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绝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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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绝尘去-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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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氛一时微妙起来,温碧情原本痛恨夏绝衣的不痛不痒,此刻,却因为夏绝衣在他身旁莫名生出一种情愫来。仿佛他们就是兄弟。啊,他们可不就是兄弟么。
  温碧情小时候是知道自己有个哥哥的,他被因爱生恨的母亲折磨的时候,孤独地被关在黑暗的船舱里的时候,远远看着对面的岸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的时候……会想起自己的兄长来。我现在在做这样的事情,这时候,他会在做什么呢?
  稍大的时候,有一年,他枯坐在花船上,看着对面十里长的红灯,听见对面传来的爆竹声,闻到对面飘扬过江的年夜饭的味道。他心里冒出一个词来,哥哥。他的母亲早早就把有关爱的感情耗尽了,他的父亲是个没有心的怪物实在指望不上,他迫切地想念他的哥哥。跟他一般大,只比他早生了几个时辰,会同他一起挂灯笼、放爆竹、吃年饭的哥哥。
  这个除夕,温碧情砸烂了一把名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他的客人横眉冷对。那个女人对他的反抗进行了残酷的镇压,即便身心遭受折磨,温碧情绝望寂灭的眼中燃着一簇炽热的想望。只要活着便定有相遇的一天!他并不孤单,这世间还有他的一个兄长,或许同他一样也在
  遭受苦厄,或许也在思念他。温碧情就这样擅自与夏绝衣定下了活下去见到彼此的约定。
  是夏绝衣的存在给了温碧情希望,同样也是夏绝衣用绝望将温碧情灭顶。
  日子一日日过去,温碧情在揽月摘星不知今夕何夕。当他恍然意识到自己早早不是少年的时候,他仍然呆在花船上,仍然是最红的敛尘,那个女人仍然不知疲倦地进行着自己的复仇。
  人说飞来横祸。天外有只世人看不见摸不着的手,将一切随心所欲地拿捏,将这场处心积虑的复仇当作消遣的笑料。
  温碧情华衣烈烈,高傲地伫立船头,像以前千百次地眺望对岸一样静静地看着,看那一场烈火,闻见隔江飘来的血腥,听见一片寂静,但他仿佛可以听见那些兵刃与血肉相交的声音。
  温碧情抬头望去。这一晚,正是,红染西京月。
  夏绝衣。一衣绝尘,公子绝色。
  温碧情听说过他,当夏绝衣这三个被那女人念出来的时候,当他打听到那个一衣绝尘公子绝色的夏绝衣的时候,他心里鼓胀的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就是那个夏绝衣,立在高处、威风凛凛的夏绝衣是他的哥哥。
  那个女人就这样死在夏绝衣手里,就像玉飞阁死在夏绝衣手里的千百个人一样,毫无意义。这之前所有的处心积虑仿佛一场异常滑稽的笑话。
  温碧情微微勾起嘴角,翘首盼着。
  他最终没有等来夏绝衣,却等到了另一个人,燕轻尘。
  夏绝衣不需要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他高高在上睥睨,自己却泥潭深陷挣扎。他是美玉,自己是蝼蚁。他俯视人间,连同自己。
  温碧情那时才明白自己肖想多年的人物只是一朵镜中花。
  夏绝衣纵情人间,想做就做,什么都是一等一的,武功、才智、容貌、地位……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那晚,燕轻尘初遇温碧情,惊艳其貌,怔忡之间听见温碧情用极轻的声音缓缓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瞬间的深情打动初晓人事的燕轻尘。
  那晚,温碧情一腔情灭,钻营了他娘偏激的性子,因爱生恨,挑起了揽月摘星的大梁。
  原来,他竟是爱他的。
  温碧情恍然转首,怔愣看了一眼。这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衣袂翻飞挨在一起给人要打成死结的错觉。瞥了一眼夏绝衣静好的容颜,那酷肖的五官,他们原来真是兄弟啊。
  正在这时,夏绝衣稍稍转了一下眼珠,余光捕捉到温碧情一晃而逝的侧脸。夏绝衣踏前一步,身形与温碧情错
  开去,他喉结微动仿佛要说什么,最终却是只字未吐。
  温碧情的眼光下意识追逐夏绝衣踏光而去的身姿。太阳光芒耀得刺眼,那人周身一圈蒙蒙亮的光。他听见夏绝衣凉薄得刺骨的声音,“刑主夏请战铁棠谷主。”
  夏绝衣不曾拱手折腰,气势却瞬间暴涨开来,萦绕他身那若有若无的血气铺展开来,漫天散去,直威压得旁人直不得腰喘不得气。
  温情却不为所动。
  夏绝衣此刻面部还是如前那般无表情,人却再冷上十分,那身白衣,那刑主之名,配上这身独一无二的戾气,十足人间鬼王!
