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衣的脸红了几分,不再多说,快速吃完了饭。
两人又是半夜回家,泽穹搂着小衣躺在床上,哄着他睡觉。这孩子本来还挺独立,结果被泽穹这么一宠,就像个跟屁虫似的,一步也离不了他。睡觉前最后一眼要见着他,起床后第一眼也要见着他。
泽穹也不烦他,就这么宠着。
手掌托着小衣的背心,看着他入睡,每日这样,似乎都成了习惯。
待小衣睡熟后,泽穹拨开那掩在额上的发丝,轻吻了下去,方才起身,从窗子里跃出去。
沿着房檐一路飞檐走壁,泽穹停在一方窗前。
那窗户中还透出幽幽的光,窗户纸上映着那人的影子,细细瘦瘦的一根,像是个女人。泽穹在心里轻笑,难怪人家都要当你是女人。
正望着,麟儿的声音却传了出来:“怎么不进来?”
泽穹看那窗户被打开,遂翻下屋檐,跃进了屋子里。看到案几上躺着笔墨纸砚,那白色宣纸上飞飞扬扬四个大字:乘风归去。
泽穹绕到案前:“在写字?”
麟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泽穹捻起那宣纸,举到了眼前:“‘乘风归去’,你这是想去哪?”
“乘风,还能去哪?”
泽穹也不再说话,而是拿起笔,往那四个字下添去,字体潦草张狂:归来兮,吾欲道夫先路。
麟儿那双俊俏的眉皱了起来,却只是淡淡的评价:“我以为你变了,其实你还是你。”从泽穹手中接过宣纸,眼神阴郁,“还是这般狂放不羁,风流洒脱。就像这字……我记得,玉黔仙人曾夸你,敢为人之不敢,是个人才。但也骂过你,不懂把握分寸,须得用绳索来拘缚。”
“都是这么久远的事了。”泽穹靠在案几边,侧头看他,欲伸手去揭他的面纱,却被他躲过。
“大晚上的还要遮?”
麟儿看了他一眼,抬手揭去面纱,露出一张形状姣好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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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留不住了 (1848字)
鬼契麟和七扇,虽是两世人,但那脸颊却是一模一样的,或是泖天那魔魂起了作用,又或是别的缘由,总之阎王爷给了他们同一张脸。
可即便是这样,这两人的性子却是完全不同的,七扇温和,麟儿张扬。如今看着那熟悉的脸,泽穹不禁问道:“我是该叫你七扇还是叫你麟?”
麟儿却迎视着他:“我该叫你泖天还是谷雨?”泽穹看着那双墨绿的眼眸,没来由笑了出来,那笑竟止不住,笑了一阵,他才平复了下来:“都不是。”
麟儿被他那爽朗的笑感染,嘴角也染上一份温情:“那是什么?狐儿?清儿?”
