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澜暗叹了一声,手掌一翻,摸出一枚魂晶来。
下面的薛重释的表情忽然古怪起来,左澜这手法怎么这么熟悉?想了半天他才惊觉,那就是自己平日里操纵魂晶的手法——左澜这家伙,偷师学艺倒是极快的。
薛重释想得没错,这的确是完全的偷师学艺,左澜偷的不仅是动作,还有方法。
五指成爪,将那一枚魂晶悬在掌心,没有属性的魂力被他抽出,地品中阶的魂晶所蕴藏的魂力是如何惊人?这一抽,便已经是风云色变。
左澜想要将对方的魂力化到自己的手上,水火之间毕竟不能直接转换,左澜还没有到达青傀那个境界,只能借助与一些东西——比如无属性的魂力。
那魂晶一出,就已经受到了众人的瞩目。
左澜这家伙,一出手就是地品中阶的魂晶,啧,原来还是个土豪啊!
土豪不土豪的,左澜倒是不清楚,他现在全副心神都在自己的手上了,过于专注,以至于他都看不到左西那扭曲的表情。
左琰在下面看着,却觉得怕得慌。
然而没人理会他的恐惧。
“左澜,你——”
左澜繁复的手势终于一换,他伸直了手臂,食指一点,遥遥指着左西的眉心。
“乾坤斗转,日月星移。”
乾坤日月,斗转星移——
一切一切的转化,都该归入此理。
无边广阔的安静之中,那灿烂辉煌的火红的颜色忽然就消减了下去,毫无预兆地一变为水蓝!
水蓝色的火焰,浮在半空之中!
水蓝色的幻日,高悬于众人眼前!
完全违反常理。
整个主席台一片哗然!
左西如遭重击,竟然倒退了三步,魂力,他的魂力……
“你……”
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他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神情立刻委顿下来,连原本光泽的皮肤此刻都已经是失去了生机活力,没了——一切都没了。
那一轮火红的幻日,就在左澜那神鬼莫测的一指之下,竟然由火骤转为水,跌破众人眼镜,
然而这一幕又是如此熟悉,因为相似的一幕,曾经发生在青傀的课堂上!
一切,还没有结束。
此刻,是左澜的专场。
自从第一场之后,左澜的每一场比试都赢得太轻松,以至于他的实力没有体现出来,所使用的手段也都是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关于左澜的议论也渐渐少了,相反的是下手狠辣的薛重释和姜错明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然而此刻,左澜用实力告诉所有人,他还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绝无仅有。
火已经转为水,他从别人那里剥夺了魂力,让这些魂力暂时受自己的控制,然而这仅仅是让左西失去了战斗力而已。
左澜的手指蜷缩回来,大袖一扬,之前被自己卷起来的那些水属性魂力忽然之间汹涌而出,容向了那水蓝色的幻月。
幻日到幻月,也不过这一眨眼之间。
月蚀之术。
“月光生于日之所照,月魄生于日之所蔽。幻日已销,日之所照不存,遂月光不存——”
伴随着左澜的声音,他半蹲下来,修长的右腿后撤,折成一条优雅的折线,手指挨着地面,却慢慢地陷进了哪里,别人看去,就像是左澜的手指插|入了魂阵,插|入了地面一样。
然而不是,左澜的手,在玉青八极空间之内。
那一轮幻月,忽然就旋转起来,水蓝色,澈美到极致。
然而,只是转过去一点,那颜色就开始变暗,水蓝,深蓝,暗蓝——最后化作了无边的墨蓝。
左澜的眼眸,似乎也被映成了一片深深浅浅的蓝。
他的头发落在地上,被游荡的魂力吹起,那一个时刻,眉眼温和却又暗藏着犀利,左澜的神情,神圣到无法逼视。
“日之所蔽犹在,遂月魄降临。”
月魄——
生于月的阴暗面,还是水属性。
造型魂术只是水属性的一种衍生和变异,更准确地说它是水属性中的分支“冰”所引导,而此刻左澜所使用的月蚀之术,却是最传统的水属性魂术的应用。
从最基本的魂术原理出发,能够解析一切魂术。
左澜今天便做到了。
整个幻月的旋转停止了,那一个巨大的球体忽然之间全部变成了黑色,纯黑的颜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已经不是一个院内小比应该有的场景了,这样的大场面,就是试炼会也不一定有吧?
在无数人的目光之中,左澜抬首,望着那幻月,却对着左西道:“非我赶尽杀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日,乃你自作自受。”
没有人看到左澜是怎么动作的,原本手按地半蹲在擂台上的左澜身形一散,那虚影散去,再看时人已经到了半空之中,一直身子,长袖一甩,双指并拢,竟然是一道凌厉的冰蓝色魂力束钻出,投入那黑色的月魄之中——
天地改换。
无边无际的蓝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又四散而去。
造型魂术。
左澜凌空立在幻月之前,渺小极了,如蝼蚁比之于天地,然而他的一抬手,却将这天地改换,蝼蚁改换天地。
整个已经转化为月魄的幻月,被他一指凝成了冰。
这漂亮的一手,连薛冰都摇头感叹:英雄少年。
然后左澜轻轻地抬起手指,弯曲一下,叩响了这冰球一般的月魄。
“咚——”
如此清越的声音,却成为了左西的噩梦。
也是他生命之中,最后,最美的绝响。
眼神在一刹那之间空茫下来,这幻月来自左西,此刻也与他是息息相关,幻月被夺,他便已经受制于左澜,左澜此刻要赶尽杀绝,左西如何能够逃脱?
