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忠心的平西王府工匠之外,并没有外人听到卢胖子的话。高得捷松了口气,赶紧又埋怨道:“一峰,你疯了?也就是在我们面前了,要是在别人面前你嚷出这样的话,你的脑袋就不保了”
“多谢高将军指点,下官失态了。”反应过来的卢胖子也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向高得捷道谢。
“一峰,以后你给老子注意点”吴应麒难得骂了卢胖子一句,压低声音喝道:“有些话,在心里说说可以,背底下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可以,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不光会影响你的脑袋,还会影响我们平西王府。”
“二王子教训得是,下官以后一定注意。”卢胖子点头哈腰的连声道歉。高得捷则又拍着卢胖子的肩膀说道:“好了,一峰,以后注意点就行了。还是那句话,我们平西王府能得到你这样的天纵奇才,是上天对我们平西王府每一个人的恩赐。有了你这火炮,我们平西王府的腰板就硬多了。好了好了,走吧,我们到大营里喝酒庆祝去。”
罗马不是一天可以建成,先进技术也不是一天可以造就,卢胖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无可奈何之下,卢胖子也只好接受高得捷和吴应麒等人的邀请,到吴国贵的中军大帐中饮酒庆祝,庆祝平西王府的第一门红夷大炮仿制成功——顺带着看看有没有机会,再和吴国贵那个越来越漂亮动人的宝贝女儿吴小菟见见面。
下山的路上,卢胖子又顺口向吴应麒和高得捷等人问起了新任云贵总督甘文焜在昆明的情况,问道:“二王子,高将军,你们刚从昆明过来,甘文焜那个家伙在昆明的情况如何了?记得他是七月初三从曲靖经过的,没进城就直接去了昆明,半个多月时间,那个家伙在昆明都干了些什么?”
“还能干什么?变着法子和王爷斗呗。”高得捷顺口答道:“到昆明的第一天,姓甘的就命令云南按察使衙门拿了我们藩府的一个商人,给了王爷一个下马威。”
“拿了我们王府的商人?用什么罪名?”卢胖子好奇问道。
“罪名很多,强占民田强买强卖,私自贩运违禁物资,扰乱市场。”高得捷摇头说道:“不过这些罪名也确实不是捏造的,那个叫王四的藩商仗着我们的庇佑,还有仗着能为我们弄到一些违禁物资,在昆明确实有点做得过份,罪证确凿,王爷没办法,也只好由他去了。不过到了他按例拜见王爷的时候,王爷也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故意不开中门,让他走旁门进王府,气得他拂袖而去。”
“后来这小子大概是怕违了惯例被父王弹劾,就又来了我们王府一趟。”吴应麒接口说道:“当时父王故意又找借口不见他,让他又白跑了一趟。结果你说这姓甘的有多狂,第三次拜见的时候,父王终于肯见他了,这个王八羔子又拿捏了起来,找借口拖延拜见时间,让我父王白等了许久。后来父王也火了,就又故意向他借了两杆豹尾枪,然后就说这豹尾枪是亲王才能用的,就不还他了。那个王八羔子,就又贴出告示,宣布代天子免债,凡是拖欠我们平西王府债务的人,都不必还了。”
(注:以上之吴三桂与甘文焜斗法诸事非虚构,载于《滇事总录》、《平吴录》和《清麻祖实录》等史料。)
“小孩子过家家嘛。”卢胖子大失所望,对吴三桂和甘文焜的这些鸡毛蒜皮级的斗法嗤之以鼻,鄙夷之至——那象卢胖子自己,和每一个敌人斗都是不拼则矣,一拼就是你死我活的玩命。
“哦,对了,茂遐先生让我给你带句话。”吴应麒忽然想起一事,忙又说道:“茂遐先生,上次贵阳的事虽然是怪李本深把戏演急了一些,可你也应该抓紧时间修补一下和甘文焜的关系了,免得真把甘文焜惹急了,对你也不好。”
“多谢二王子带信,我也是这么想的。”卢胖子点头答应,又说道:“等甘文焜从昆明回贵阳的时候,肯定要经过曲靖府,到时候我就设法补救,再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看看他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辛苦你了,又要替我父王造火器,又要盯着甘文焜,和朝廷虚与委蛇,等将来大功告成,我们平西王府重整雄风,我和父王绝对亏待不了你。”吴应麒十分的满意又拍了拍卢胖子肩膀,笑道:“不过你用不着太怕他姓甘的,就算把他彻底得罪了,这个曲靖知县干不下去,也可以回昆明到我那里去继续造火器,等云南那个府的知府出缺,我马上给你安排。”
“谢二王子,我也是知道你一定不会不管我,所以上次在贵阳才敢给甘文焜甩脸色。”卢胖子笑了起来,心说以你小子的直爽粗鲁脾气,到时候抛弃我的可能性倒是不大,不过到了那时候,我在曲靖所在的一切,可就要前功尽弃了。
说话间,卢胖子等人已经回到了吴国贵的中军大帐,但很可惜的是,从布置宴席一直到入席饮酒,吴小菟都没有露面一次,让卢胖子很是大失所望了一通。而到了酒过三巡的时候,话题自然也就重新转回红夷大炮的仿制问题上。
“一峰,你今天试射的这种红夷大炮,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大量造出来?”高得捷问道:“假如铸造一百门,需要多少人手?多少时间?多少银子?”