泽穹又是一阵笑,才道:“泽穹,我这一世,便是泽穹。”
麟儿愣了愣,回忆起了什么,道:“还不是我取的名字?泖天,泖天,清泽苍穹。”
“对,就是你取的名。那是第一次见你,那时候我们还不相知,只是点头之交。”
麟儿脸上黯了黯,垂着头道:“你还记得……甚好。”泽穹垂下眼帘,望着他那双甚是好看的手,忍不住伸手握住:“可还记得你说的最后一句话?‘若有来生,我愿与你们做一世好兄弟,忘却今世仇恨,遨游天下,只做逍遥散仙’。”
麟儿还是淡淡回道:“你还记得。”手却从他掌中抽出,脸上染了别样的情绪,“只是……再做兄弟,看来已是不可能了。”转身背对着他,将自己的手紧紧握住。
泽穹那双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背影,眼中似有痛苦,又似有解脱。
“若是不想再留,就走吧。乘风归去,去找他。”说完,泽穹消失在原地。
麟儿走到案边,看着那潦草飞舞的字:归来兮,吾欲道夫先路。
这才明白,他原是在留他。可也知留不住了。
望着那空荡荡的房间,心中像是失掉了什么,再也回不去,只能一人孤单一世,这天下,再也没有人能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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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洛阳谷谷主的传言,江湖之中流传的是越来越盛,且各种版本不同,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还不是因为麟儿夺了武林盟主之位,世人便对他越发好奇起来。
前些日子方平息的暗袭之事,又被纷纷扬扬地挖了起来,那潮水是一波接着一波。有些号称正派的门派,一个个群起而攻之,闲言碎语是遍布了整个江湖。
不过那也只是说说,不得当真,麟儿亦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日,大家都聚在洛阳宅内。小衣原本对麟儿的印象不怎么好,但见他次次与自己说话都是温言细语,且本事了得,对他也多了几分好感。
端起酒壶为自己和麟儿斟酒,举起酒杯,文文雅雅的样子:“谷主风度翩翩,身手不凡,今日又成了武林盟主,小衣十分佩服,敬薄酒一杯。”
麟儿望着那张小脸,嘴角露出笑:“莫公子多礼了。”仰头饮下一杯。见小衣又要添酒,要去拦他,可这一拦,泽穹和麟儿的话撞在了一起,都同时说了一句:“不能多喝。”
两人劝酒的话噎在喉咙里,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就连小衣两个爹爹看着都尴尬。
浅裳摇了摇头,青衣用手肘撞他,低声说:“三个人,也是可以的。”
这句话虽是很轻,但泽穹和麟儿都是法力高强之人,不可能听不见,而小衣那双狗耳朵自是捕捉到了。
泽穹和麟儿还在尴尬,小衣出口便道:“什么三个人?可以什么?”
青衣自觉说错了话,捂了嘴,不肯再开口。泽穹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们怕是误会什么了。”又看了看麟儿和小衣,摇摇头,“他们,不可能。”
麟儿也点点头:“不可能的。”
小衣又是云里雾里,皱着眉问泽穹:“你们说的什么?倒是说清楚呢!”泽穹不答,小衣又去看两个爹爹,两人也是不语。眼神落在麟儿身上,麟儿立刻举起酒杯:“嗯,好酒,好酒。”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竟诡异成了这样。终于摆脱了这饭桌,五人端着茶盏,在堂上喝茶。
小厮来报,有什么人在门外求见,说是鬼契门的人。浅裳放下茶杯:“请进来。”
麟儿顿时犹豫起来,不知道要不要见。
外面的那些传言,都说是麟儿和鬼契鸳拜了把子,事实上两人连面也没见到,那些谣言,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
洛阳宅,门大开,让那大名鼎鼎的鬼契门门主走进门来。
原以为那人穿着一身白衣,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锦缎华裳,肩上绣着紫金雀翎,腰间的翠玉摇曳轻响。长发用冠子束起,意气风发,不再像以前那般沉郁。
那人站在门前,遥遥望着麟儿,呐呐喊道:“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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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兄弟重逢 (2423字)
鬼契鸳身后只跟了一个手下,便是那一日泽穹在阎殿看见的那个,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是个聪明人。
方进了门,鬼契鸳还未开口,那身后的手下便道:“听闻洛阳宅财力雄厚,今日一见,果真佩服。”
浅裳只淡淡回道:“多谢夸奖。”此话刚落,小衣便摇着扇子踱到鬼契鸳身边,打量着:“在下听闻鬼契门为世间最阴毒,今天见了你,倒是挺看得过去,”
那手下立刻跨到小衣面前,方要开口回讽,却被鬼契鸳拦住:“棂,不得无礼。”
小衣挑着眉看他,手中的扇子摇得更是悠闲自在。鬼契鸳一笑,也望着他:“不愧是莫家的公子,说话倒是口不择言。”
浅裳也不批评小衣,转而对鬼契鸳道歉:“犬子自小倨傲,门主不要当真。”
鬼契鸳也是淡淡一笑:“我自然不当真,都是这样过来的。”目光却落在了麟儿身上,带上一分痛楚:“洛阳谷谷主,可曾记得那时候?”
