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希望布莱恩背叛自己,更不愿意知道Kill是个善于伪装自己的杀手,虽然那样的可能性很大。
只是检查而已,用探入颅内的感应触手测试记忆区的神经反射,进而判断出他具备哪些记忆。
安心尽量不往随时变化记录的电脑屏幕上看,尽管看了也看不明白,那些颜色繁复的曲线和数据只有医生才看得懂,他静静地看着少年的侧脸,有种再也不会看到他睁开眼睛的错觉。
实际上,假如猜测得到证实,不等催眠药效过,医生就会遵照之前的指示给他注射一针,那就真的不会再睁开了……
漫长的时间过去,酸痛的脖子提醒他自己的失常,轻敲着椅子扶手,他自嘲地淡淡一笑,这么漂亮的孩子可不多见,死了多可惜,不过是惋惜而已。
手术结束,又等待了一会医生才走到面前——布莱恩的手术做得很干净,他也好,Kill也好,都没什么问题。
安心忍不住松了口气,轻松地向周围陪同的人说:“看来,我真的多了一个小儿子。”
说完,他走进手术室,俯身看了看仍在昏睡中的Kill,出乎周围人意料的把他抱起来,“我接受他,他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小儿子,你们也必须记住这一点。”
尽管源于布莱恩的一个玩笑,不过比较Kill的价值以及自身的心情,他决定从这时开始,让生命里再多一个亲人。
虽然Kill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只有尖牙利齿的幼兽,危险又狡诈,不过在和他的相处中,也仅仅是只对他没什么威胁的小狐狸,尖利的牙齿和爪子,天生排拒的性情,可是却压不住那身蓬松柔软皮毛带来的可爱感觉。
还小啊!要是一个成年人,他必定不会这样轻易放下自己的防御,Kill还在那种可以由环境来塑造的年纪,好比种下一棵小树,长在墓地就将是狰狞的,长在大树荫下就只能成长为漂亮的观赏植物,这样一想,安心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太需要一个黑暗术者做手下。
他抱着Kill上了车,他自己乘坐的那辆,把那孩子放在身边,让他舒服地枕着一边的垫子,可是这样一来,司机却不知道该把车开去哪了。
按计划他要去“蔑视”,而Kill应该被送回家,可那是两个方向。
“去‘蔑视’。”不容置疑的口气已经给出了明确的方向,先前Kill乘坐的车也跟在后面,为主人随时可能改变的主意做准备。
车才走出一段,安心身边的人已经蜷曲了下身体,苏醒过来,比医生说的时间要早。
除了缩起腿,Kill没有做别的动作,连眼睫也没有睁开,安心瞧着他小心翼翼地感觉周围环境,不自觉地笑起来——完全没这个必要,要是他知道自己先前任凭别人处置,不论发生什么都没办法躲避的话,恐怕现在就不会那么小心了。
安心向后靠进舒适的椅背内,充斥了满心的愉悦,面前这戒备着别人的孩子将得到他的保护,这让他找到了在亲生儿子身上找不到的做父亲的满足感。
和他想的不同,Kill没有坐起来,呼吸仍然平静而舒缓,要不是确定自己的判断,安心几乎以为他还在昏睡中。
想要付出……保护也好,安全感也好,或许只是一个微笑,可他没法对一个装睡的孩子付出。
Kill坚持了一段时间,然后如他所愿地无声无息地坐直起身,借着坐起来的动作,整个人往另一边挪了一截,他们中间立即空出一片地方,让安心丧失了付出的欲望。
“醒了吗?”