  温情挑眉冷观,心道,虽有缺憾,尚可一战。无端一笑,迷了众人眼。
  一条红艳薄绸飞掠而出,却是温情出手了。
  不似前辈们惺惺作态要护佑后辈,爱惜羽毛,非要让人家个三两招。温情不做那些沽名钓誉的事,若是有心退让,何不让出那一甲子内力,何不让出那阵临百敌的经验?
  这温老前辈也不顾自己年长人家夏后辈两旬有余,一出手便是杀招,五指成勾只抓人天灵而去。
  夏后辈灵巧移步,更加不逞多让,一手揪住那红绸,一手作掌劈向温前辈后心。真是的,也不管自己年少人家两旬有余,反击便是必杀。
  你来我往,一招一式都是势必要对方死的杀手,仿佛他们是前世的孽缘今生的死地,半分父子的情分也没有。
  倘若这句话让这对父子听见了,一个必然不屑冷笑,另一个必然涟漪不起。
  他们之间唯一的维系便只是那个人罢了。
  温情灵犀一指点在夏绝衣灵台,冷冷问道,“说,他在何处?”
  夏绝衣屈指一弹,拨开那水葱似的食指,弓身向后一退,道,“赢了在下才有彩头拿,谷主你平白一句威胁便要来拿大礼,区区怎么给得起。”
  温情冷哼一声,身段猛地向夏绝衣逼将过去,道,“何时这样油嘴滑舌了,倒是越来越像那货了。”说着,温情脸色一青,冷冷闭上嘴,眼里迸出狠厉的眸光。他五指成勾,瞬间便逼上夏绝衣的脖子,五根指尖儿带出五道风勾,堪堪擦在夏绝衣颈上,留下五道浅淡的血痕。
  “谷主过界了。”夏绝衣毫不在意,淡淡道。
  温情猛然回神,收拢五指,竟真的停驻一刹好让夏绝衣避让过去。虽是小放了水,温情另一只手却不停顿,红绸直愣愣便直冲夏绝衣而去。
  夏绝衣苍白的五指凌空一捉,恰好捉住那绸缎的一头。他嘴上浮现一抹笑意,生生融化了冰山脸的一角,看起来生动了些。这笑却让熟悉他
  的燕轻尘眉头一皱,在燕轻尘看来,夏绝衣的脸倒是更加僵硬了,那丝笑意怎么看怎么嘲讽。
  两人静静对峙片刻,忽然同时揉身而上。这二人适才的打斗便令人看得眼花缭乱,这次,二人一同欺上,众人瞧着那时间真是不分前后,杀气更是不差一刻地同时爆出来。
  人若是气场足了,便能以势压人,这两股不分轩轾的杀气憋得当场之人几乎喘不上气。这两人该是有多仇视对方啊!
  一个是当世高手,一个是上一辈的当世高手,第一对上第一,究竟鹿死谁手?
  只见众人思虑之间,红绸飞扬,飞沙走石,白衣红衣交织在一起,乱花迷人眼!众人只能看见两道对比鲜明的光交织在一起,那段婀娜的红绸舞动着,每次折腰都是杀气腾腾的杀招,偏偏起转之间却妖娆得厉害!
