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所谓的上仙和我们这些软弱的凡人怎会一样。”重樾继续说道,“作乱的妖邪对于他们来说,大概挥挥手指就可以解决了。被世人送供奉,却从来不心系万民疾苦。”
“不要这么说。”敖必打断重樾的话,声音变得严厉起来“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怎么?你现在是要我心口不一,这不是你最不喜欢的么?”
“上仙的事,不是我们应该评论的。你不要再说了,如果被知道…”敖必轻声说道。
“被知道又怎么样,我现在还怕什么?”重樾松开握在敖必背上的手,水流从他身体里穿过去,却没有带起一丝一毫的涟漪,他本事死物,世间万物定不会为他改变步伐。重樾看着跟着他一起停下的敖必,他硕大的龙口就悬在自己的胸口,铜铃般的眼睛,在水里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你看我,”重樾伸开双手,“我现在有什么可怕的,我本事一介孤魂的,一无所有。”
“你不要这样…”敖必的身影晃动,水波带着泥沙散开,他很快恢复了人形。“别对自己绝望。一切都会好的,我们这不是一点点在努力么。”
“我没有绝望,因为希望根本就不存在。”在说出这句残忍的话时,重樾的声音异常的平静。
“你一定会重入轮回。”敖必又一次重复。
“这个我信。”重樾点点头,“我必将重入轮回,只有如此,你才能飞升成应龙。只是此刻,怕是你我二人的永诀。”
敖必没有回应,他看着重樾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呵呵…”重樾不以为意的轻笑两声,“所以我在一起的这些时日,与其说是幻影也不为过。我是鬼,你是仙,殊途两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分开了,永不相见。再过上些时日,你就忘了我也说不准。我去投胎,自然是要喝孟婆汤,忘记你是必然的。没有人会记得,咱们曾经这样相伴。天道往复,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虚空一场大梦。”重樾说着,拍了拍敖必的肩膀,继续向前游走,却在从他身边擦过的时候,被对方牢牢抓住了手臂。下一刻,他已经被敖必摁在胸口。生涩的拥抱,带着淡淡的体温,却让重樾忽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他和敖必的身形相差无几,此刻却被他额头压在自己的胸口。
“你看,你能感觉到吧。”因为紧张敖必的声音有些抖,“其实鬼和人的差别也没有多大。如果你是人的话,咱们也没有办法这样在水底抱着。凡人总是很脆弱的。重樾,你的一举一动对我来说都太过奇怪了。还记得我之前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么,我现在觉得,你就是喜欢我。不然你怎么会,为了让我飞升不惜一切,不然怎么会为了以后不能相聚,自怨自艾。”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出来,敖必的深深的喘了口气,“情爱什么,我不是很懂。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这些个日子,比我以前的所有都开心。就算你老是揶揄我,可是至少不会寂寞。不像以前那样,只能对着永远看不到边的河水。你以前问我喜不喜欢你,如果喜欢一个人的意味着,不论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始终记得他的一举一动,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就算整个世间都忘了他,我都会记得。那么我是喜欢你的。”
“敖必。”重樾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抬起头看着对方,头发在拉扯间被揉乱,像海藻一样散在脑后。重樾看着敖必带着些许紧张的却一本正经的面孔,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在水底荡漾散开。两人独处的时候,情绪很容易被感染。敖必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重樾傻笑起来,等笑声终于止住,他已经忘记了方才的初衷。
“咱们已经耽搁这么久了,再不走的话,说不准蛇妖把整个益阳的人都吃了。”重樾岔开话题。果然听到重樾的话之后,敖必立刻化身成了虬龙。江底的泥沙翻过,视线变得模糊,重樾连忙抓紧了他巨大的身躯。
刚才的对话,两人都没有继续,重樾在心底忖度着敖必的话语。敖必是个认真的人,老实说他有些认真过头了,固执的坚守自己的原则。这样的人最深情,也最绝情。在敖必说他会永远记着重樾的时候,重樾是相信的。可是在分开来临的时候,他也可以做到丝毫不拖泥带水。而这恰好是重樾办不到的,重樾害怕自己会受不了,如果他真的爱上了敖必,那他会受不了和他分开,宁可自己不入轮回也要守在他身边,常伴左右。可是这样一来,敖必就不能飞升了,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刻究竟何时会来临。唯一能肯定的在这个矛盾里,重樾只能选择放弃敖必。
来到益阳的时候大概是申时,敖必已经化作了常人的模样。重樾隐匿了身形跟在他周围。益阳比邻亭湖,和梁州不一样,自古就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太阳还没有下山,街道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咱们去哪找蛇妖?”重樾俯在敖必耳旁小声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敖必没有开口,传声给重樾。“听土地说,他曾在闹市里路过面。”
