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如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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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隐如晦-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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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无痕瞟了一眼过去,「玉如影,我说了不用你急,总会轮到你的,你是楼氏的血脉,我留你不得。」

卫无痕抽出腰中的流云剑,当年,玉常露名扬天下之时所使用的配剑,云纹白剑,剑刃轻薄,那是虹剑门的掌门才能拥有的剑,百年後的今天,也是名满天下的卫无痕,人称天下第一的无痕公子的配剑,今天,他就要用这把剑了结了一切。

「卫无痕,你要杀我可以,可是,我只求一战,如果你能败我,我双手奉上自己的人头。」楼绝华长剑直指著卫无痕,向他挑战。

卫无痕先是一愣,他惊诧的瞪著他,沉默了片刻,随即,他哈哈大笑,就像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一般。

让他怎麽能不笑,他向他挑战,楼绝华向他挑战,楼绝华,向天下人称第一高手的他挑战?那无疑是以卵击石的作为,他想,他就算要将这天下让给他也用不著用这样的方式,倘若,他败他败的太过难看,岂不是让他楼氏最後一点尊严都没了,他的不自量力要他怎麽能不笑,他笑的张狂、骄傲,放肆不羁。

「楼绝华,你的挑战很有意思,可是,我没有答应你的必要。你应该知道,现在这局势是在谁的手里,我一剑杀了你,不轻松了事?」卫无痕停下了笑,他斜眼睨他,横剑在胸,杀意渐甚,要杀一个楼绝华他甚至不需用上一招,只要一剑就能了结,哪里需要比试。

「不,卫无痕,你非答应不可,他是无名公子,楼绝华是名满天下的无名公子,你不能杀他!」玉如影连忙说道。

卫无痕却摆出第一次听说的表情,一脸惊诧,「你说他是无名公子?你有什麽证据?」

「满天下的人都可以为殿下作证,他就是多年以来帮助黎民百姓、斩贪官污吏,却从不求回报的无名公子。」玉如影沉重的说道。

「对,卫无痕你个贼小子,老子也能证明楼绝华就是无名公子!」铁布衣开口,要不是忌讳玉如影在那个病殃子的手上,他早就出手了。

此时,蟠龙殿中不管是义军还是天朝的士兵都是一阵骚动,有的似曾见过无名公子的,有的似曾听过无名公子的,有的似曾受过无名公子的帮助,不由得都是一阵惊诧。

有的人说,他听家乡里的长辈说,无名公子总是一身锦衣华服,庄严慈悲、温文儒雅,看上去出身很好,却从来不怕他们满身的烂疮,或是病的满目疮痍的恐怖模样儿,他会一个一个的查看他们的伤势,会替他们包扎擦身,他会帮他们煎药喂饭,也不怕染上了病,若是有谁死去,他会在那人榻前沉默的哭泣。无名公子慈悲为怀、名满天下,行善从不留下真实姓名,但其实,他还只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年轻孩子。

有的人说,他家里在八年前水患之时曾经受过无名公子的帮助,庄里的人都说,无名公子其实只是一个悲哀可怜的孩子。而当时在镇上帮助他们这些在水患中失去父母孤苦无依的孩子的,给他们治病、给他们粮食的,是一群一身蓝衣男子,那些人自称许姓的。

有的人说,十一年前,他住的镇上的贪官恶霸横行,强抢民女、贪夺财物,看不顺眼的总是一顿恶打,不知道多少人曾经遭受迫害、又有多少人曾经被活活打死的惨剧,更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在被玩弄之後,因清白被毁而选择跳河自尽,城中总是一片愁云惨雾,却不知道怎麽的,有一日他们醒来,却发现贪官被五花大绑吊在城头,日晒雨淋、苦不堪言,留言说道:除非城民原谅,方可放人。

无名公子总是说:无名无姓,无来无往,无名公子。

数以万计的士兵与义军放下干戈,彼此交头接耳,有的或许曾经亲身受过无名公子的帮助,有的或许是亲友曾受过无名公子的帮助,有的或许是听过无名公子的名讳,但,锦衣华服、蓝衣侍卫、心系苍生、富可敌国,这在在都与楼绝华的身份不谋而合。

他不说,难不成是因为不能说,不想说,还是,不愿说?

