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地方。
“喂喂?卫炜?”
“动物园怎么样?你们现在在哪儿?”卫炜从反光镜中看见自己不禁上扬的嘴角,因为对方是扬扬,所以就连普通的对话也带着微笑。
“丢丢喜欢就好,不过到底还是小鬼,让他喂一两只鸽子还行,一大群鸽子‘咕咕咕’涌上来就立马吓得哭鼻子了,哈哈哈……”张扬大笑着,看来这一天他过得相当愉快,“我们现在某某路上的麦当当,刚吃过晚饭,丢丢已经有点困了,准备带他回去休息。”
卫炜一听,某某路距离他所在的方位不远,便让张扬等着,等他开车去接他们。
“以后少带丢丢去吃垃圾食品,对小孩子成长发育没什么好处。”卫炜打着方向盘,车身如游鱼般滑入机动车道。
张扬忙作辩解,口气中透着无奈:“吵着要吃麦当当的不是丢丢……”
卫炜顿悟。好吧,早该料到是那丫头。与其说今天是带丢丢出去玩,不如说张扬同时领着两个孩子,大的那个还尽能折腾。
“扬扬……”卫炜眼中闪过一道促狭。
“嗯?”
“有没有考虑过改行?据说现在幼儿园也招男老师,还挺吃香哪!”
“姓卫的你啥意思!”当他张扬傻的呀,真听不出话里的嘲讽意味吗!
卫炜笑得狂妄,凭他对张扬的了解,似乎已能预见电话那头某只公鸡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前方就是张扬他们所在的某某路,远远已能看见高高竖立起的麦当当标志性符号。
“扬扬,我快到了。”
张扬哼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后收了话线,撕开一片口香糖,塞进嘴里嚼吧嚼吧。不到两分钟,就见一辆熟悉的白色宝马车缓缓朝他驶来。
卫炜从车里探出头招呼张扬三人上车。丢丢抵不住睡意已经在菲菲怀里睡着了,菲菲抱着孩子坐进后车座,张扬也想挤一块儿。卫炜瞟了一眼后视镜,说:“别把孩子弄醒了,扬扬,来,坐我旁边。”
车辆发动,载着三大一小四个人返回张扬的住处。许是白天游玩消耗了太多体力,就连好动成性的夏菲菲也难抵倦意,抱着丢丢沉沉睡去。张扬坐在副驾驶位上,脑袋止不住一点一点往下耸,迷迷糊糊听到卫炜在他耳畔低语。
“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唔。”
张扬脖子一歪,彻底瘫软在副驾驶座上,呼吸绵长,不时还传来几声鼾响,看得卫炜忍俊不禁。直到车轮停在张扬家门前,卫炜仍不舍得唤醒熟睡中的某人。
重重的关车门声吵醒了张扬,揉着惺忪睡眼,双眼迷茫,暂时还不在状况。卫炜抬头狠狠瞪着头一个下车,连连打着哈欠正朝楼道走去的夏菲菲。她倒好,一觉睡醒到家了,还理所当然把丢丢留在车上,意思是孩子晚上依然跟他爹睡,这会儿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你也别对菲菲太有成见,她那屋里住着十来个租客,实在是不方便。”
张扬终于清醒了,下了副驾驶想要到后座抱孩子,卫炜先他一步已经把丢丢背在了身上。小孩子睡得沉,怎么动也没把他吵醒。
卫炜示意张扬:“孩子我来背就好,你拿钥匙开门吧。”
取出钥匙,对准锁眼,开启房门,再熟悉、普通的一套动作,张扬今晚做起来却感到有一丝异样。在他身后,是背着丢丢的卫炜,安静地看着他开门,屹立不动摇地站着、等着。
门开了,张扬转过身来面对卫炜,伸手接过孩子,不怎么坦率地向他道谢:“喂,今天辛苦你了。”
卫炜双眼片刻不离张扬,微微一笑,说:“这么见外?那我以后可不敢帮你了。”
张扬瞪他:“稀罕!我可没求你来帮忙。”
“好,好,扬扬说什么就是什么,”卫炜举手投降,眼里却丝毫没有悔意,然而仍不忘关切道,“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脚伤才刚痊愈,还是早点休息吧。”
张扬的目光再度柔和下来,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卫炜的关心。
卫炜见他难得乖顺,宠溺地在他头顶上胡乱揉了一把。果不其然,小公鸡又再度不爽地瞪圆了眼睛,要不是抱着丢丢两手没得空,只怕鸡爪子已经招呼上了。
卫炜瞧着着实欢喜,笑盈盈的眼,映着明晃晃的月光,仿佛具有神奇般的魔力。张扬不禁纳闷,这位老同学的眼睛以前也那么好看吗?