  


    ☆、伊人已逝

  第四十二章
  却说那段薄情的轻绸掠过众人眼前,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便对了一掌。
  只听砰的一声,二人瞬间接掌,又瞬间分开,笔挺挺地站立着,遥相对峙。这样百年难遇的对决,令在场之人忍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进程,二人之间已经无人再能插足!智癫有心无力地看着这对父子对阵,心里大致明白是怎样的渊源却有心无力,无法插手这二人之间。
  就智癫所知的在世高手都无法同这二人中的任何一者匹敌!当世之人谁也无法阻止这场父子相残的悲剧!智癫长吟一声佛号,念起慈悲经,梵音瞬间罩顶。
  众人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悲哀之绪,大抵是被智癫的吟哦感染了。
  二人对峙片刻,那白衣夏绝衣忽然弓身吐出一口血来,刹那便染红了衣角。
  温情脸色难看,夏绝衣却十分自在地对温情笑了。众人离这二人有些距离,又因着这二人气场太足,只觉二人脸上身上罩了层朦胧寒霜,无法细致地看出二人模样。
  “温情,你又过界了。”说这话时,向来语调平淡的夏绝衣竟也带出了一抹笑意,“事不过三。我若是死了,你赢了照样也什么都得不到。已经二次了,第三次便是我要死啦。”他说得轻快,温情听得面若冰霜。
  燕轻尘耳聪目明,隔风听见夏所言,心头一跳。方才他看这二人打斗便瞧出些不同寻常来,莫非、莫非……!燕轻尘被心头涌上的想法骇了一跳,也顾不得温碧情在旁边,就冲夏绝衣大叫道,“夏,你要做什么!不可!你……!”他的语气又惊又急,心间涌出一股莫名的疼痛,比当日他袖手看夏坠落悬崖还疼痛百倍!
  当日夏绝衣置之死地而后生,燕轻尘心里明白夏的手腕,潜意识知道他一定会有后招。
  但这次、这次,温碧情离间凤十六,亲手斩断夏对人间唯一的眷念。想到方才夏对温碧情所言,燕轻尘不由心焦。夏心中再无回归人间的羁绊,必是要以身殉死,去做那势必要做的事!
  温情突然勾唇一笑,无尽袅袅娜娜的风情丝丝入扣,可惜对面的夏绝衣不解风情,眼里仍旧一片冷光。
  “你倒是拿捏得好,竟是我小看你了。”温情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碧透的小瓶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只红珠子。
  夏绝衣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温情缓缓将瓶中那颗红珠倒出来,日光沐浴之下,那颗红珠玲珑有光。温情略一勾唇,将那颗红珠吞吃入腹。
  燕轻尘失声叫道,“予杀!”
  老一辈江湖人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
  温情。
  江湖传闻,江无寻为求温情一个驻眸,服下至毒,散去一身功力,亲至铁棠谷为奴为仆。那粒至毒,便是铁棠谷秘制的散功至宝,服下予杀,功力筋脉势必毁损一空,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此生再不能练功。
  温情难得好心情地关注到场外,头一次格外耐心道,“不是予杀,是予活。”
  燕轻尘一怔,在座江湖人又是一头雾水。
  “予杀予活,予杀予活……”燕轻尘轻喃,“可是,予杀至毒,无药可解……”又哪里来的予活?
  “予杀予活。予活自然能解予杀之毒。”温情好似是对燕轻尘解释,目光却冷厉地看着夏绝衣,“没人能算计到我,你若再耍花招,哼……”他未再言语,言下之意倒是明显。
  众人自温情话中推断,又是被推断之事震惊。
  既然予活可解予杀之毒,那之前温情不就是服过予杀!这是为何?他又是何时服的?这样的温情都可略胜夏绝衣一筹,这是何等的功力!
  忽然之间,温情气场大胜,红衣都被猎猎鼓起。那飞动的红绸好似一柄寒兵,冷冷有光似的。奇异的光华罩在温情面上,越发显得他是天上妖仙,眉目如画。
  夏绝衣倒是连眉都未皱,一言不发。忽然一扬袖,有一把寒兵祭出!
  不,不对,那竟是一条白绸缎!冒着死死冷气似的,阴阴寒寒好似从白无常身上扯下的一条布匹。夏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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