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两个世界的女人,她就是牡丹仙子,一个高高在上,多才多艺,风华绝代的百花楼花魁,多少男人将她捧在云端,她只要一句话,就有人愿意争先恐后地为她鞍前马后地献殷勤。
而她历尽艰辛,从一个小小的奴婢,爬上月桂仙子的位置,其中的辛酸,只有她一人知晓。
“这些都是凌霜教你这样做的吗?”她哽咽着问。
杨侗一愣,沉默不语,她却已经从他的脸上得知了答案。
“我跟她无怨无仇,她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霜姐姐说甄哥偷了她的东西,几次轻薄她,她想要出一口恶气。”杨侗说出了原因,“她知道你被封为信义公主,就要嫁到突厥之后,她只是记恨甄哥,没有想过要害你,知道这事跟你没有关系,这才给我出了个主意,让你有机会跟甄哥相聚。”
张氏闻言浑身一颤,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千里寻夫
杨侗看在眼里,心中一阵泛酸,三年了,她对甄命苦的感情丝毫未减,反而越来越炽烈。
“这次你出嫁突厥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三天前我得知消息前来找过你一次,你却不在月桂楼,要不然三天前我就派人将你送到朔方,让你跟甄哥团聚了,如今圣旨一下,封伦有所凭仗,我也不能将你硬抢出来,张姐姐,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你千万不能跟任何人泄露,封伦耳目众多,一旦被人知道,你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杨侗说着,凑到张氏的耳边。
张氏听完,泪眼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喜悦和忐忑:“他真的在那里吗?”
“恩,我也是听霜姐姐说的,霜姐姐跟一些封疆大吏有些来往,消息灵通,边防的事她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不过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太清楚,朔州如今已经是刘武周的地盘,正在战乱中,和亲队只能改道长安往北,到时一定会路过朔方城。”
张氏沉默了一会,不解地问:“她为什么要帮我?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又要害我?”
杨侗知她已经恨上了凌霜,心中一阵难过,张氏和凌霜,无论哪一个,都是他最割舍不下的姐姐,如今张氏因为甄命苦的原因,恨上了凌霜,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忍不住替凌霜分辩说:“张姐姐,你别怪霜姐姐,她知道我想娶你做王妃,这才给我出主意,她只是想帮我,她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你要恨就恨我吧。”
张氏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恨你,你一直对我很好,我心里都知道,谢谢你这些年为我做的一切,我心里一直都很感激你,是我配不上你,你一定会找到心爱的姑娘,白头偕老的。”
杨侗被她几句说得酸楚难当,哭了起来,由始至终,张氏都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弟弟,尽管他经常占她的便宜,偷看她洗澡,甚至不顾她反对,搂着她睡在一张床上,但她也只是觉得他是调皮捣蛋,并没有真的生她的气,如今她这一去突厥,恐怕是再也不回来了,勾起他幼年时最痛苦的回忆,抱着她放声大哭。
张氏抚着他的头发,心中凄然,她早已听他说过他福临姐姐的事,当年他心爱的福临姐姐也是这样远嫁到突厥,至今音讯全无的,突厥在他心中,就像是一个有去无回的狼窟。
门外响起了卫兵们催促的声音,封伦带着卫兵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兵部尚书王世充派来的越王府管事,显然是兵部尚书知道杨侗硬闯封伦府邸,特地派人过来带他回去的。
“阿侗,你该走了。”张氏轻声说。
杨侗死活不肯离开,抓着她腰间的衣服,最终被两名侍卫,将他和张氏分开,在他撒泼似的哭闹中,拖出了房间,嘭地一声,房门再次关上,杨侗的哭声渐渐远去,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寂静,只留下张氏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脸平静。
许久,她站起身来,走到房间里的一张案台旁,摊开纸笔,颤抖着手,书写起来……
吏部尚书封伦出使突厥和亲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洛阳。
人人都在和亲卫队出使这一天,围在洛阳大街的两边,想要一睹这和亲公主的芳容。
一时间,万人空巷。
和亲队在热闹欢快的乐声中,缓缓从封府出发,由八匹骏马拉着和亲公主座驾,在洛阳大街上缓缓前进。
四匹全身武装的战马,有四个手执长矛的骑兵,在前面引领者,公主座驾后面,是几百名和亲卫队骑兵,每一个卫兵身上都披着黄金铠甲,在太阳下金光闪闪,气势如虹。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辆由四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是吏部尚书封伦的座驾,旁边也有两名骑兵护卫着。
公主座驾是一顶轻纱幔围成的华丽帐篷,隐约可见里面端坐着身材窈窕的女子,脸上蒙着一根红色纱斤,只露出两个水波流转的美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路人虽看不清面容,却毫不怀疑她是个绝色美人。
洛阳的百姓纷纷猜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信义公主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成为了大隋与突厥议和的主要筹码,而且出使的是大隋位高权重的封伦封大人。
对于封伦,洛阳的百姓还是很感激的,每次封伦出使,无不圆满而归,既让敌军退兵,也让大隋的百姓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
和亲队伍渐渐地消失在洛阳大街,出了洛阳城西的大门,往长安的方向去了……
孙氏药馆中。
杏儿和环儿拿着张氏临行前给她们写的信,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环儿,杏儿,我要走了,皇上封我为信义公主,远嫁突厥,这一去,千里迢迢,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本不想告诉你们,悄悄离开,怕你们伤心,却又想起我们姐妹一场,你们待我如亲姐姐一般,若就这样不辞而别,你们一定会着急难过,四处寻找,思来想去,这才写了这封信告诉你们一声,他若一个人回来了,告诉他,我走了,让他不要再以我为念,张鹅留。”
纸张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泪痕,短短一封信,张氏却像是写了好长时间。
看着这些泪痕,两人仿佛感受到了张氏临别前的悲苦,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几天前,她们还和张氏在伊川客栈的温泉里一起光着身子泼水嬉戏,开心欢乐,转眼间,张氏去了几千里外的突厥,从此再也见不着面。
惹得一旁的孙郎中也赔上了一把老泪。
突然,他“咦”了一声,从杏儿手中拿过张氏写的那封信笺,仔细地察看,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看着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杏儿和环儿正哭得伤心,见孙郎中这古怪神情,忍不住哽咽着埋怨道:“干爹,张姐姐都被人嫁到突厥去了,你还笑!”