“咔嚓……”
一道裂缝出现在了冰月之上,接着无限扩大,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之中,左澜的身前,这冰月迅速地崩毁!
无数的冰晶散落下来,却化作了尘烟,弥散。
左西在茫然之中闭上眼,失去意识之前,仿佛看到左澜那像极了青傀的悲悯眼神。
左澜负手回身,天清气朗。
其实那不是悲悯,而是一种复杂,左澜始终不是青傀。
裁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记录下这一场胜利的,在一片诡异和震撼的安静之中,左澜的背影渐渐走远。
只是人前光鲜,一道人后便有些不堪。
教学区的小楼之间,巷子里,他的脚步忽然有些蹒跚起来。
似有所感,于是回望,“你来干什么?”
临沧站在他身后十步远的地方,忽然无言,一身落拓。
左澜本来是靠着墙走,血气却翻涌起来,月蚀之术毕竟是损耗极大,他看起来无虞,实则已经受伤,只不过外人看不出来,他也不想被别人看出来。
只是如今,还是被他最厌恶最痛恨也最无法面对的一个人看到了。
临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却还是靠近了,左澜靠墙站着,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他就在他的面前,临沧伸出手去,还没来得及碰到他,他却已经一口压抑已久的心头之血喷了出来。
鲜血洒在前襟,左澜闭眼,抬手一抹,看临沧靠近了,竟然直接一掌朝他扇去。
而临沧不闪不避,生生受了他一个耳光,
他披散的匹缎般的白发也染上了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左澜下手不重,因为他现在没力气。
“滚吧。”
他冷淡道。
然而下一秒,意识就已经模糊,脑袋撕裂一般地疼着,他几乎就要这样倒下,眼前逐渐地黑暗下来。
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临沧那不知是悲是喜的表情,嘴唇微动,却是临沧说:“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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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难产的一章。
勤奋可爱有节操的作者躺平求包养:
☆、第六十四章 院内小比(八)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干净的房间里;空气里浮着乌沉香的味道。
一灯如豆,半窗月影。
左澜忍不住眯了眯眼,手脚都暖融融的,像是泡过了温泉水,灯光虽然微弱,在他看来却还是晃眼了。
撑着坐起来;他拥着被子;看到了那灯下的人。
那男人手里捏着一枚玉简;头发落在榻上;铺成了一片黑白的素锦,眉头轻轻皱着,似乎在想什么问题;左澜一坐起来,他就感觉到了,本想想回头,头发一动,却又止住了,只是继续看那枚玉简:“这里还是第九魂院。”
左澜一看那床上的魂阵花纹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第九魂院的建筑物上大都有魂阵的花纹,那些六芒星总是充斥着视野,在无形之中让人认同着魂院的存在。
他翻身下床,原本身上是带伤的,这个时候完全感觉不到。朝着门口走去,左澜就想这样走了,反正跟临沧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只是临沧却有话跟他说。
“左澜会长,可否留步?”
……
左澜真的停住了,他扭头看着他,从这个角度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一直都知道一件事,临沧是炼器师公会的名誉会长,因为他本身是器属性的,并且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凭借器属性成为魂皇的人,所以临沧在炼器师公会的影响力很大,主事者虽然不是他,可是每次的账目都要拿上去给他过目,他说一句话,下面的人不敢不听。
而临沧方才说——左澜会长。
跟左澜有关的那个能够让他被称为会长的组织,无非就是澜会了。
“临沧大人有何指教?”
临沧放下了那一枚玉简,玉简轻轻落在桌面上,发出了一声轻响,“我们……来谈谈交易吧。”
万万想不到。
左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竟然轻笑了一声,临沧要跟他谈交易吗?撇开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纠缠不谈,做生意,他可是很喜欢的。
炼器师公会的会长。
可是很好的合作对象,左澜重新走了回来,盘腿坐在了临沧的对面。
两人中间的桌面上就是那一豆灯火,“炼器师公会还真是神通广大。”
“你并未想隐藏自己的身份,以澜会的名义告诉我,你在跟炼器师公会做交易,我不会因为个人的愿意而阻断公会的财路的。”临沧解释了一下,手指点在桌面,表情淡淡,似乎跟左澜真的没有那些纠葛,“炼器师公会每个月都会耗用很多材料,炼制出来的东西却跟损耗不符合,这一点上面的人不是不知道,只是默许了这种行为,毕竟,炼器师公会也有自己的利益,不让他们私下贩卖,就会引发一系列的矛盾。”
左澜冷笑:“原因当真这么简单吗?分明是魂术公会是炼器师公会的直属上家,炼器师公会这边产出的很多东西最后给十御座、魂术公会以及九大魂院,价格都会偏低,虽然不至于亏本,但总是利润微薄,相比起来,流出去的私货更能够赚钱,好歹能够填补炼器师公会的亏空。”
他看得一直很清楚呢。
这一刻,临沧是很明白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合格的谈判者,是对手,而不是别的什么人。于是他轻悄悄地勾起唇角,“那么照澜少的意思,我们这些炼器师公会的上层,是故意允许了这些事情的发生?”
“临沧大人自己,心知肚明。”左澜一扬眉,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
于是临沧低笑起来,“猜得很对。所以,我想跟澜少做个交易。澜少可愿意猜一猜这是什么交易?”
“我听说五皇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