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与夜歌- 第42节

女官下了马，对后面的部下吆喝道：“今天大家就暂时在这里休息了。各队长要约束好自己的部下，不许骚扰群众，违犯者按军法从严处罚！好了，散开！”

部下们开始打木桩拉帐篷。贵族们只看了几分钟，立刻转头走开。从这些士兵的行动与外表装束来看，他们都是“身份卑微的贱民”，而贵族不应该对贱民发生兴趣。很奇怪的是为什么克伊尼亚的部队里看不到半个贵族骑士——带兵的女孩倒是有骑士的风范，按常理她也应该属于骑士阶层，但她的装束却与部下们没太大差异。

这女官叫夏侬·威尔纳，山贼出身，现在是美塞娅公主亲卫队的一名高等侍卫。这次她从女侍中间挑选了两名助手，带着由自己亲自监督训练的轻骑兵们去和科诺里矮人战斗。格兰兹总共派遣三千五百人出战，夏侬的部队是前锋，负责收集战场周边的详细资料。

夏侬扯下两只皮手套，一边小跑一边呵气，来到村长的家里。自己的部队要在这附近扎营一夜，她自然要想村长报告一声。

此时村长正在为村里那些贵族而烦恼。他们因为家园被毁才逃难来到这里，但是那贵族的臭架子却一直没放下去，不是嫌住的地方太小，就是对吃的食物不甚满意，仿佛自己不是逃难而是出来渡假，动辄以贵族身份吓唬村人。得知有这种恼人的事，夏侬当天晚上就把所有的贵族集中起来，罚他们在村子中央的方场上站两个小时，顿时有数人昏倒。夏侬因为这件大快人心的事而甚为得意。

第二天清晨骑兵队继续向南前进。

科诺里的矮人们数次发动对当地城堡的进攻，无奈城墙太厚实，暂时攻不进去，于是他们在城堡周围的村庄里住下，一面享受村庄里的食物，一面等着城堡里耗尽粮食。城堡是个坚固的要塞，里面更囤积着大量的财富。这两点是对库诺挥之不去的诱惑，所以他拿定主意要攻下这个城堡。夏侬的骑兵部队在元月五日与矮人们碰面，仅仅交手数回合，夏侬就命令部下撤退。弓骑兵们一面后撤一面射出箭支，把十多个矮人扎得嗷嗷大叫。

夏侬很严格地遵守着军师的指示：一旦与矮人遭遇，必须尽快脱离战场，以避免部队的损失。只有等到部队集结完毕，才能向对方发动正式进攻。

在同一天下午拉秀贝尔·路西法、露西娅·瑞蒂和兰森·布鲁姆带着另外三千人赶到了作战地区。夏侬告诉他们，敌人正盘踞在村庄里，暂时不会主动向外出击，但是按照这批科诺里战士的性格，一旦有人向他们挑衅，他们必定倾巢而出。

“这一点可以妥善利用。”

身为总帅的兰森侯爵，用鹅毛笔的羽尖轻轻捋着下巴，带着少许兴奋的语气说。

“又是老套！”露西娅白了丈夫一眼，“以小股部队引诱敌人出战，在我军早已布置下的伏击圈内加以围攻，同时佯攻敌人的营地以制造混乱。这套战术你倒是屡试不爽啊！”

“老套并不代表没有效果。”侯爵一边围着妻子打转，一边说，“只要是优秀的将领，光凭几套老战术，颠来倒去地使用，照样可以打赢一场战争。用兵要靠脑子，战术是死的而人脑是活的……”

“我看你只会靠嘴巴吹！”

露西娅对自己的丈夫倒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拉秀贝尔笑着说：“你们俩是来耍宝呢，还是来讨论战术？”

当然不是耍宝了！

兰森清了清嗓子，以示自己从现在开始要完全正经地说话。周围传来三个女人的窃笑。

“咳……那么，由我来说明我的战术构想，假如存在缺陷之处，请大家帮忙改正。”

