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颇为属意,裴将军若能投其所好,送上一两幅名家字画,想那魏征有朝一日封侯拜相,想必会念及裴将军今日送字画之谊,到时他只需为裴将军美言一两句,裴将军的地位也就更稳固。”
裴虔通闻言大喜过望,急忙说:“裴某这次落魄到魏县,随身带的财物并不多,但名家字画却有不少,都是杨广江都宫中带出来的真品,只是裴某这贸然前往送礼,显得过于突兀,反而着了痕迹,若能得先生引荐,裴某感激不尽。”
“我与那魏征多年未见,正想与他一晤,若要见面,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到他府上。”
“先生稍等片刻,裴某这就去取些字画来。”
裴虔通匆匆站起,进了书房,取了两幅字画,分别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和顾恺之的《史女箴言》,来给甄命苦鉴赏,让他参详,甄命苦哪懂这些,对王羲之和顾恺之两人的姓名倒是挺耳熟的,摇头晃脑地鉴赏了一番,连声说好。
裴虔通见状喜逐颜开,急忙让人备马,准备与他一起前往魏征府上。
两人笑谈出府,上了马车,裴虔通那几十个贴身侍卫全都跟在马车后面。
甄命苦笑道:“裴将军,这拜访故友,最重要的是低调谦逊,放低架子,你这大张旗鼓,如同耀武扬威似地前往别人的府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去找对方炫耀示威呢。凌某区区一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尚且敢在这荥阳大街上随意走动,莫非裴将军一身过人武艺,还怕遭人暗算不成?再怎么说这荥阳城也是李家的地盘,应该不至于凶险四伏吧?……左右都退了吧,我与裴将军拜访前往郡守大人,片刻就回。”
他的最后一句说得很大声,以至于连几百米外的地方都能听见,离客栈门口几百米远处,是一条幽深巷子,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有一阵亮光闪过,很快消失不见。
甄命苦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那里,微微一笑。
裴虔通觉得这话在理,这几年来习惯了侍卫贴身护卫,倒真没遇上过什么刺客,再加上对自己的武艺一直没有荒废过,一两个刺客他还真没放在眼里,于是挥手禀退了左右,跟甄命苦同坐了一辆马车,朝魏征的郡首府而去……
马车在荥阳的郡首府门前停下,两人下了车,甄命苦上前报上姓名,门卫进府中通报,不久,魏征便亲自迎了出来,边走边热情笑道:“凌兄远道而来,多年不见,日间一时未认出,若不是凌兄修书送来,魏某还真要失之交臂了,恕罪恕罪!”
甄命苦暗道这魏征的演技倒是不错,口中说些客套话,笑着迎了上去,两人相拥而笑。
裴虔通在一旁看得越发敬佩这夏王帐下首席谋士的手段来,待甄命苦与魏征一番寒暄过后,甄命苦这才出言为他引荐。
裴虔通这时急忙将手中字画呈上,“听闻魏先生是个雅士,喜欢字画,恰好家中有两幅名家真迹,还请魏先生千万笑纳。”
魏征此时已没有白天时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也不推辞,从他手中接过字画,没怎么看,让下人收好,这才转身笑道:“裴将军真是太客气了,白天只因有王玄恕在旁,你我不好表现得太过熟络,正要找个时间上门向裴将军请罪,不想裴将军亲自登门拜访,还带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怎生消受得起,裴将军,魏某准备了些微薄酒小菜,不如咱们入席再谈?”
裴虔通见这魏征如此易与,心中对甄命苦的提点越发感激,神情越发地恭谦,三人进了府中,魏征早已让人设下盛宴款待,三人入了席,酒杯交碰间,没有了拘束客套,相谈甚欢。
待到酒酣耳热时,甄命苦借口小解,起身出了门,躲到一处安静角落,掏出手机来,打开了红外探测仪,发现郡首府外果然有两个小红点,正在鬼鬼祟祟地四周游荡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机会。
甄命苦关了手机,回到屋里,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跟魏征一起,配合了一出不醉不归的好戏,裴虔通不疑有他,杯酒不停,转眼间已有了六七分醉意。
酒一直喝到快要到子时,甄命苦见裴虔通醉得差不多了,舌头也都大了,魏征也都醉得快要趴在桌上,这才起身告辞,扶着脚步已经有些飘的裴虔通,出了郡首府,扶着裴虔通上了车,亲自驾了马车,飞快而去……
第七百零二章 大难临头义气算屁
马车并没有回客栈,而是一路到了城中心的一条大河桥上。
他勒住马车,回头朝车厢里沉沉睡去的裴虔通,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裴虔通此时若瞧见,只怕一身的醉意都要被吓醒,出一身冷汗不可。
甄命苦掏出手机,打开探测仪器,手机屏幕上,那一路跟在马车后面的红点正迅速靠近,很快就到了百米的范围,他急忙下了车,走到桥边,解开裤带,撒起尿来,嘴里一边装着醉醺醺地嘟囔道:“这一喝就是两斤白酒,任你是裴大将军,也得喝挂了不可,身边也没个侍卫,这要是有什么歹徒刺客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阵风从身边掠过,还没等他系上裤腰带,一记手刀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他一个就势躺倒在地,晕了过去。
站在他身边的,正是从魏县一路跟踪来荥阳的通吃,此时的他一脸不解,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刚刚只是用了一成不到的力,而且手还没怎么碰到对方的后脑勺,对方就躺下了。
张氏此时正坐在他的肩上,哪知眼前躺下的就是她日思夜想的相公,此时的她除了尽快杀了裴虔通,为她独孤伯伯报仇以外,并无意伤其他人,催促道:“通吃,快带我去那马车旁。”
……
裴虔通半醉地靠在车厢座椅上,醉眼朦胧。