麟儿不答,只淡淡换了一声:“鸳儿。”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你长大了。”鬼契鸳未曾想到他会想以前那般唤自己,胸中一痛,往事便涌上心头。
这个哥哥,自小对自己就如生身父母,从来都是宠着自己,惯着自己,什么事都一个人撑着,便养成了这样一个倨傲的弟弟。
那时候什么事都依靠这个哥哥,以为哥哥就是自己的天,以为哥哥能伴着自己一生一世。可等那谷雨出现,自己却成了累赘,不再为他所喜爱,反而让他厌烦。
做了多少让他讨厌的事情,又犯了多少错误,等到想通了,想要认错时,那个一直宠着自己的哥哥却又不在了。
鬼契鸳有多悔恨,自是说也说不清的。
如今又看见了他,听他亲口唤自己一声鸳儿,胸中的疼痛和喜悦纠缠在一起,惹得眼眶发热。
麟儿不是不想他,只是很多事情并非让他知道就是为他好,也明白,自己再不能像父亲一般护着他。
弟弟已然长大,自己能撑起一片天了。
每每想到这个,麟儿心中便是欣慰的。
“鸳儿。”又是一声轻唤,鬼契鸳再忍不住,猛地背过身去,不敢再看他。
小衣原是对他有敌意,这么一看,竟有些看不懂了,转了头来问泽穹,见他正对自己招手,便走了过去。
泽穹低低道:“我们出去吧。”
“去哪?”
轻笑一声:“你说呢?”小衣转了转眼珠,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泽穹淡淡一笑,搂着小衣消失在原地。
石子小路蜿蜿蜒蜒,像是一条从天而降的飞瀑,一直延伸至巍峨山巅。小路两边是青葱的树木,飞禽走兽在林中窜跳,如鬼魅一般。
鹅卵石硌着脚底,一丝丝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落在地面上,方抬头,便看见山巅的那座巍峨殿阁。
朱门绿瓦,飞檐如喙。
那小道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一步一步往上迈去,走两步,抬起头来看一看,离那山巅还远着。
泽穹握着小衣的手,如云游天下的行者,慢慢走着。
“那是什么地方?”小衣走得累了,声音有些喘。
“玉黔山,我的师门。”泽穹停下脚步,抬头望着那巍峨的殿阁,“可是累了?”
小衣摇了摇头:“不累,走这么点路还能把我累倒么?”泽穹笑了笑,望着他,又迈开了步子。
“不是我不想用法术,只是想这样牵着你的手,一步一步走到那山巅。”话语是温软的,听得人舒心。
小衣点点头:“我懂,能这样牵着手,就是苦累,也算不上什么。”
泽穹不自觉笑了,似乎和小衣在一起,自己的笑容也变得多了起来,不再是冰冷的,也不是暗藏着悲戚的,那笑,只是因为心里甜。
“现在还能牵着你的手,悠然看这世事,看这沿路的风光。等到我们都老了,怕是连走都走不动了。”
小衣傻傻道:“老了?老了我还得牵着你走,到时候就轮到我来照顾你了。”说着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到那时,你早就是个老头了,可我还有力气,看你头发花白牙都落光了,还能不能再欺负我。”
一把将小衣楼到怀里,捏着他的下巴逼问:“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疼你么?嗯?你这没小良心的,小心我扔了你,娶个丫头回来,到那时,看还有谁这么疼着你!”
任他捏着下巴,脸上佯装不屑:“你倒是去呀,我就不信,这世上除了你就真没别人了!”
看那小子犟了起来,泽穹倒换了副口气:“那倒也是,若是没有我,你还有那知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