兰森的话，算是揭开了“冰之舞”的帷幕。

库诺漫步在雪白的道路上。

没有再下雪，这样的天气他很喜欢，不冷不热。午饭后的随意游荡是一种休闲，从前在高原上他则需要为第二天的食物发愁。

酒足饭饱的他，正在考虑着将来怎样使用城堡里的那些财宝，忽然有个布勒飞奔过来，报告说城堡周围发现近百名骑兵，企图与城堡里的人取得联系。

库诺瞪起眼睛，跟着部下往城堡的方向跑去。

将近一百名枪骑兵围绕着城堡高耸的石壁奔跑，希望与上面的人取得联系。而上面卫兵也在大声喊叫，只是不敢放下吊桥。矮人们很快蜂拥而上，妄图把枪骑兵们包围。

骑兵队的头儿是个女孩，用一杆加长的木枪，前端三分之一被精铁包裹。像矮人这样使用蛮力的民族，自然觉得女孩和武器不太相称她的力量舞动这武器实在是个奇迹，殊不知长枪就是根杠杆，只要会用巧力，女孩也可以得心应手地使用。

那女孩驾御马匹的技术本来就高人一等，她的长枪上下翻飞，顷刻间已把数名矮人挑翻在地，奈何他们皮厚肉多，居然没被刺死。

不远处还有十多名弓骑兵，在枪骑兵的掩护下，一边缓慢退却一边向敌人发射箭支。

库诺暴喝一声，快步跃起，一斧子把女孩前面的一名士兵砍翻下马，长枪及其主人都分成了两段，女孩的脸色煞白，连忙大叫撤退，一边从背后抽出一把小型手斧，向库诺扔过来，被他一把拨开。

骑兵们快速退却。当初格兰兹在训练他们时，第一个要求就是所有的士兵都必须学会快速撤退，并且按照指挥官的要求，保持整齐或散乱阵型。虽然在冬天里，马匹在雪地上的奔跑速度会减慢，但这些骑兵仍旧很快地逃离战场。

库诺清点了伤亡人数。丧失战斗力者有十多人，而对方则阵亡整整十人。库诺显然对这样的结果不甚满意，叫手下将伤者抬回村子里。过几天将有妇女把他们抬回家乡。

“你们在这里加派人手，绝对不可以让敌人再接近城堡了。老实说，我对你们的表现实在是很不满意！”

库诺丢下这句话，转身返回他的临时住所——村里最大的教堂——去享用大块的牛排了。

两小时后，夏侬继续带领部队靠近了敌人，弓骑兵首先进行了短暂的远程进攻，但矮人们以房屋作隐蔽，骑兵又不敢冲进村庄，所以这一波攻击效果不大。

库诺在村里跑来跑去，显然是在调集人员，一旦弓骑兵把箭袋里的箭射光，他们就会冲出来了。

那异常壮实的身躯，及其手中的重量级兵器，在村子里十分显眼。

“蒂尔，全靠你咯！”

夏侬对身后的姑娘说。

蒂尔·乌尔曼点点头，食指与中指从背后的箭袋里夹出一支雪白的羽箭，搭在弦上，深吸一口气，将合成弓拉一个满弦。

羽箭呼啸而出，径直袭向库诺。还好他反应极快，一矮身，箭支撞到他头盔上的一角，整个头盔都脱首而飞。

要激怒矮人的首领，这一招非常有效。

库诺大怒，命令全军向前掩杀。矮人们顿时呼喊着冲杀出来，其中有部分战士使用的是回旋斧——一种可以投掷、类似飞去来器的轻型斧子，他们扔出斧子，低空中便形成一道奇景。

不要造成太多无谓的牺牲！

这是来时兰森侯爵对夏侬的交代。

夏侬向部下们招招手，骑兵部队开始退却，但速度并不快，造成一种假象似乎矮人稍微努力就可以追上他们。布勒们转头望着库诺，想知道接下来到底是追还是不追。这时候蒂尔射出又一支满载挑衅意味的箭，正中库诺面前的一个布勒，他就这么瞪着眼睛全身软下去。

“砍了他们！”