等到回过神来,张扬已经让卫炜夺去了一大半呼吸,那只斯文败类居然还把舌头……舌头……张扬抱着丢丢,背抵门墙,已是退无可退。
19
19、19 。。。
19。
当第一片绿中透黄的落叶晃晃悠悠吻向大地时,这个城市的秋天也就差不多来了。昼夜温差逐渐变得明显,即便是爱美的时尚女性,在不舍得换下热裤、短裙的前提下,也免不了多备一件轻薄外衫。上班族们总是行色匆匆,或在等候公交车的同时,买一样小贩手里的小食来打打牙祭,有时是烧烤串,有时是煎蛋饼。
馄饨店里的生意明显又开始回流了,中午的冷馄饨仍旧是主打,可一到傍晚时分,热乎乎、香喷喷的高汤馄饨便成了这个时间档的宠儿。加之孩子们都已经开学,下午的学生流成为了必不可少的重要主力军,店里的馄饨几乎每天卖到脱销。张扬和他的伙计们又开始了忙忙碌碌的每一天。
不同的是,批发进货的活不再由张扬独个儿包搅,隔三差五的一往一返,着实考验体力。何况张扬才刚伤愈不久,更不该过度劳累。小林和张扬轮流跑市场,为他减轻了不小负担。由于小林没有考过驾照,现阶段仍得继续折磨那辆小电瓶。不过相信不会折磨太久,就在两周前,由卫炜出资为小林在驾校报了名,顺利的话,不出三个月小林便能拿驾照了。
当然,小林不会天真地以为卫炜的善举是为了他或是那辆风里来雨里去饱受摧残的小电瓶。而是两周前,在卫炜得知前不久才拆掉腿上石膏的张扬竟不知死活重新又开着四个圈去市场进货的时候,那天也是他和菲菲头一回看到卫总发火。就在张扬的厨房,卫炜面沉似铁坐等张扬回来,随后爆发舌战。尽管在这件事上张扬理亏,但他从来就不是好惹的主儿,就算站不住理也不允许别人对他大呼小叫。
两人关起门来比谁的嗓门响,小林发誓那天他还听到锅碗瓢盆的哭泣声,当天馄饨店甚至没有正常开门营业。夏菲菲明智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逛完街一回来就兴奋问:“分手了没?分手了没?”小林想,应该没分手,要不怎么还出钱让他去学驾驶呢?不过,那天卫总离开时脸色挺沉重,还带着忧虑。扬扬则有点奇怪,脸也红,嘴也肿,大概是吵得太过瘾了。
这些日子,卫大总裁来店里的时间少了,电话却是雷打不动天天骚扰,内容不外乎“扬扬,我饿……”“扬扬,有吃的吗?”“扬扬,来个外卖,老样子”。张小老板每次都冲那头一顿臭骂,末了再来句:“等着!”转身进了厨房。
今天店铺打烊得晚,太阳已经下山,店堂里还坐着一对穿着校服的小情侣,就着昏黄的灯光,两人面前只放了一碗馄饨,也不知是来吃的,还是专挑地方来打情骂俏的。
夏菲菲和小林都不在,店里只剩张扬一个人。锅炉上煨着小火,锅里的高汤咕噜咕噜冒着沸腾的气泡。案板上齐刷刷摆放着一排排刚包好的新鲜馄饨,张扬正要将它们转移到冷柜速冻起来。他记得前段时间某人还嚷嚷着说想吃现包的馄饨,可是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这个想法从来没实践过。今天某人还没来过骚扰电话,大概这样那样的原因又把他给缠住了吧,张扬想。
“扬扬,外面那对你也不管管,放任他们公然早恋哪!”
