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用背撞起门。
房子深处有啪嗒的声音,他什么也看不见,站在原地竖起耳朵倾听了一会儿。脚下忽然传来细细的喵声,原来是那只猫又从柜子里跑出来,在小腿边来回绕着走。
成扬哭笑不得地呼出一口气,蹲坐下来,放纵它爬到自己腿上。它咪咪地叫起来,成扬小声抱怨:“你的主人真让人头疼。”
它附和:“喵。”
成扬闭着眼听着,隐隐有种和它同仇敌忾的微妙心情。
20
猫在他的膝盖上舔毛,成扬无事可做,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和它聊天。
“你会说话吗?”
它答道:“喵。”
“有名字吗?”
它继续应和:“喵。”
毛绒绒暖烘烘的身体团在身上,成扬突然很想伸手挠挠它的下巴。
它和成扬听说过的精神体都不一样。
宇晴的白狐不仅会说话,而且企图还给自己起名叫萨摩耶。谢彤的是一只熊,跑得快力气大,并分享了主人强大的记忆能力。就连姚景行也有一只隼,能从天上追踪敌人。而宁飞的这只猫,只会喵喵叫,和普通的动物比起来似乎没什么区别。
一个对作战毫无用处的精神体,成扬想,难怪宁飞会这样嫌弃它。
他坐在门边等了许久,一直没等到宁飞回来。猫尾巴一下下轻轻打在身上,像催眠的节拍。成扬就着坐姿,打了个呵欠,靠着墙假寐。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等到聚联二噻吩开始代谢。脑海里的禁制慢慢变得薄弱,精神力量能稍微调动起来。
猫直起上半身,对着他喊:“喵?”
“嘘。”成扬低声说,“过来,别动,让我借用一下你的眼睛。”
他的信息素围住猫的头,无声无息地渗进它的意识里。视线一下变得清晰了,他眨了下眼,看到一个庞大的自己正坐在前面。
这感觉还真微妙。
成扬控制着猫的身体抖抖毛,轻巧的跳到地上。地面上依旧散落着乱七八糟的纸张——那天他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的,却因为紧张而没去仔细看。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他低下头,用肉垫将报纸扒拉成正面向着自己。
上头的内容让他目瞪口呆。
是关于他的报道。成扬将一张张纸翻出来看,除了茶几上厚厚一沓关于他和宇晴与秃鹫的遭遇战的资料之外,其他全是他。他经手的案件,他涉及的事件,他受过的伤,他接受的表彰……
有个人如此狂热地关注他。
他却对那个人一无所知。
这对宁飞不公平。成扬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愧疚,就像猫毛扎进心里一样又痒又难受。他不该不记得的。
成扬觉得自己应该真心实意地对宁飞友好一点,在他回来之后,在自己回公会之前。至少要好好谈谈,问清楚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就算没法用同等的感情去回报,说不定也还能交个朋友。
——或许过段时间,宁飞自己就想通了呢?
他撤开附着在猫上的精神,重新回到自己身体里,继续等待。
宁飞被困住了。
从五楼下来,转过三条小巷。身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倚在墙边,咔地按下打火机,给自己点烟。
宁飞在他身边站定,开口说:“我今天不买消息。”
“我是来送消息的。”那人说。
他是信天翁,本地黑市上有名的消息贩子兼中介人。宁飞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开口。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对折两次的纸,展开用手铺平,递给宁飞。“你的老雇主让我转交给你,二十万,杀这个人。”
宁飞接过来,手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上面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成扬。纸是哨向工会的通缉令,印有日期和公章,今天新鲜出炉。他不动声色地把纸重新折起来。
“我知道你见过他。”信天翁说,“他叛逃的时候闹出了点动静,住三岔口的薛姑娘在街头撞见他的行踪。”
“这生意我不能接。”宁飞将纸推回去,“他是我的客户。”
信天翁一笑,将烟头扔到地上,用皮鞋去用力碾磨。他说:“你必须杀,琦姐要他的命。他给你多少钱?我们最多能给三倍。”
“你出不起。”
信天翁斜眼看他:“你开个价——还是说,你想护着他?”
宁飞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碰到这种情况,愈加不想回话。
“这人必须死。”信天翁说,“你就算不接,也不能跟琦姐对着干。你忘了当年是谁帮你隐藏行迹,是谁帮你联系医生植入探针,让你能装成普通人大摇大摆上街走的?”