「无名公子,是麽?」卫无痕看情势脱离了他的掌控,不免有些恼怒,本来没有这麽多事的,只要他杀了楼绝华与楼湘影,再除去楼月清,这天下便是他的掌中物了。

「一个连名姓都不肯留下的人,不够光明正大,不够格成为我的对手。」卫无痕冷声说道。

楼绝华看了玉如影一眼,不由得有些埋怨,他至死,都不曾打算暴露他就是无名公子的身分的,可是,玉如影一时心急,却坏了他一片苦心。他沉声说道:「我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名扬天下,我楼氏奉天执掌天下大权,却辜负天下苍生,我楼绝华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弥补苍生的缺憾,以无名为名,只是因为这些错尽是在我楼氏犯下,不足以要天下为我心存感激。」

他虽是这样说,但是,深知无名公子事迹的人们都知道,他何尝只是为了弥补过错这麽简单,他所做的一切,老早就超越了一个太子、甚至是一个天子所为,他是真的心系苍生,是真的关心人民,人说,无名公子慈悲为怀、心系苍生,却不求回报,倘若,他只是为了弥补过错,却如何能纡尊降贵,伺候他们这些贱民。

无名公子,一直都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神话,一个,让他们至死都要由衷尊敬的存在,提到无名公子,便要心怀感激。

只有天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的无名祠,有多少的长生碑是为无名公子而建,有多少人日夜供奉、有多少人受无名公子帮助之後,心怀慈爱,倾尽所能帮助他人,满天下的黎民百姓,都只求有朝一日,能再见无名公子,以谢他的恩情。

却没有人想到,名满天下、慈悲济世的无名公子,竟是当朝太子楼绝华。




月隐如晦 十之六 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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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不知道是从谁开始,他们放下了手中的兵器、抛弃了干戈,武器落在地上的声音铿锵响,义军与天朝的士兵相视彼此,他们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感激、同样的哀伤,亦看见了同样的慈悲,虽然所求不同、所为不同,但今天站在这里的他们,都只是为了一个诉求,推翻无能的楼氏,以谢无名公子的恩情。

他们只是想,都是楼氏的无能令无名公子为他们奔波劳苦,都是楼氏的无能令他们生活困苦却只有无名公子愿意闻问,他们都只是想,只要推翻了无能的楼氏,便是答谢无名公子的恩情。

却没有想到,无名公子就是当朝太子楼绝华。

卫无痕仗剑而立,自然是看到了满宫殿的变化,他只是冷漠一笑,持剑往楼绝华一指,一声傲笑,「看在你是无名公子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打败我。」

卫无痕手中的云纹白剑直指,一身白衣不染纤尘,衣袂飘飘,但那宛如谪仙的飘邈,此刻却染上了俗世争权夺利的俗气。

「无痕公子,这不公平,无名公子怎麽可能会是你的对手!」

「就是,无名公子怎麽可能敌的过你!」

不知道是谁开始叫嚣助阵,或许是义军,也或许是天朝的士兵,却是口径一致,直骂卫无痕恬不知耻。

「是他要求的,不是?」卫无痕只是一笑,冷冷一句,便让所有人都禁了声。卫无痕上前一步,他回头看了靳绍弘一眼,「绍弘,方才的问题,你有一百零三招的时间可以细想,我要答案。」