收回前言,某人今儿御驾亲征。
“人家恋爱自由,你废什么话!”张扬停下手上的活,开始起锅烧水。
“恋爱自由好,扬扬你终于觉悟啦。”卫炜语带双关,两眼贼亮。
张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嘴硬道:“一桩归一桩,他们是他们。”
卫炜偷偷瞄一眼外面的情况,夸张地缩回脖子,收敛起态度,一本正经地对张扬说:“扬扬你说得对,他们是他们,至少咱们还没胆量达到他们那样的尺度。”
张扬一听不对劲,跑到厨房门口一看。了不得!现在的孩子也忒大胆,女的都跨骑到男的身上了,再不阻止,男的就该掏出真家伙了。
“喂!当老子这里什么地方!要办事到别处去!连个安全措施也没有,基本常识都不懂还恋恋恋恋你妹啊恋!打回娘胎重练去!”
到底还是孩子,冷不丁被张扬这么平地一声吼,俩学生吓得什么兴致都没了,慌慌张张拿了书包就走人,跟逃命似的。
卫炜见状颇为同情,尤其那男孩,以后还是少来扬扬店里,要是再多吓几回,只怕那方面功能早晚得受影响。
张扬回到厨房替卫炜下了碗馄饨。卫大总裁大概是真饿坏了,二十来只大馄饨一眨眼就去了一半。张扬看着好笑,转身为他又盛了一碗高汤,坐在对面笑嘻嘻说:“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老总,西装笔挺整天来讨馄饨吃。不知道的还当你扣门吝啬,舍不得花钱上馆子。”
卫炜埋头喝汤不吭声,稀里呼噜喝了个底朝天,搁下蓝边大瓷碗这才开口说:“扬扬,你果然不记得了。刚毕业那会儿我就说了,从今往后每天都要吃你做的。”
张扬一脸茫然:“你啥时候说过那种话了,我咋一点印象也没。”
卫炜提醒他:“高三,毕业,散伙饭,还记得不?算了,想不起来也不怪你,那天你喝了不少。”
张扬不服气,驳斥道:“你才喝高了!别当我啥都不记得,散伙饭嘛,我记得。那天来的哥们兄弟不少,吃的是涮羊肉。三伏天啊!涮羊肉啊!哪个孙子王八蛋提议的!不过,真他妈过瘾!”
卫炜也边回忆边笑说:“对对,就是涮羊肉,店里冷气不足,差点把我们人都给涮了,一个个都跟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冰镇啤酒是一打一打往我们这儿送,HIGH到最后几乎每个人都扒掉汗衫光起膀子,店家还以为我们要闹事。”
张扬拍桌子大笑,虽说那段时光再也回不去了,但偶尔想起、念起,总能回味其中的美好与欢乐,留存在记忆深处的幸福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的重要瑰宝。
卫炜干掉整整一大碗馄饨,心满意足抹了抹嘴,起身将碗和勺浸到水槽中,而后来到张扬跟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那天,你就着锅底汤给我们下了面条,用的是方便面里的面饼,你说这才叫人间绝味。真的,大伙儿吃了以后都赞不绝口。于是,我当着大伙儿的面就说以后每天都要吃你做的,谁都不许和我抢,你还特豪迈地回答我说没问题。结果,果然是酒后戏言,一觉醒来你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张扬拍拍脑门,他对这段记忆还真没什么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