“我没忘。”
“那就告诉我他在哪儿,实在不行我就找别人来杀。”
宁飞说:“我不会让人杀他。”
信天翁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说:“琦姐猜你会这样,果不其然——”他抛开打火机,又将手伸进衣兜里。
哨兵神色变了。
他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按钮按下的咔哒响声,与此同时,后脑的腺体里传出了尖锐的针扎一般的触觉。探针在震动,在他身体里嗡嗡地鸣叫起来,自顾自地向前向后戳刺。一点轻微的移动,就在脑子里引发出一连串爆炸性的痛苦。
宁飞双手扼住信天翁的咽喉,忍痛喘着粗气艰难地喊:“停下。”
信天翁流露出一个扭曲的笑,空空如也的双手从口袋里伸出来举起,表示投降。
可是探针并没有平息下来,不死不休似乎要搅翻他的脑浆。他眼前发黑,连视觉都模糊了,几乎维持不了站立的姿势。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是这回实在太难熬,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前几天刚好有哨兵废城区的西面发狂,抱着头痛苦地嚎了好久。最终抢来一把枪,自杀身亡。
也许他也会那样。信天翁在等,等他痛得没了力气,肯定会伺机要他的命。
可他不能死在外面,成扬还被绑在家里。就算走不了路了,他也必须爬回去放人。
宁飞咬牙,勉力去扭信天翁的颈骨。情报贩子难以置信地伸手试图反击,却最终还是输给了哨兵天生的力量优势。信天翁的尸体顺着墙滑到在地上,他的胸腹也被击中几拳,左肩的枪伤又开始流血。宁飞扶着墙闭上双眼干呕,每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得大脑加倍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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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写完更新发现家里网络断了……=。=
预祝成扬同志和宁飞同志和大家情人节快乐~
下次更新应该是周一(≧▽≦)/今晚出发去看海诶嘿
21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声音和气味会显得格外明显。
猫竖起尾巴炸开全身的毛,无声无息地从成扬身上跳下来,回到房子深处。伴随着鲜血的气息,踉跄的不规律的脚步一声声顺着楼梯向上,在门前停下。最后是哐啷的巨响,听起来像有人在门前轰然栽倒。
“……宁飞?”成扬小声地试探。
有那么几个瞬间,宁飞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意识。
脑袋里轰然作响的探针的震动终于逐渐平息下来,但他的大脑仍然沉浸在之前剧烈的痛感中,像在水里泡了好几天的尸体,腐烂,发涨,晕乎乎的。鼻尖有青草的味道,他贪婪地大力呼吸,过了好久,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行尸走肉一般地拉开门,没有用钥匙,直接用蛮力把门锁弄坏。跨过走廊,在客厅里找到行李箱,便随手把眼前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往里装。
动作做到一半,突然想起应该还有个人。
宁飞缓慢地转头,看到成扬靠着走廊的墙站着,脸朝着他的方向,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那个口型在问他:“发生什么了?”
整间房子都没有声音,死一样的寂静。
宁飞绷紧肌肉走过去,就连脚步也是沉默的。
“怎么了?”成扬无声地问,“让我看看,你的状况不太对劲。”
他差点想说,我听不见了。
这个软弱的想法立刻被锁回内心深处,脑海里隐隐的余痛催生出其他充满恶意与破坏欲的念头。他从衣服兜里拿出那张通缉令,举在成扬眼前,大力扯下蒙眼的布。
“那就让你看看,”他说,嗓音压抑,“刚发下来的,你别想回去了。”
光线有些昏暗,成扬不适应地眨了眨呀,才把视线焦点放在眼前的东西上。太近了,白纸上的字大得有些模糊。上方是两截手指,紧紧捏着纸,指甲尖被压出青白的痕迹。
“可以远一点吗?”他问,“我看不太清楚。”
宁飞的反应有些迟钝,停了一秒,才把手放远一些。成扬先看到的是自己的名字,一张大头照,一个带日期的公章。一个五六行的段落被夹在照片和公章之间,内容大概是这个向导有叛逃的嫌疑,希望各方注意自己监视器,一旦发现行踪,及时上报。
情况并不算太严重。去年哨兵向导任务超期现象严重的时候,公会每个月都会下发好几张这样的通知。
成扬松了一口气,把注意力转到宁飞身上。哨兵的衣服皱巴巴的,沾着几处干涸的血迹。他在急促地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成扬的视线扫过被破坏的门锁,心里顿时一片了然。
宁飞在失控的边缘。
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失控的哨兵通常意味着死。他们会破坏眼前一切物品,杀死所有视线范围内的人,最后耗尽自己的能量和生命力,猝死在街头。很少有哨兵能把自己从发疯状态捞出来——他们的五感会不受控制地放大或者失灵,让他们陷入更深的不知所措的心理状态。
但是宁飞正试图控制自己。
这时的心理防线应该是最脆弱的,成扬凭着自己的经验判断。宁飞需要花大量的精力在自己身上,因此很可能会忽略向导的一些小动作。他可以……成扬突然想,算了,都决定对他友好一点。
“过来,”他说,“让我帮你。”
哨兵稍稍后撤,脸上的表情半是惶恐,半是渴望。成扬直起身子,向他靠近。他一步步后退,直到被逼到墙边,无处可逃。
宁飞双眸瞪得很圆,在这极近的距离里,像猫的眼睛一样又大又亮。成扬放出信息素,那双眼睛里的挣扎的意味就像是火星,扑闪两下熄灭。宁飞微微挺起背,受不住诱惑似的稍稍凑近。
“嘘。”成扬说,轻柔地将自己前额抵住宁飞的前额。
宁飞畏缩一下,后脑靠着墙,睫毛微颤着闭上眼睛。
让一个哨兵失控的原因有很多,大到战斗、失血、杀戮、虐囚,小到一个尖锐的声音、一个刺眼的颜色、一句无心的话。归根结底,无非是引起了情绪的波动。
作为向导,成扬处理过不知道多少桩失控案件,对基本流程简直烂熟于心。他探出精神力,与宁飞的脑海进行对接。
疼。
传过来的先是胀痛,成扬皱着眉,将感觉转移到自己身体上。宁飞的精神堡垒依旧顽固,他也不打算强行打破,于是便在外部绕了两圈,释放出自己的善意。哨兵并没有接纳,成扬微微失望地转向后头,像顺毛一样梳理银色流苏状的精神线。
出问题的是听觉。
另外,腺体里也有不明植入物。
成扬解决了前者,却对后面那个束手无策。他顶着头疼呻吟一声,问宁飞:“感觉好些了吗?”并希望宁飞能快点解开手铐,他想揉揉太阳穴。
真难受,他呼出一口气,不明白宁飞是怎么忍下来的。
哨兵怔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