“如果模具足够,人手足够,二十个熟练技工指导操作,一年之内造出一百门绝对没问题。”卢胖子答道:“至于成本问题,大量制造之后,成本肯定能降下来,只是我在这方面不是很擅长,得等我回城后和陈县丞慢慢估计核算。”
“那麻烦你尽管核算出来,拟一个条陈,让我们带回去交给王爷。”高得捷吩咐,又憧憬道:“根据我们的秘密统计,朝廷手里现在大概总共只有两百多、三百门不到的红夷大炮,我们只要能造出一百五十门左右这样的红夷大炮,朝廷就绝对不敢对我们平西王府轻举妄动了。”
“一百五十门?太少了”吴应麒一挥手,说道:“依我看来,至少得造三百门,和朝廷的红夷大炮数量差不多,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二王子,我们有那么多银子吗?”吴国贵微笑说道:“三百门红夷大炮的造价,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忘了我们今年种的八旗福寿膏?”吴应麒反问道:“我们今年可是种了将近十万亩八旗福寿膏,全部收上来起码得卖两三百万两银子,造这么点火炮算什么?”
“不见得。”吴国贵比较冷静,摇头说道:“八旗福寿膏去年能卖到那么高的价格,是因为种得实在太少了,产得也少,今年种得这么多,价格不被拉下来才怪。依我看,我们平西王府今年在八旗福寿膏上的收入,能有一百万两就可以偷笑了。”
“谁说的?”吴应麒急了,说道:“西洋商人和北方商人这段时间可是疯了一样的往我们云南来,就是等着买八旗福寿膏,价格能拉下来多少?”
“二王子,吴将军,你们不要争了。”卢胖子劝解道:“其实下官觉得,红夷大炮真的用不着造得太多,这玩意太耗铁了,也太耗火药了,三百门红夷大炮就算我们造得起,也养不起,以我看来,一百五十门都不用,造一百门足以。把资金和火药腾出来,造其他更好的武器。”
“一峰,听你的口气,好象很不满意红夷大炮?”高得捷非常细心,听出了卢胖子对红夷大炮的不满之意。
“确实如此。”卢胖子点头,解释道:“红夷大炮每发射一次,至少得消耗五斤黑火药,才能把一枚十斤重的炮弹打出理想射程,这样的耗费比实在太大,并不适合我们平西王府使用。而且红夷大炮太过沉重,要想把炮弹打出七八里远,炮身重量就得超过三千斤既不适合野战也不方便运输,更不适合我们云贵的地形。所以我认为,红夷大炮造上一百门已经绰绰有余。”
“如果不是考虑到攻坚问题。”卢胖子补充道:“如果不是考虑到红夷大炮在攻城时的作用,我甚至连三十门都不想造,太浪费”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武器才最适合我们平西王府?”高得捷严肃问道。
“轻便,经济,威力大。”卢胖子脱口答道:“轻便,是指重量轻和射速快,既能用来攻坚,又可以用来野战,最大限度遏制敌人的骑兵,否则的话,我们的红夷大炮还没开得两炮,敌人的骑兵就已经冲到了我们的炮阵,我们还打个屁的炮?”
“经济,是希望这种武器的成本能够低廉,也能够方便制造,快速制造,同时消耗的火药也最少,腾出来的成本用在炸药上,更好更多的杀伤和消灭敌人,能把好钢用在刀口上。在这一点上,红夷大炮就太垃圾了,造价高,消耗的火药更高,炮管寿命还短得可怜,炮管寿命最长的打不了几十炮就会报废,短的甚至只能打十几炮。”
“威力大,就是火药的投放量问题。”卢胖子滔滔不绝的说道:“所谓的火器,不管花样再多,都是万变不离其宗,最终目的都是把火药扔到敌人头上爆炸;威力大,其实就是把更多的火药扔到敌人头上爆炸。而红夷大炮的开花炮弹,只能装药三斤左右,这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做得最好的程度,也要用上西洋表上的两三分钟时间,再用上五斤黑火药,才能把三斤火药扔到敌人头上,计算下来,威力就小得可怜了。”
“所以认为,以我们平西王府现在的情况。最好的火器,是应该能用最少的成本、最少的发射药消耗量、以最快的速度、把最多的炸药扔到敌人脑袋上爆炸”
卢胖子的这些话术语太多,即便是老军务吴应麒、高得捷和吴国贵,也是花了许多力气才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明白之后,高得捷第一个就笑了,说道:“一峰,你这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啊,世上那有那么便宜的事?既希望这种火器便宜,又要这种火器消耗的火药少,还要这种火器把最多的炸药扔到敌人头上,世上有这样的神器吗?”
“应该有吧。”卢胖子皱眉说道:“我之前准备造的迫击炮,就是其中一种,但是我到现在还没想出来,到底怎么去造那个该死的触发引信”
“慢慢来吧。”吴国贵安慰道:“我相信,以一峰你的才具,一定能造出你说的那种迫击炮。”
“这么说来,我倒有法子。”在场四人最粗豪的吴应麒忽然开口,笑着说道:“把炸药绑在弓箭上,用弓箭射出去,这样就又快又省了。”说完,吴应麒自己先被自己开的玩笑逗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吴国贵和高得捷也一起笑了起来,“二王子,那你可千万别绑一峰的三好火药,否则的话,射不了多远小心炸着你自己。”
“砰”卢胖子忽然一拍桌子,震得满桌酒菜乱跳,酒水撒了卢胖子一身。但卢胖子仿佛没有察觉,只是跳起来吼道:“二王子,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怎么了?”吴应麒有些傻眼,重复道:“我刚才说,把炸药绑在弓箭上射出去,就可以又快又省了。”
“把炸药绑在弓箭上,用弓箭射出去,这样就又快又省了?”卢胖子喃喃复述,身体一动不动,仿佛痴呆了一般。
“一峰,你不会真打算这么干吧?”吴应麒更是傻眼,赶紧说道:“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的三好炸药威力太大了,弓箭上炸药绑多了射不远,会炸着自己人。”
说罢,吴应麒又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与其这么做,还不如让人长上翅膀,飞到天上,直接往敌人脑袋上扔炸药。”
“还不如让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