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子急了:“我听说住院的大病一天要花好几百呢,这一千多块是少了点,好歹能用几天。”
杨文博是肯定不能接这笔钱的,愣子哥和他那些同学不同,他是吃体力饭的,天天馒头就咸菜的很容易出事故。
愣子始终没能把那一千多块给出去,一千块钱,在村里等于三只大肥猪,等于两亩地的麦子,在城里却只等于几天的医疗费,阿文是嫌少吧,可他实在拿不出更多了。
送走了愣子,杨文博坐在床前小凳上发呆,他在想去唱歌的事。倒不是担心自己不会唱,学校广播、宿舍公放的歌,他听一遍基本就会唱了。他担心的是自己去君悦娱乐城的这段时间,谁来看顾杨慧。
“阿文,床上来睡,”却是杨慧醒了。
“妈,你先睡,我还不困。”
“阿文,你回学校念书吧,我们出院,能活几天是几天,”看到杨文博这些天熬得双眼通红,杨慧更是心如刀绞。
杨文博沉了脸,“以后别说这些话,你的病很快就能好。”
“我知道我这病费钱,现在出院还不迟。”
“迟了,我已经向同学借了大笔钱预缴给医院,你要死了,谁来还?”
杨文博的话像刀子一样割人,杨慧却知道这伤人的言语下的心是多么脆弱,看着心神俱疲的阿文,她知道,是时候做出一个选择了。
“阿文,以后不用这样守着我,我不会再寻死了。怎么治疗,我都听你的。”
“嗯,”杨文博应了一声,却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你不信我?”
“没。”
“当年我说要出去打工,你外公不在意,第二天我就一个人出了村子;我说要阉了沈明远那个畜生,他以为我在撒娇,第二天他就断子绝孙了,”杨慧抓住杨文博的手,“阿文,我杨慧绝对说得到做得到,我不会再寻死,我要养好身体赚钱还债,我要供你出国留学,我要帮你买房,帮你带孩子,你信我。”
“我信,”杨文博反握住杨慧的手,他五感敏锐,能感受到杨慧的言真意切,不过,“妈,沈明远是我爸吗?”
“他不配!”杨慧的情绪激动起来,“他就是只禽兽。”
杨文博忙抚着杨慧的背,“妈,你别激动,我不问了。”
“你也算大人了,我也不瞒着你,”杨慧平复了心情,低声讲了当年的始末,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艺术加工,只是在阐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
一个是山村里出来的美丽单纯的少女,一个是假装发廊小弟的阅人无数的花花公子。没有任何悬念,少女坠入了爱河。如果这是一部言情小说,这将是一个浪子回头迎娶灰姑娘的甜蜜结局。
可惜这不是小说,杨慧为省钱答应男人的提议合租一个小单间,也不可避免发生了关系,两人高高兴兴地计划着婚后的生活,直到她怀了孕,男人露出了真面目。
他姿态高傲地嫌弃她走形的身体,鄙夷她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他甚至嘲笑她肚子里的孩子。他说,他的妻子是县长千金,是海外硕士;他说,他的儿子聪明伶俐,人人夸奖;他说,她这么蠢,生出的儿子也聪明不到哪去。
最后,他扔了一地的钱让她去打胎。
她从来没去过医院,也舍不得打掉肚里的孩子,她不知道孩子几个月了,她只知道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动,她一兴起打胎的念头,就能感受到孩子的恐惧。
她捡了钱,回了老家的县城,生下一个男孩,把孩子和所有的钱托给父亲,回到了噩梦般的城市。
她在他最常去的地方等待,再次看到了他,她哭喊着打他的胸膛,说要阉了他。
男人却一反先前的冷漠,温言软语地拖着她去开了房,在他熟睡的时候,她动了手。
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判了刑,进了女子监狱。
“阿文,你回学校念书吧,”杨慧再次劝道,“我也不是下不了床,不需要人看护,有什么事也有护士帮忙,你一直这样熬着,我也不能安心治病。”
杨文博答应了杨慧不会天天这么熬,却没回学校念书,住院的人身边怎么可能离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口号:我们的目标是——作收百万
☆、卖房筹钱
第二天晚上,他对杨慧说自己回学校,又嘱咐了一番注意事项,去了君悦娱乐城。
他抱着吉他上了台,开始他的第一次演唱,两首都是今年的流行歌曲,酒吧里并不安静,他唱的歌也只能说不走调,却奇异地穿透人心,这是天皇诀加持的效果。
台下半镂空隔间的沈明远晃了晃杯中的鸡尾酒,招来服务生,“跟财务部说声,预支他两万块钱,工资日结,客人打赏全部给他。”
杨文博去办公室拿钱时,啤酒肚油光满面的小王絮絮叨叨,“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懂事,以为攀上大老板万事不愁了,一点规矩不懂,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小王絮叨了半天,见对方没有半点表示,不甘不愿地数了两万零三百八十元给杨文博。
杨文博接过钱,也没急着走,而是又数了一遍,见准确无误才塞在了书包里。
小王如同被侮辱了般青了脸,“你什么意思啊,我能少你钱吗,小费全给你已经特别照顾你了,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啊……”
杨文博放好了钱,施施然走了,没理会身后叫嚣的人。
寻了个空闲的白天,杨文博回了学校,挨个寻任课教师说情,收获了一堆作业和几千块钱。
亲眼看着几位教授掏空钱包塞钱给他,杨文博不知道他们听到自己犯罪的消息会怎么样,可是不犯罪,几十万要怎么来呢?
