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东湖- 第25节

　　
　　其实阿平何必急著将衣服弄干呢，显然是忘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依旧还是走那水路。或许是自己坚决拒绝起了作用，墨岚一直到回去之前，也没有再与阿平有什麽身体接触，就算出去，也是叫他将气憋好，并未变成蛇样缠上他，而是人形拉了他的手，入水。
　　水面下，阿平最後抬头看一眼那布满白晶的山洞，这便是东湖蛇王的过去吧，他笑著再次随墨岚一同遁入黑暗之中。
　　
　　人形速度显然比蛇形慢了不少，这回不要说水面，连阳光照得透的水层都还未见到，阿平就快没气了，一只手握在墨岚手里，另一只捂住口鼻，吐出泡泡与无处不在的水，对抗。墨岚自然发现了阿平的异状，他却反而放慢速度，在湖水中层静止不前，渐将阿平拉向自己，扳开他捂住口鼻的手，在水流侵入之前，倾身堵住他的嘴。
　　【不要吵，大王在取暖呢……】小银将身边看热闹的众鱼赶走，阿平心中一怔，放在墨岚脖颈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没有将他推开，罢了，装作没有听见吧，也不是那麽难。
　　
　　毕竟是冬日，就算午後阳光毫无吝啬的浓烈，还是抵不过风吹水冷，蓝绿色火焰带著不似表象的高温，阿平瞄了墨岚一眼，果真就连火都与他个性相同麽，外冷内热。不消一会儿，阿平便忙了，小银甩上来几尾“小”鱼，说是小，也就是相对於小银来说，他鱼妖丈许来长，一尺左右的鱼儿，叫他怎麽说大呢。
　　翻翻玉佩里的东西，调料什麽的都不缺，竟然忘了带锅……想是之前拿出来清洗，都忘了要放回去，如今还晾在东厢小院的哪个角落吧……但这也难不倒阿平，既然蒸煮不得，那就烤吧。
　　拿出那些去腥调料，这回多了一味孜然，这东西说是产自西域的一种调料，总之阿平活了两三百年第一次见过，焙香了细细磨成粉，加入干炒、烧烤之类的肉菜之中很是美味，烤鱼，应该也能用吧？加之还有晒干的老姜捣成的细抹也倒一些在碗里，花椒盐与酱油，一点黄酒，味道就算是齐了。刮好鳞片处理干净的鱼，两面开刀，调好的味料均匀抹在鱼腹内外，特别是开了花刀的鱼皮表面，细细抹好。
　　找一条树枝削尖，从鱼嘴穿入鱼尾穿出，让味料将它腌制一会儿，再抹上一层油，上火烤。不消一会儿，香味飘散开来。
　　
　　阿平正关注著烤鱼状态，一旁的墨岚挑起他的下巴，吻上。
　　“等嗯……”阿平无奈，东西都还没吃，这是要干什麽啊……终於将墨岚推开，阿平喘著粗气，“鱼要烤焦了。”说完认真给鱼翻了个面。
　　唉，墨岚变成差不多大小的墨蚺，盘作一团。
　　
　　阿平从眼角看他，几千年的妖王竟还有小孩子脾气，“我也没有说不给，只是，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在野外吧……”说完他拿出一个盘子，将烤好的鱼肉用筷子细细剥下，喂给墨岚吃，墨岚抬起金色眼瞳，很满意看著他一张小脸在蓝绿色的火光下一片绯红。
　　
　　
　　如今是日头当空，房内四下无人无妖，说是青天白日，墨岚也能有办法让那天黑了。阿平自知失去所有拒绝的理由，决定要与他一直走下去，或许还有几百上千年的路，总这样磕绊，不知道会不会摔出内伤来。
　　“随你吧……”
　　墨岚笑了，解开他束起长发，乌丝衬得雪肌更白胜雪，渐渐染上红晕。
　　
