”
那执事僧焉有不知就日峰上的事?听空见的话便知眼前的四人非常人可比。当下笑道:“当日道远大师住的那院子还空着,既然你们是从梵净山下来,自然是要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青云笑道:“这万安寺不愧是千年古刹,到底是有些见识的和尚的,不似刚才那知客的僧人那般眼睛小。”
空闻点头:“嗯,那僧人太过势力,执事师兄还是管一管的好。”
那执事僧脸色微变,心里焉有不知那知客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