回了医院,却见展鹏飞和杨慧相谈甚欢,大部分时间都是展鹏飞在吹牛。
杨慧最感兴趣的是怎么赚钱,展鹏飞添油加醋地说些自己平时学的、网上看的、道听途说的事,什么手机贴膜、煎饼摊子都月入几万啦,什么有同学一毕业就年薪几十万美金啦,一美金等于六七块啦。
杨文博不由想起那个520025的密码,不自在地捏了捏裤兜的银行卡,取了几次款,每次到了输密码的关头,他都没有继续下去,他不想利用学长对自己的感情。
“阿文回来啦,”展鹏飞笑得阳光灿烂,“早知道你要回学校,我就跟你一起来了。饿了没,我带了饭来。”
杨文博看着展鹏飞殷勤捧过来的保温桶,那句我吃过了就没说出口,接过筷子吃了起来,饭菜明显是展阿姨的手艺,和外卖的口感完全不一样。
展鹏飞边和杨慧说话边不时看着杨文博吃饭,心里眼里都是幸福。
“恭喜杨女士,”主治医师走了进来,“捐赠人的高分辨配型有了结果,和杨女士的十分匹配,没想到第一次配型就这么顺利。”
杨文博高兴地问道:“那什么时候能做手术?”
“这还要和捐赠人进行协商,不过杨女士的最佳移植时间就在这两个月,我们会努力劝说捐赠人的,”主治医师安慰了病人一番就离开了。至于具体的手术事项,有专门的人来解释。
展鹏飞拉着杨文博出了门,直接问道:“阿文,你有钱做手术吗?”
“有。”
“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有几个有钱的朋友,”杨文博把银行卡塞回展鹏飞兜里,“这些钱我也用不上,学长收回去吧。”
“阿文你别是去借高利贷了吧,”展鹏飞担忧地拉着杨文博的手,“这东西可千万不能沾,你还小,不知道社会的可怕……”
杨文博抽回手,打断了展鹏飞可怕的猜想,“学长想多了,我确实认识几个有钱的朋友。”
展鹏飞哪里相信,只得强硬地留下了银行卡,回去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连多日,杨文博在君悦来了就唱,唱了就走,除了受些拉拉扯扯的纠缠,过得还算平静。但他知道,平静是不会持续多久的。
除了唱歌,他也用心留意了君悦的安保和监控,做着最坏的打算。
这一日,杨文博唱完刚要到财务室拿钱,一个清秀的服务生跑来,“大老板要见你,跟我来吧。”好像是怕对方不肯跟他走,服务生又加了一句,“听老板说什么预支工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你。”
杨文博现在百分百肯定那个大老板目的不纯,但不管对方什么目的,他都得走一趟,万不得已,也只好铤而走险了。
“明远,你不厚道啊,新来的好货色现在才给我们看,”一个脑满肥肠一脸凶相的刀疤谢顶胖子拍了拍桌子。
沈明远在旁边美女的服侍下点上烟,“周老板严重了,沈某哪能为了一个孩子特特麻烦周老板一趟,这次也是为了生意才敢劳驾周老板啊。”
“明远,沈某,沈明远,”杨文博的脸色一点点变白,但愿他是听错了。
沈明远抬眼看了看杨文博,“小杨啊,怎么来得这么晚,还不斟杯酒给周老板赔罪。”
周老板色授魂与地凑上来盯着杨文博看,“明远,这孩子给我怎么样,价钱好说。”
沈明远吐了个烟圈,“周老板可问错人了,这孩子不是沈某买来的,沈某不好强人所难啊。”
周老板倨傲地看着杨文博,“说吧,要多少钱。”
杨文博没有说话,看向沈明远。
沈明远把只吸了两口的烟头按灭,“小杨来这可不是为了钱,不然他要多少我都给得起,是吧小杨。”语气中的威胁不容置疑。
周老板可算知道自己被当成了磨刀石,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不是头一回了,谁叫他在一圈朋友里长得最磕碜呢。
大肚能容的周老板揽着美女离开包厢,摇头晃脑,“我这个大灯泡还是去另一个地方发光发亮吧。”
沈明远自觉这一番敲打起了作用,挥退身边的美女,就等着杨文博开口。
杨文博如他所愿地开口了,“听说老板找我是谈预支五十万的事。”
不管杨文博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都成功气到他了,沈明远阴阳怪气道:“听谁说的话这么不靠谱,我找你来就是要夸夸你,继续努力,说不定过几天就能预支五十万了。”
展鹏飞正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刘燕的电话打了过来。
刘燕虽然不在君悦娱乐城做了,却还和几个朋友保持着联系,听到杨文博的消息心急如焚,打电话给他也不接,偏偏她这些天一直辗转在外地面试,只能打电话给展鹏飞。
展鹏飞接了电话,打电话给杨文博,没人接,只好火速赶往医院,杨文博果然不在,打电话给杨文博的室友,也说没见过他。
他不敢在杨慧面前露出形迹,又坐不住,只好在医院外面的马路上焦急等候。他只想过阿文会去借高利贷,万万没有想到阿文会去卖。借高利贷还好,他能帮着还,可去卖染了脏病怎么办?被黑社会控制还能脱身吗?
想着想着,展鹏飞的眼泪落了下来,他早就该决定的。
“学长,你怎么在这。”
展鹏飞泪眼模糊中看到杨文博的身影,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阿文,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你别去做傻事。”
“什么傻事。”
在展鹏飞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杨文博理清了事情的始末,忙道:“我只是去唱歌,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些八卦的人编出来的。”
“答应我,不管怎样都不能做这种事,你还小,不知道黑社会的手段,做了一次可能一辈子都挣不脱那样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