他还在看着那孩子,希望他表现得更需要自己,可惜,Kill让他失望了。
轻轻地点了点头,Kill没向他看上一眼,浑然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
安心把目光转向窗外,车子随着他手指的一个动作很快停靠在热闹繁华的街边,Kill不解的抬头看他,但错过的已经不在,仅仅得到一句:“你既然醒了,那么到后面车上去,然后回家。”
Kill在安心看不到的位置抿紧了嘴,有人替他开了车门,他从乱乱的头发底下望着“父亲”,一动不动。
“小少爷,您该下车了。”
车外的人在提醒他,他侧过头朝街上看,脚还没有踏出,挨近车子的几个路人发出惊讶的抽气声,阻止了他的动作。
晴朗的天气,繁华而热闹的商业街,密集的人流和各式各样的商店招牌被阳光覆盖,明晃晃且燥热的世界。
Kill迟疑了,呆坐在车门边,让注意到他的那些人能够仔细地打量他。
安心是在听到外面的抽气声时回头,Kill背对他,车门开着,外面站了几个惊讶的人,目光在那孩子身上、脸上……抚摸着……脑海里只能跳出这个词来,安心不悦地开口:“怎么了?这么一点太阳也怕晒到?”
Kill慢慢的下了车,车窗上倒映出他的神情,脸色苍白得好像在生病,双唇紧合在一起,眼神闪烁而寒冷。
安心的心一紧,平白觉得自己的话太无情,可能伤害了Kill。
“我要去办事,你先坐车回去,还有……”无法说出太关心的话,也担心自己猜错了那孩子的想法,安心顿了顿才说:“我回来吃晚饭。”
Kill回头了,站在车门外的阳光底下,阴冷的脸突然就放出了光,仿佛得到了立足在那里的肯定,然后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没说出来,终于对安心极轻的笑了一下,然后快步朝后面的车小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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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看着他上了后面的车,这才示意这边开出去,在路口,两辆车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开走。
想着那个笑容,安心有些坐不住,这对他来说实在太奇怪了,不就是扯起嘴角不太容易看出来的一个笑容吗?怎么就乱了他衡稳跳动的心?
“蔑视”的大楼已经遥遥在望,在那里又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他试着回想昨天看过的文件,可是,直到他走出地下三十层的电梯,他赫然发现自己还在回味那薄唇拉起的生涩弧度。
投入到事情中时间过得很快,稍微休息时这古怪的状况又发生了,他再也坐不住了,尽管时间刚刚过午,他还是决定回家。
车才爬上盘山路,他就打了电话给骆管家,让他叫Kill等在客厅,自己回去有话要和他谈,挂掉电话,张开的手掌摸上下巴两侧,他发现了自己的微笑。
那孩子乖乖的呆在客厅沙发上,见他进来,有点拘谨的站起身,他一招手,把Kill叫到身边,随即揽住单薄的肩笑道:“不用紧张,爸爸只是想跟你随便聊聊,怎么变得那么陌生了?”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话,听起来温和亲切,Kill侧偏了头看他,还没想好该不该拒绝这个亲密举动,身体已经被他带得向书房走了。
书房不在同一幢房子里,走进土耳其风格的花园中,安心放开了Kill,Kill顿住脚,打量着眼前简洁但是花木错落有致的花园,他虽然来了一段时间了,可是活动的地方有限,竟然没有好好看过这花园。
花园不大,一眼可以看到那头,中间是一个三层的喷泉,水花一层层跌落,直到落入最下面的池面,水池在花园中规则的分布,以小水道相连,池边并没有中式花园的围栏或者砌边,花园的四个角落分别有小一点的喷泉,白色飞溅的水花、几棵高大的棕榈,还有低矮葱茏的灌木交杂,一看就让人眼前一亮。
安心朝前走着说:“忘记爸爸的书房怎么走了?”
Kill站在花园里环视着周围的三幢屋子,红瓦白墙,很多地方都能看到荷枪实弹的保镖,这些场景加起来,他心里的疑惑渐生,没有一样是熟悉的,可当他想要搜索记忆时,如同以前一样,只有一片空白。
“Kill!”