楼绝华沉默不语,他将手中华丽无实的长剑交给了许进,许进收下,许弦不由得有些忧心,无痕公子之名可非是浪得虚名的,楼绝华要胜,又岂是这麽简单。

楼绝华问他:「许秀的伤势怎麽样了?」

许弦摇头,「只要安心静养,不会有性命忧虑。」

楼绝华一笑,便吩咐许进:「你们退开。」他回头,直视著那身白衣身影,风中,带著一股儿淡淡的梅花清香,清冷、孤寂,「若我有了万一,走,知道麽?」

「殿下,许进愿与殿下同生共死,若是殿下有了什麽万一,即使是阎罗殿上,属下也愿追随其後。」

「是,就算是死,属下也要与殿下同进退。」许筝说道。他们盼了一辈子,却等到楼绝华这样的主子,死,又有何惧。

「你们话说完了麽?」卫无痕沉声催促。

楼绝华褪下一身盔甲,取下护心镜,脱了金蝉丝甲,他取出了一直藏在背上了一把剑,揭开了厚厚的布帛,雪白素面的剑鞘、艳红如血的剑柄,剑身薄如蝉翼,剑锋上透著冷冽嗜血的寒芒,璀璨的寒光,就像是要将人心吸引进去一般,带著彷佛吞噬人心的欲望。

「云霓?传说中得云霓如得天下、亦得灾祸的宝剑?」卫无痕一声冷笑,便说道:「我本想说,你的护身盔甲,尽管穿著没关系,但是,云霓宝剑在手,我看你也不需要了。」

「楼绝华,注意了。」卫无痕横剑,闪身上前。

流云剑直指,卫无痕展开流云剑法第一式清风残影,只见他身姿飘邈、身形忽快忽慢,剑走偏峰,楼绝华提剑应对,横剑格开他直袭而来的第一剑,卫无痕画起剑旋,流云剑擦过他的颈侧,楼绝华连忙侧身退开,两剑相击,又各自退去,卫无痕翩然落下,衣袂飘飘,楼绝华尚未踏实便又纵身跃起,如飞鸟展翅,云霓挽了一个剑花,直指卫无痕,剑尖几乎就要碰上了他的衣袖,卫无痕一笑,脚踩七星阵,流云剑却只是这麽一旋便挡下了楼绝华十三剑向他刺去的。

云霓与流云,相击发出铿锵声响,不过转眼,两人已经便对上了三十七招,玉如影、铁布衣、许毅然几人看著都是一愣,没想到楼绝华的武艺这麽好,两人的剑艺可说是不相上下,楼绝华的武艺虽是不及卫无痕,但却能勉强与他平手。

李思凡只是沉默的看著两人对战,卫无痕所用的剑法靳绍弘越看越是心惊,至今,他才懂得卫无痕口中的一百零三招是什麽意思。

此时,两人的争斗仍在继续,卫无痕回身躲开楼绝华袭向他胸口的长剑,流云剑反手握起直劈楼绝华身前,却堪堪击上云霓,剑刃相击,卫无痕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直逼楼绝华的颈子,楼绝华咬牙苦撑,手腕翻转,他狠力推开流云剑,卫无痕退开三尺,他忽然抿起一笑,楼绝华一阵喘,提剑戒备。

「还成麽?」卫无痕淡淡笑问,他长身而立,不见气喘,没有一点疲态,长剑划了一个剑旋,剑声鸣动,他闭眼细细凝听剑刃发出的声音,再睁眼,直视著身前楼绝华。

楼绝华仗剑而立,却显得狼狈了许多,衣袍破了,长发散了,冷冽的寒冬,他的脸上都是汗珠。

卫无痕问道:「楼绝华,难道你就不曾後悔,不曾埋怨麽?你的父母所做所为与你又有何干系,你难道,从来都不曾觉得世道不公麽?」

楼绝华摇头,「为人子女,便该尽孝,父母之过,本就该由身为子女的我承担。何况,要是连我都推卸责任,如何对得起冤死在我楼氏之下的冤魂?」

李明丽所造的罪孽,并非仅止为她一人之过,纵容她的父皇、不给违抗母后的他,与满潮堂上阿谀奉承、随波逐流的朝臣都有罪过,而身为她的独子,本就应该为她背负满身的血债,就算受人唾骂,也是应该。

自幼,楼绝华便知道自己的身分不一般,他知道他的母亲,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是受尽天下责骂的,他知道,他的父亲与他都是遭天下人所唾骂、所不齿的,可是,从来没有埋怨过上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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