　　吻逐渐变得黏腻，阿平开始止不住喘息，双眼微眯间，一室温软。忽然腿边有不同於皮肤的触感……嗯？皱眉。原来是蛇尾缠上双腿，“等……墨岚……这……”阿平终於发现不对，但为时已晚……
　　“啊……你……啊……”阿平还是美的，泪水并上懊悔还是美，墨岚制住他胡乱挥舞的双手，放在胸前，脸上尽是笑容。
　　“你……怎麽……啊啊……”蛇尾部的冰柱重重顶入身体，他还没有想过要承受这样的冲击，蛇尾……太勉强了吧，不知道是因为下身的冰冷还是什麽，让身体不住颤抖。
　　“这便是我……”墨岚舔吻去阿平脸上泪珠，身下动作不止，“你感受到吗？”
　　手所触之处满满的都是冰凉，但墨岚便是墨岚，他是蛇，才会在冬日需要自己的温暖，身体接触面积颇大，渐渐的身体温度高涨，阿平不自禁攀上阿平肩背。
　　“墨岚……”阿平闭上眼，对呢，他认识的墨岚，本就是只被烤鸡的香味都能引来的金鳞墨蚺……
　　
　　“小……唔……”
　　“小声点！”小伍赶紧捂住朱晓那张爱闯祸的嘴，“让大王发现的话，我们统统活不长！”蹲门口把命蹲掉的，小伍还真没听说过。
　　“……嗯嗯嗯嗯。”朱晓呆著点头如捣蒜。
　　小伍算是听明白了，大王用了半截真身麽……瞟一眼身边的朱晓，这家夥真甭说身假身都只有半身而已，是不是也可以参考试试……起身，拍拍裤腿上的灰，再低身将人往身上一扛。
　　嗯？朱晓心想不能大声说话，还是等过了那边墙角再问小伍这是要去做什麽……
　　
　　“啊？办事啊~”小伍扔他到床上，关门。
　　“办什麽事？”
　　“小伍哥哥可知道怎麽对付你的蛇尾了~认命吧晓儿~”




番外二：小银之愿（一）

　　从一粒鱼卵出生至此，小银并不是母亲最最喜爱的美丽小鱼，也不是身体最最强壮的小鱼，更不是脑子顶顶聪明的小鱼。只不过那年，它两岁，被渔网扯住的时候碰到了刚好从网外游过的东湖蛇王墨岚，当时网里只有它一条鱼，网鱼的渔夫睡著忘了收网，而墨岚看他可怜，便将他从网中救出，带著他开始了修行生活。
　　东湖是灵气之地，水族众多，可能跟在蛇王身边的却没有几个，直到这时，大家才明白，小银出众的并不是才貌头脑，而是运气。
　　
　　转眼，大王离开东湖已经近百年，小银已经决定，一旦能化成人形，他就要上东湖城中去找大王。这东湖，游了千年，也著实有些腻了，还有恩人和小伍他们在，应该是不错的新生活。
　　今年，星星大人带著小小苏一起又到东湖城来看小银了，因为小银是几年前救了小小苏的恩鱼，所以星星大人又来问小银有没有想到要许什麽愿望，小银依旧摇头，星星大人笑笑，提醒小银，别忘了他身上还有乌木一块。
　　小银想想，大王说世间最珍贵的是爱情，那麽星星大人，能给小银爱情吗？
　　白启明摇头，说不能，那是唯一不能由别人给的东西，因为那东西依附於另一个人和自己的心。
　　小银点点头，说好的，他会记得乌木块还在。
　　
　　上次进渔网，绝对是九百年前那一次了。
　　这一次，是小银在专心数著自己就要化成人的余下日子，疏忽了，才浮得稍微浅了一些，直到游进这深绿色渔网也不知不觉。
　　
　　不过大概是悠闲的日子闲过了头，这次进钻鱼网的小银没了上回的慌张失措，倒想和这渔夫好生拉扯一番，比比力气。只不过小银不再是过去的小银，渔夫也再是那打盹的渔夫，小银身长近十尺，力大如牛不说，竟然只和他拼了个不相上下。由於小银的挣扎，不少水族都得到了逃生的机会，纷纷从网隙中钻出，成妖的几条便聚集在附近观赏起来。
　　
　　【你们觉得谁会赢？】
　　【当然是小银，现如今他可是我们东湖鱼妖的老大，近千年的道行不至於斗不过区区一个人类吧？】