安心站在花园那头喊他,他犹豫了一下,往那个方向过去,安心面前是一扇宽大的玻璃门,怎么看,Kill都没法把那间布满了绿色藤萝植物的阳房看成书房,带着奇怪的心情,他走了进去,门口侍立的两个仆人对着他躬身行礼。
“小少爷。”
安心摆手对他们说:“你们下去吧!”
“是!”
仆人退下了,玻璃门开着,Kill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些,他走到矮几边的木椅上坐下,书房那一边的树林映入视线。
植物已经价比黄金,可这里到处都是绿色,Kill的眼睛透出疑问。
安心端着茶杯坐下,点头说:“都忘干净了吧!你父亲的资产比世界财富排名榜上的第一位还要多出几倍,要不是这样,怎么会把你和你哥哥教育得这么失败?”
一种说不清的温暖感觉从心底涌出,好像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带着责备的玩笑,来自于长辈的……很疏远,但是又很亲切的……Kill又对着安心勾起嘴角。
“还有什么记得的吗?”
安心状似无心的随口问着,翻阅着矮几上的报纸,报纸在这个年月已经是奢侈品,报社的新闻早已采用电子方式免费发放,只限量发售纸张印刷的,供人们收藏。
Kill目不转睛的盯着安心手里的报纸,安心不禁在心里暗叹自己真的老了,眼前的孩子一定没见过这样看新闻的“老古董”,和自己亲儿子之间的代沟问题让他清楚,想要两辈人毫无隔阂的生活在一起,互相信任,基本不可能,所以,他不打算用“爸爸”这个身份来压制Kill,只要潜移默化的给他加入“家庭”的观念,时间越长,Kill就会越留恋这里。
况且,Kill之前的表现已经让他窥视到了这孩子的内心。
“你爸爸——我,叫安心,黑道上叫我夜枭,帮人洗黑钱出身,现在控制着世界上三分之一的地下钱庄,别的行业很少涉足,即不贩毒,也不倒卖军火。你哥哥安成什么都没干,成天和他的朋友在外,我也懒得管,你妹妹安雯得过神经病,现在也不知道好了还是没好,爸爸不怎么喜欢他们,你和他们一样,都是爸爸的私生子。”
“啊!”
被他直白的口气吓一跳,Kill把视线从报纸上抬起,眼睛里瞬间冷了几度。
安心笑笑,直视着他说:“你们的母亲都不相同,我的妻子还没给我生下孩子就被人杀了,之后我没有再结婚,而我和你母亲只有过一次关系,她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后就没跟我联系过了,我给了她一笔钱,迪格尔医生鉴定过,你确实是我的孩子,我真的想不到我安心能有那么漂亮的孩子。”
他笑得真诚,几乎都是谎言,可最后这句话发自内心,安心长得很普通,年轻气盛时也许谈得上踌躇满志,有些勃勃英气,现在又已中年,那些沧桑和渐渐出现的皱纹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中年人,温和无害,所以Kill的惊讶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更让安心高兴。
要是能把这小家伙永远留下,也许不止是可以帮到他而已。
安心低下头,看着报纸说:“你身上有异能,学过黑暗术,所以自己管自己叫Kill,爸爸给你的名字是安凡,很普通的名字,爸爸很喜欢你,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可惜你正好和爸爸希望的相反,什么危险做什么。”
说完沉默了一会,安心起身从缠绕着文竹的书架上取下一个盒子,笑道:“对了,骆管家把你妈妈的照片也收在里边了,要看看吗?”
Kill点点头,安心从盒子里拿出一本老式的精致相册,一页一页的翻着,然后翻到其中一页递给Kill。
“这就是你妈妈。”
少年低头仔细看着照片上美丽纤瘦的女子,安心看的却是少年,他有自信,经过这样的谈话,即使Shadow亲自出现给Kill解释,无论他们拿出多少证据,这单纯的小家伙都不会再相信了。
首先,他的财富,拥有一个富有的父亲曾是他自己年幼时的幻想,谁不希望自己的家庭尽可能的富有呢?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其次,告诉Kill,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