随着库诺的一声暴喝，矮人们狂奔起来。

距离这里仅三法尔桑之处，有一条宽百余加斯的河流，河面上封冻了，人畜都可以直接从上面通过。

夏侬的马队一直引诱着敌人，那逃逸速度时快时慢。但是快接近河流时，他们忽然快马加鞭，不久以后就消失得没了踪影。

“该死的人类！”

库诺大声骂了一句。他的部下们追得气喘吁吁，到头来什么也没追到，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对方偷袭他们后方村庄的可能性。攻下来了又怎样，那种小村子没有任何防御设施，而且在村子里骑兵更加难以施展自身的优势；总之在冬天里到处都是他们徒步作战的好地点。

既然来到了这里，矮人们遍开始四处张望，希望在师视野里能发现几户人家，然后他们就可以上前骚扰。忽然林子里蹿出一大群猎人和佣兵，有的射箭，有的投掷标枪，又把矮人们激怒起来。这一回，该死的人类不但数量较少，而且全是徒步，简直不自量力！运动了老半天，还没用板斧砍过人，库诺和布勒们都十分渴望有一场嗜血的撕杀。

佣兵们也知道科诺里战士的厉害，还没等对方接近，他们就已经把手中的投掷武器全扔了出去，然后四下里散开。科诺里战士穷追不舍，双方的距离始终没超过一百加斯。不久以后前方出现了一队雪橇，猎人与佣兵们赶紧跳上去，雪橇滑上河道的冰层，速度增加了不少。

库诺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杀人”！在他的印象里，冬天的河流与湖泊会结冰，从上面通过一定没什么危险——况且对方就正在通过河面。过了河，那些雪橇又会没用了吧！实际情形不容他多想，部下们已经跑上冰面，连跑带滑地前进。

实际上这冰层很安全。虽然这一带的气候远比高原上温暖，可是冬天里下雪的日子也不少。

雪橇通过了河道，剩下矮人们大多数还在河中间奔跑。忽然冰层开始震动起来，紧接着，从河岸树林的后面飞出数块大石，狠狠地砸在冰面上。

矮人们开始不安了，只求快一点跑到对岸。但是震动越来越强烈，他们感到脚下的冰块正不断碎裂，再加上飞石对河面的破坏，不一会儿已经有人掉下水了。他们被夹在大块的冰之间，几乎无法动弹，冰冷的河水包围着全身，连骨髓深处都感觉到如针刺一样难受，且意识在逐渐模糊消失。

还没跌下水的矮人，连忙向两边岸上跑去。可是他们的退路忽然都被堵死了，前面是准备有绪的步兵和魔法师，后面则是原本已经消失的骑兵！

这就是兰森精心准备的计谋，也被他称为“冰之舞”！

弓箭手们进行着齐射，每一箭都对矮人们造成很大的威胁；而枪兵们则组成一道坚固的壁障，不让敌人上岸。这一战持续了数小时，库诺和他的部下们，尽数战死在这里，尸体或留在冰面，或沉入水中，不久便与整条河融为一体了。

这一战里，克伊尼亚的魔法部队首次表现出其强大的魔法力量来。这些由格兰兹招募而来的男女魔法师和光之母神教的僧侣们，一直躲在荷里底亚附近的乡下苦苦修炼，以十人为一队，每个小队都必须同时发力和收力，每个人周围的魔法震荡都必须相近，这样才能够以和谐的魔法合成造就令人震撼的强劲力量来。

同样被贯名为“冰之舞”的由风、地、水三小队联合制造的魔法结界，很快就随着战况一起不胫而走，一周后已经传遍大半个乌法尔。就连安德鲁公爵也感到头疼无比，因为预料中乌法尔的魔法部队从来都默默无闻，尽管这里很靠近灵性强的圣水湖和索兰尼斯大森林，但魔法学院所教授的课程须经过依斯塔圣教的审核，而光之母神教旗下的僧侣们数量少成不了气候，然而实际情况并不如公爵想象的那么美好，所以计划内的兵力显得有些不足。

公爵对光之母神教了解并不深，仅仅限于那一句“是个很没落的教种”的评价，小时候根本就没特别去查阅过相关书籍。了解得少，自然就无法得到第一手的资料，只能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