“在这里露面?”重樾惊呼道,“这蛇妖也真是太胆大妄为了,抓人抓到闹市里了。可是我见这百姓表情安详,不像是为蛇妖所扰。”
“他不是来这里抓人的。”敖必解释到,“这蛇妖也没有吃人。”
“没有吃人。”重樾闻到。“那他是□掳掠还是做怎么了,要如此兴师动众来捉拿他。”
“他是来城里的墨轩阁里买狼毫。”敖必说着,停下脚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很快调转方向,向着益阳城的另一边走去。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敖必拐进了条弄堂,眼前出现了条窄街,和之前的闹市不同。这里安静许多,除了零零散散几个摆摊卖字画、纸扇的小商贩外,就剩下两家铺子。较大的那个悬着一块墨色的牌匾,漆着几个硕大的隶书所写的金字,重樾定睛一看正是‘墨香阁’。
“咱们不会是守株待兔吧?”重樾问道,这种事敖必还当真做得出来。
“我先去问下老板。”敖必在铺子前站定,伸手到口袋里摸索了一番,竟然拿出了颗珍珠,这珍珠虽然不大,但是形状圆润、成色极佳,也是上品。看到敖必竟然会拿出东西贿赂掌柜,重樾不仅感叹,和自己在一起这么久了,这木讷之人还是有些长进的。想到这里,重樾忍不住笑出声来。
敖必不自觉的耸了耸肩,他已经踏入了店门,断然不可贸然和重樾说话,不然一分心,又把事办砸了。
“掌柜的。”敖必走向站在账台前的中年人,轻轻施了一礼。
“公子你好。”听到敖必的声音,中年人立刻抬起头,脸上堆满了笑,很快从账台后走出啦。“不知公子想要什么?别看我们这铺子虽小,笔墨纸砚这些文房的东西,可是整个益阳城最全的。只要您开口,小的一定给你找出来。”
“不必。”敖必摇了摇头,摊开手心,把珍珠向着中年人的方向送了送。“我和掌柜的,打听个人?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个青衣男子,模样很是俊俏。薄唇凤眼,耳垂上有个红痣。”
看到敖必手中的珍珠,中年人立刻来了精神,双目放光,直直的盯着它,手已经伸出来一半。但是听到敖必的表述,他的脸色陡然一变,眉头不自然的蹙起。不过只是片刻,又恢复刚才笑呵呵的模样。
“这般模样的公子怕是王孙贵族吧。”中年人把手叠在身后,“我们店小,平素的客人都是些寻常百姓,顶天了也就是成益阳城里的富户。您说的这位贵人还真没见过。”
“不可能啊,你再仔细想想?”敖必有些着急的追问道。
“真没有,您别难为小的!。”看到敖必着急的样子,中年人有些慌张。“小的当真是没有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CP问题大家不用担心,随便脑补即可,如果出现了H,我会一样写一份的。。。
第 14 章
“别听他的!”重樾的声音忽然在熬必耳畔响起。“大声呵斥他,快!”
“不行!”熬必皱了皱眉,面色微变。中年人看到他奇怪的表情,以为熬必正要发作,连忙讨好求饶。
“掌柜的,你别误会…”熬必看到中年人焦急的模样刚想开口解释,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你好大的胆子!”
熬必回过头,竟然看到王僧辩虎虎生风的从门外闯了进来,只是片刻他就意识到这是化身成了王僧辩样子的重樾。
“我让随从来和你打听个人,竟然敢和我扯谎!”重樾一把将熬必从身边推开,猛的抬起手在账台上一砸,“大胆刁民!有人看见钦犯来你这铺子买过纸墨,还不从实招来!”
“哎哟,军爷饶命!军爷饶命!”中年人举起双手,挡在头顶,一个劲的道歉作揖。“小人当真是没见过军人您要找的那位公子。小人全家奉公守法,您去街坊里打听一下。都是老实人,怎么会和钦犯有勾结,当真是不认识您说的那个钦犯啊!军爷明鉴啊!”
“当你爷爷是好糊弄的。”重樾一把拉住中年人的衣领将他提起来。“给我老实交代!”
“将。。将军,息怒。”熬必不知道重樾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他总是有些出其不意的招数,只是这次似乎有点过了。他看这店家是个老实人,并不像是有心欺瞒。奈何重樾已经冲了出来,若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让他凭空隐去身形,更会吓到凡人百姓。无奈,熬必只好硬着头皮陪着重樾演下去。“我看这店家是真不知道。”
“您说的是啊!小的真不知道!”中年人看到熬必帮他求情,连忙搭腔。“小的这店虽小,生意却是这益阳城里数一数二的。平日里客人多,赶上初一十五更是络绎不绝。可能那钦犯是来过小店,可是这人来人往的,小人愚钝,怎么能记得住啊。军爷,你可饶了小的吧。小的当真不惊吓啊。”
“哼!我且看你的面子放他一马!”重樾看向熬必,提着中年人衣领的手,用力一摔将他甩到座椅上。中年人哆嗦了一下,硬是没敢逃走,蜷缩着肩膀老实的坐在那等着重樾发落。“你给我听好了!”
“军爷您说,小人一定铭记于心!”中年人来忙答应道。
“你给我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见过那人!那人又从你这买了什么东西!”重樾说着,又在账台上一拍,吓得中年人又是一抖。“明天戌时,我再来找你!给我好好想想!”
“小的一定仔细想,军爷放心,军爷放心!”中年人连连作揖。
重樾冷哼了一声随即带着熬必离开,门被他重重的摔上,溅起了纷乱的灰尘。两个人从墨轩阁出来,又拐进了更窄的一条弄堂。见四下无人,熬必才冲上去一把拉住了重樾。
“你这又是做什么?”熬必问道“你就算吓唬他也没有用啊,明天来他怕是仍旧想不起来。”
“你觉得刚才那男子说的可是实话?”熬必隐去了身形反问道。
“应该是真的吧。”熬必想了想,“你都那样吓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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