“两个傻丫头,快别哭了,你们再仔细看看。”
杏儿一把夺过信笺,仔细查看每一个字句,却始终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孙郎中笑着说:“你们看看有泪痕的那几个字,连起来读。”
杏儿和环儿朝信笺上那些被泪迹模糊的字,愣了下,念出声来:“我——去——找——他——了。”
“我去找他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突然惊喜万分地大叫了一声,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看得一旁的孙郎中又是摇头又是苦笑。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打探消息
和亲队伍一路往西,过了函谷关,几天后又过了潼关,到了长安古都,络绎不绝的地方官员在途中夹道相迎,都是前来拜会吏部尚书封伦的,送上一些地方特色礼品,封伦都一一接待,和亲队在长安稍作停留,补充了粮草,继续往北。
到了延安时,和亲车队的后面延绵不绝的物资车辆已经比出发时多了十几辆大车,里面装满了各地官员给封伦的孝敬。
这十几天,张氏不哭不闹,寡言少语,只是越往北,气候越是干燥寒冷,她不小心染了风寒,身子渐渐地虚弱起来,快到朔方城的辖区时,她人明显瘦了一圈,原本红润的脸带着一丝伤病而来的疲弱。
封伦看在眼里,暗自焦急,生怕她还没撑到突厥,就已经病得不省人事了。
他亲自给她送过乌鸡参汤,跟她推心置腹地交谈了一次,晓以民族大义,说了一些为天下苍生舍生取义,个人幸福算得了什么的道理,张氏出奇地平静,不时地插上几句话,让他这个饱读诗书的吏部尚书都生出此女谈吐不凡的感受,暗叹此女果然非一般女子可比。
事到如今,他心中虽然有将她据为己有的念头,奈何圣旨一下,覆水难收。
这一次谈话之后,张氏也渐渐地想开了,勉强会进食粥水和药丸。
当带路的卫兵喊了一句“再往前面几百里,就是朔方城了”时,坐在马车帐篷里的她突然精神一振,原本略显憔悴的脸突然多出了一丝病态的红润,强撑着精神,颇有兴致地观赏起四周黄土高原荒凉却别有一番风光的景色来,封伦还一度以为她是回光返照。
道路迂回曲折,朔方城地处高原,南面又是一座高山,挡住了和亲队的去路,朔方城只能从东面的一条峡长山谷进入,和亲队要先沿着黄河沿岸,绕过一道大弯,再从榆林郡的边境进入朔方城。
封伦本不想进入朔方城,直接北上榆林,度过黄河进入突厥境内,只是张氏身体越来越虚弱,怕是撑不过这一路的颠簸,只好决定先在朔方城里让她修养一段时间等身体好转了,再次上路。
其实他也是想看看,让突厥兵闻风而逃,让这偏远的边城焕发出“朔方之春”的暗卫大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
天黑前,和亲队到达了黄河一个瀑布口,在离朔方城东只有一百里之遥的地方,安营扎寨。
卫兵和哨探分布黄河两岸,随时谈听着周围的动静,越往边境地带,朝廷的边防就越是薄弱,流寇和山贼的势力越是猖獗,这一路上,已经有不少拦路打劫的劫匪,若不是地方官员派来地方军队随行护卫和亲队,说不定和亲队已经被这些流寇消磨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了。
黄河西面,就是与突厥交界,如今被鹰扬府校尉刘武周所攻占的马邑郡了,再往下一些,过了汾河,就是李家父子所占的晋阳城。
……
“报!”
“进来。”封伦正在营帐里,接着昏暗的灯光,阅览着书卷。
“信义公主让属下传话,说是想要看看这里的黄河瀑布。”
“哦?”封伦放下书本,笑了,“既然公主有此雅兴,本官陪她一起观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
在几名护卫的贴身护卫下,张氏与封伦站在一起,看着轰隆作响的黄河瀑布,飞流直下,击打在突出的石块上,飞溅起白色水雾,轰隆隆如万马奔腾,震撼着每一个和亲队卫兵的心灵。
“公主身体可好些了?”封伦站在张氏身边,笑着问。
此时的张氏看着瀑布的河水,脸上露出惊讶赞叹的神色,月光朦胧,照着她娇媚的容颜,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气韵,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
封伦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这一生见过的美人多如繁星,从来没有一个美人能像张氏这样,让他心跳如同情窦初开的生涩少年。
早知道她是如此的明艳动人,撩动他的心扉,他怎么会舍得向皇上推荐由她来做和亲公主,他终于理解了当年汉元帝送昭君出塞时的心情了,难怪汉元帝会愤而杀了将王昭君画得奇丑的画师毛延寿,若是被杨广得知张氏竟是这样一个美人儿,只怕他封伦早已经被杨广大卸八块。
张氏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谢谢封大人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明天就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