　　【嘿，你别说，我认得那渔夫的网，一年前他抓过我来著，觉得我化得太小又给放了，那人力气奇大的，银鱼也不过一二百斤，我那时加上别的於好歹也有三四百斤，还不是给拉上去了？这网里的其他鱼都钻出来了，出水嘛，我看是迟早的事情！】
　　【该，都几百岁的鱼了还整天钻人家鱼网，你也好意思说！】
　　【它的网可不是普通网！不然以小银的道行能躲不过？】
　　一干众鱼都不再言语，吐泡泡的吐泡泡，摆尾巴的摆尾巴，眼看这网里的鱼差不多全都逃出来了……成妖的大家纷纷围著小银致起谢来。
　　【小银，你为了我们大家……你要走好啊……】
　　【我这条两百多岁的命可是你救的，我一定到死那天也记得你的大恩大德……】这条鱼还带著哭腔呐，至於有没有泪水嘛……只有水知道了。
　　【小银，下回大王再回来问起你，我该怎麽和他说呀？说你被鱼网捞去了？是不是有点儿丢脸？要想个好听点儿的说法不？嗯？】
　　
　　小银可是真急了，他一开始没死了命的挣扎是因为怕把那人给拽下来淹死了不好交代，就快要化人的节骨眼上出那种伤人性命的么蛾子是最不划算的了。可他现在倒是死命挣扎了，可挣不动了，还伤了几片鳞，眼看水面越来越近，那几条妖鱼还在那大话风凉……
　　【啊……还是出水了……】鱼妖修行不易啊，大家都有些心酸，看著那船底，还不知道小银人型什麽样呢，东湖要再出一条能化人的鱼妖，又要几百年後了。
　　
　　眼看就要被拉出水面，小银只来得及将自己化作两尺许长，那渔夫本来拉得使劲，这一下险些仰倒了去。
　　
　　“乖乖，就这样一条小鱼，也有这麽大的力气？”周淳打了这麽许多年的鱼，还以为真碰到了东湖的妖怪呢，没想到只是一条不足两尺的银鱼，“莫不是被那妖怪跑了？”
　　小银本就呼吸困难，再被他这麽一说，心里憋屈得很，甩起尾巴给了他手腕一下，周淳哪里料到这一下，手上网袋立刻松了劲。
　　哎呀，真见鬼，掉到水里也就算了，眼看自己的头就要砸到船舷上边……小银真想闭眼啊可是他没眼皮……
　　
　　周淳眼疾手也快，舷上勒鱼，小银总算没砸破脑袋。
　　那鱼突然也就乖了，鱼没有眼盖，周淳倒老觉著它的大眼睛在盯著自己转。
　　“有意思。”
　　那人不怒反笑，小银觉得自己被彻底轻视了，可他的破船後面有个水笼，那人小心将小银放了进去，竟也不用暴露在空气里。
　　咦？小银有些奇怪，不过好歹有水，小点也就小点了，他也乖乖不闹，就是条鱼，砸死也算数，那人为什麽又救了自己，想不通。
　　周淳第二网拉上了好几百斤的鱼，全是那几条鱼妖给他赶进网里的，大家看到他将小银丢进水笼里，都祈祷，您老多吃些年轻肉嫩的，那条近千年的老鱼……还是别急著煮了。
　　
　　“哟，小淳，今天收获不错嘛～”小伍蹲下瞧瞧水槽子，喝，趴在水底的石头鱼都捞上来几条，怕是惊动了河里的妖群吧？
　　“今天运气好，全靠小伍哥你们照应著。”大概五年前，就是小伍做了周淳卖鱼的第一笔生意，让刚死了爹的他有了活路，小伍嘛，看人全靠这几百年累积下来的直觉，他很看得上这个小夥子。好麽，几年下来，都快比自己长得高了。
　　
　　“小淳二十几了？”
　　“二了。”嘴一咧露出银牙一口，虽然渔夫都黑，黑得像周淳这麽顺眼的就很少了。
　　“有人给你说媒了没有？”小伍抽屉里拿出银子两锭，递到他手上。
　　“还没，我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有姑娘肯嫁……小伍哥，给太多了。”周淳挠挠後脑勺，送来的鱼也就值三十两不到，可小伍给他的银子可是二十两的整两锭呐。