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里。我们在此稍加停顿并回顾一下:在语言的发展过程中,我们既发现了人类文化活动的基本元素,也发现了它的模式。我们看到,为了应付围绕着自己的杂乱无章的多样性,人是怎样创造性地生产出他自己的世界的:在语言中产生出一个体现现实并使传达成为可能的音素和音素序列之网,在物质文化中产生出一个改造自然事物的体系,以便使自然事物顺应人的需要。 现在,我们可以提出下面这个问题了: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够使人获得这些创造性的成果呢?
在这里,无疑有许多东西在发挥作用。 然而,起决定作用的是想象的力量。在人类的行为中,想象构成了创造性的基本特征。④在幼童的游戏活动里就已经表现出想象;因为儿童不仅像动物的幼崽那样,习惯于族类的运动形式,而且还自由地改变着自己的运动。 同样,他也在喃喃声中改变着自己的声音。 这个作为语言基础的过程就是一个想象行动。 在人的行为中,想象之所以获得如此广阔的空间,乃是因为人并没有在早期被本能挤压到一个类型固定的方向上。 人的行为保持着某些无目的的自由的东西、游戏般的东西,人们并没有使它们屈从于自己设定的目标。 谁让自己的行为过度地集中在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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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是什么
标的追求上,以至再也不给想象的自由活动留下空间,谁就会减弱并失去自己的活力。 在人的行为里,只要它是创造性的,在动物那里由本能占据的关键地位就属于想象。就像运动和音素的构成一样,人的感知在根本上也是充满想象的。我们在世界中感知到的形象,通过一些主要特征的合理联结而跃入我们眼中。但是,人的感官不像动物的感官那样,天生专门对准某些特征,感知某些结构。相反,人总是创造性地在之前似乎没有联系的事物中发现新的形式、新的结构、新的形象。这是想象力的一个功绩,即使过去发现的结构在事后能够被学会,并且也许一再表现为正确的,表现为合适的模型。我们所理解的结构和形象总是有点模型的味道;它们只是包括一个轮廓,比如一幅漫画,并不包括全部细节的整体。 如何把这些细节整理成形象,这常常取决于人们选择的观察角度。这表现在语言的多样性中。在这里,不仅词汇是各种各样的,而且同一种东西也被两种不同的语言理解得多么不同啊!
语言的精神是各种各样的,语言表述了现实的各种不同的角度。由此表明,语言不是机械地反映既定的关系,相反,它固有一种创造性的元素。 难道把相似的特征概括成为普遍概念不就是想象的一种活动吗?
想象的产物事后表现为符合事实,正是由于它们,才展示了接近现实的通道。科学认识的完成表明了这一点。 每一种引向深入的科学洞见,无论是在数学中,还是在历史研究或者自然科学中,都起始于一种灵感,起始于一种想象的结果,尽管只有紧接着的验证才能决定这一灵感是不是知识。但是,如果没有灵感,就没有科学知识。在这里,科学只是借助于有条理的意识,完成了在所有日常的感知和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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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以想象克服此在32
识中已经发生的事情。发明和想象对于技术、甚至对于实际生活具有什么样的意义,这一点太显而易见了,因此,我们不愿在这里再耽搁了。这也完全适合于人关于自己的无限使命所形成的表象,特别是在艺术中。指出这一点,足以完善关于想象在人类行为中的重要性的认识。想象究竟是什么,这一点还远远不够明确。根本性的东西大概不是那种已知的对影像流的体验,⑤毋宁说,是摆脱自己的境遇,把自己置入其他任何一种状况中去的能力。⑥就此而论,例如理解另一个人,就是想象的任务;因为为了理解,并不像人们通常认为的那样,需要一种内在的亲缘关系,毋宁说,它需要设身处地地为另一个人着想的能力。摆脱自己的处境,这已经包含着新的、创造性的成分,即一个标志着真正的想象活动的特征。 虽然想象作为表象生活的来源也说明了记忆的内容,但是,它从不仅仅是重复过去的东西,而总是创造性地发现某些新的东西。无疑,这与人所特有的向未来的开放相联系。⑦只有人才能体验作为未来的未来,作为尚未成为现在的未来。这种对未来的开放产生自对世界的开放,产生自人摆脱直接的冲动压力的广泛自由,在此,想象从自己的处境中解脱出来并且预言新东西的能力也就得到了论证。想象作为人的最明显的创造活动,同时也具有一种消极的特点:即人们并不能够产生真正的灵感,这种情况是很独特的。 由于这种消极性,想象生活与逻辑思维的积极性相对立。想象自身不是合乎逻辑的,而是表现在一个灵感的松散的系列中,正在想象着的人接受这些灵感更多于产生这些灵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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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灵感来自何处?人们可能会推测,想象以特殊的方式与人的无限开放性相关。但是,这意味着:借助想象,人以自己的内在性从上帝那里接受了自身。当然这也意味着,想象生活特别与反转到恶有关。想象的创造性本质直到最近一直没有被认清。 值得指出的是,希腊人并没有把想象和记忆区别开来。对于创造性的东西,对于世界上以及人身上的新东西,他们缺乏识别能力。 只是在关于上帝全能的历史行动的《圣经》知识的影响下,对此的识别能力才成为自由的。 想象的创造性是与外部事物中的新东西、无法预见的东西相对应的。 