通吃掀开门帘时,他还以为是到了客栈,正待起身,听见嗖地一声,只感觉身上被什么叮咬了一下,抬头愕然朝来人望去,当他看清楚通吃和张氏的面容时,酒都被吓醒了一半,不亏为曾经的大隋武状元,一脚朝通吃踢来,通吃伸手格挡,借着反蹬的力量,用力一蹬,撞破了车厢,跌倒在地。
匆匆爬起身来,四周茫然四顾,不知是在何处,只看见桥下河水悠悠流过,月光照在河面上,波光涟漪。
不远处的河边,一个人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正是陪他一起前来的凌敬。
通吃已经带着张氏朝他跑了过来。
裴虔通顾不上朋友,只知遇上了刺客,自己又喝得有七分醉了,绝不是刺客的对手,一阵头晕袭来,心中震骇,想起刚才刺客手中射出的暗器,以为中了对方的毒。
“凌兄,对不住了。”他暗自默念了一句,当机立断,决定抛下凌敬,独自一人逃走。
决心已定,他向桥头飞奔。
就在他越过凌敬的身边,准备纵身跃入河中时,说巧不巧,凌敬发出一声哀叹,哼哼唧唧地转过身来,一只脚有意伸了出来,好死不死地绊了裴虔通一下。
裴虔通本来就已经醉了,又中了张氏的麻醉针,脚步踉跄沉重,如今被他这一绊,根本无力躲过。
噗通一声,脸先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他一脸血地回过头,看着无辜惊慌的凌敬,只见凌敬没有了儒雅书生的冷静和风度,大呼小叫:“有刺客,有刺客……”
飞快地爬起身来,屁滚尿流地朝远处跑去。
裴虔通只觉得胸中一口气几乎要炸,这个姓凌的,哪里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跑得不知有多快,也不知是不是喝醉酒的原因,他跑的路径是之字形,三步一摔,无从琢磨,奇特的是,始终保持着极高的逃离速度。
远处的张氏用麻醉暗器瞄准了半天,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大呼小叫地跑远了,消失在黑幕中……
她回头看了通吃一眼,又看了看甄命苦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通吃,你被打败了,他跑得比你还快。”
通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想了好久却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张氏的目标只是裴虔通一个人,任由对方跑远了,这才走到已经昏迷过去的裴虔通身边。
“通吃,把他抬上车。”
……
裴虔通是被一盆冷水泼醒过来的,醒过来时,发现天色已亮,宿醉的酒劲还未下头,头疼欲裂,一时间还没弄明身在何处,待到又是一盆冰水当头角落,他才浑身一个激灵,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想也不想,张口喝骂,却发现嘴已经被绳索勒住,全身上下,除了眼睛能动,手脚都被绑了个严实。
他终于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挺着个大肚子的张氏和足足有她四倍大小的通吃。
他清醒了过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四周是茂密的丛林和灌木,他被绑在一棵树上。
他很快认出了张氏,这么多年过去了,若不是张氏依然如此俏丽,让人一见难忘,他根本不会记得当年他们兄弟差点将张氏送给封伦。
没想到几年后再见,她竟然到了荥阳,而且还挺着个大肚子。
张氏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朝他走过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奈何嘴里无法言语,只能嗯嗯啊啊地叫唤。
张氏将他嘴里的绳索割断,他立刻骂道:“小贱人!你想干什么!待我的侍卫找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张氏甩了他一巴掌,娇斥道:“你以为这里还是荥阳吗?”
裴虔通何曾被一个女人如此羞辱,气急败坏,“你最好杀了我,否则被我抓到,你们死定了!”
张氏冷笑一声:“不用你激我,你今天也死定了!”
说着,回头朝身后的通吃使了个眼色,通吃不解,她跺脚道:“把棍子递过来,刚才不是说好了吗,我使眼色你就把刑具扔过来!”
通吃这才明白过来,“哦”了一声,把手中一根刚削好的木棍递到她手中。
张氏伸手接过,走到裴虔通身边,高高举起木棍,喝道:“裴虔通,你知不知罪?”
裴虔通已经看出这个女人其实外强中干,冷笑道:“我就算有罪,也轮不到你来审讯我吧,有胆你就打下来!”
张氏见他嘴硬,一时真没办法下手,气势有些弱了下来,喝道:“你为什么要折磨我独孤伯伯!”
裴虔通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这个女人是为独孤盛报仇来了,当年江都宫廷之变,独孤盛宁死不降,被他抓住下狱,一直从江都押到了开封,为报当初被独孤盛闯入府中救走人质,将他痛打一顿的仇怨,一路来对他屡施酷刑,到开封的时候,独孤盛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直至开封城被瓦岗军所破,独孤盛也被他遗忘在了牢里。
第七百零三章 大祸临头尤不知
如今想起,猜到独孤盛临死前见过张氏,张氏这才处心积虑地要抓了他为独孤盛报仇,看着张氏那气愤双眼通红的神情,高举的木棍始终不敢往他身上敲落,哪还会不知这女人根本没有胆量对他用刑,更别说杀人了。
心生一计,叹道:“裴某自知有太多仇家,今世恐难善终,我倒是不畏死,只是若死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手里,就太冤了。”
张氏叱道:“你和你弟弟当年骗我公公,现在又残害我独孤伯伯,你还有脸还说什么毫不相干!”
“当年骗你公公的是我弟弟,他不久前得病死了,而且这事就算与我有关,也罪不至死,可你独孤伯伯,却不是我害的,你杀了我不要紧,却让真正的凶手宇文化及逍遥法外!”
“任凭你花言巧语,栽赃陷害为自己开脱,我岂会轻易相信你这种人!”
张氏气极,虽然不信,心中却生出一丝疑虑来。
裴虔通大笑:“可笑啊可笑,你口口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