尽管如此,无论在外部的历史中,还是在人们的内心中,上帝都不断地创造出新东西;而恰恰在自己的创造性活动中,人同时又完完全全是一个接受者;对于西方思想来说,这些东西长期以来都是不明确的。人是自己世界的创造者,这在近代才成为一个普遍的信念。问题仅仅在于,人是怎样创造自己的语言和文化的人为世界的。德国的观念论认为,人对世界实施统治的根据在于逻辑理性的力量。因此,它不承认事件的偶然性和对未来的开放性。但是,19世纪产生了人类学,人类学承认想象在人类行为中的领导作用。⑧如果加以前后一致的通盘考虑,就会由此产生一种对人类创造活动的理解,这一理解不仅考虑到事件的偶然性质,而且把谦恭地接受灵感看作是人的创造性力量的源泉。这样,上帝就不仅表现为对世界开放所追求的目标,而且表现为人创造性地控制世界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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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以想象克服此在52
注 释① 拉德(GerhardvonRad)
,《旧约神学》卷一,1957年版,第150—151页。② 关于以下的论述,首先请比较一下格伦关于语言的理论(《人》,第140—353页)
,这一理论在与刻画了人的身体行为的特性的联系中讨论了语言。 其次,特别请比较一下斯坦策尔(J。
Stenzel)
的《语言哲学》(1934年版)
和魏斯格贝尔(L。WeisgerAber)
的《语言的规则》(1951年版)。
③ 这是卡西勒(ErnstCasirer)
的《人是什么》(1960年版)
一书中的基本思想。 无疑,卡西勒——这来自康德——试图在语言和人的其他符号化活动中阐述人的创造性的主体性,这种主体性本身使人们返回到一种以不同方式形成的背景上去。对于语言本身来说,必须通过更详细地考察任何一个词或者句子未说出的思想背景来说明这一点。 为此,请参看伽达默尔(Hans-GeorgGadamer)
的《真理与方法》,1960年版,第44—445页。④ 在巴拉圭(MelchiorPalagyi)
的《感知学说》(1925年版,第75页)
之后,格伦(《人》,1958年第6版,第194页以下,第221页以下,第237页以下,第328页以下,第341页以下)
强调了想象对于人的运动和感知的简单行为的重要性。 巴拉圭把一种“维持生命所必需的”
想象与有意识地体验的“自由的”
想象区别开来,遭到鲍朦滕迪克(FrederikJacobusBuy-tendijk,《人的行为和动作的一般理论》,1959年版,第154—159页)
令人信服的反驳。 想象就其本质来说总是自由的、创造性的(萨特[Jean-PaulSartrel],《影像论》,巴黎,1940年版,第235页以下)
,但尽管如此,它却并非无条件地是一种再感受到的,被反映的,因而是有意识地体验的行动。⑤ 参见库恩茨出(H。Junz)
:《想象的人类学意义》,卷一,194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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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第7—8页。库恩茨关于想象的分析大概过分地仅仅以想象同理性思维的对立为依据。⑥ 参见巴拉圭的《感知学说》,1925年版,第49页。 并请参见格伦的《人》,第343—344页。⑦ 库恩茨的看法有所不同,参见《想象的人类学意义》,第1卷,第155页以下,第162—163页。⑧ 这首先表现在浪漫派中。 请参见克尼特迈耶尔(H。Kniter-meyer)
,《谢林和浪漫主义学派》(1929年版)。关于费希特(J。
G。Fichte)
,见第72—73页。 关于谢林(F。W。Scheling)
,见第43页,第80页以下。 关于诺瓦利斯(Novalis)
,见第234页,第240页。 关于施莱尔马赫(F。E。D。Schleiermacher)
,见第263页,第268页,第274页。 这一方向的开端表现在赫尔德的《人类历史的哲学思想》卷二和康德关于想象力的学说中。后来,谢林贬低了想象对于理解着的思维的价值,这成为观念论的界碑。 关于这一点,请参见克尼特迈耶尔,《谢林和浪漫主义派》,第3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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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保障取代了依赖吗
生活每天都重新成为人的课题,必须要不断地加以解决。由于这个课题,人们喘不过气来。人们试图通过努力争取尽可能广泛地支配围绕着自己的现实,使自己能够胜任这个课题。这一特征已经说明了人的感知活动。 最终也说明了语言和文化的发展。在生存条件的技术保障中,这种追求以特别明显的方式达到了顶峰,而且不是在现代自然科学技术中才如此,而是在远古民族的巫术活动中,就已经表现出一种相似的意志。人们曾经试图完全从人专注于现实的支配、保障和统治出发,去理解对生活的文化塑造的产生。 但是,这样的试图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因为它只看到了人类行为的一个方面。人总是被迫采取完全不同的行为。 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沉溺于对生存条件的担忧和操心,因为没有人能够了结此事。每个人都必须超出这些去信赖,而且是要不断地、每时每刻地去信赖。 没有信赖,任何人都不能生活。 这里再次表明,人对世界的开放不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